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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6章

魏令嶼撇了一眼林施微後, 看向大夫人，聲音溫煦道：“大伯母無需多禮，我娘近日身子不便甚少出府, 卻也時常念着您的。”

呂氏一驚：“怨不得許久沒聽得動靜, 我還想着改日前去拜見，長公主因何鳳體有恙了？”

魏令嶼含笑道：“無妨的, 只是害喜罷了。”

他又要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呂氏轉憂為喜，與林施微含笑對視一眼, 恭喜道：“竟是天大的喜事, 現下我便去回了老太君，拿個章程賀喜殿下。”

長公主與二老爺委實恩愛, 年近四十又懷上了。

魏令嶼笑了笑, 餘光落在林施微臉頰上，她一臉的若有所思。

閑話別過，婆媳二人出了儀門，白天逛了不少園子, 此時身子骨乏懶。

呂氏身邊的心腹媽媽早就吩咐人備好一輛秋香色錦簾的騾車，車廂不大, 僅做府中女眷代步用的。

仆婢井然有序的服侍大夫人和少夫人登車, 駕車婆子長籲一聲趕車去了。

行至岔路口，離泊照山房不算遠的地界, 呂氏吩咐林施微自行回去, 她則去趟壽安堂, 同老太君商議長公主有喜事宜。

林施微應下，眼瞅着車去了方才沿彎曲空透的長廊而行。

正值月末, 廊下櫻桃樹開了花，鮮粉可人。

“大堂嫂！”魏令禮遠遠招呼一聲, 笑吟吟走上前。

他說道：“方才見你與大伯母同乘車攆而去，走得那樣慢，我道是初春滿園複蘇，你們沿途賞景呢，沒想到你半道上又下了車。”

确實沒想到半道上會下車，所以林施微一直都知曉身後是魏令嶼和魏令禮，只沒想到他們步子大走得快，離得這樣近。

林施微看他一眼笑笑，又對魏令嶼施了一禮，攜仆婢後退兩步，請小郡王先行。

魏令嶼打量她：“多日不見大堂嫂終于懂事兒了。”

“郡王您貴人多忘事。”

“不敢忘。”魏令嶼語氣自然，信步越過她，“況是大堂嫂這般身手了得人物。”

林施微面色果然由紅轉白又轉了紅。

“從前愚鈍，尚以為人與人之間還有幾分可信，不意有人身居高位，心性卑劣，沒點兒自保手段豈不為人魚肉。”林施微笑道。

魏令禮似是沒聽見林施微的陰陽，轉首欣賞新開的櫻桃樹。

“身居高位是真，卑劣倒還不夠火候，真卑劣我怕你接不住。”魏令嶼轉身看向她，“你笑人倚勢仗貴，自己不也……恃寵生嬌。”

他似笑非笑：“若非自恃我待你與旁人不同，又怎敢一次次無視尊卑、以下犯上。所依仗的不就是我……還不夠卑劣。”

直到魏令禮與魏令嶼越走越遠，背影只剩巴掌大點，小寧才提醒林施微：“少夫人，咱們可以走了。”

“走。”林施微抿緊了嘴角。

下游廊過蜂腰橋，魏令禮與魏令嶼行至一處水磨影壁前，腳步稍緩：“嶼堂弟，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問。”

“那就別問。”魏令嶼道。

魏令禮忍俊不禁：“你是不是還沒碰過女人？”他連忙拱手，“先別惱羞，我只是覺得你都不了解女子，又何談與女子相處。”

魏令嶼目視前方：“碰過。”

魏令禮“诶”了一聲：“不是吧……”

“我确實碰過。”魏令嶼目光一沉。

他碰過滑膩凝脂，碰過連綿起伏、溝壑嶙峋，嗅到過世間最好聞的味道，也品嘗了情迷一蕩。

所以，他覺得，自己算是林施微第二個男人。

他是她的男人。

無論她承不承認。

魏令禮不意自己判斷錯誤，只好拱了個禮：“失敬失敬，原是我小看了堂弟。”

魏令嶼嘴角微翹。

“我養了個瘦馬，南方舊友所贈，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且舞藝出衆，長相更是玉軟花柔，頗有幾分大堂嫂韻味，今年整好十六。”魏令禮意味深長笑道，“等下派人送郡王府如何？”

“不必。”

魏令禮手裏能有什麽幹淨的女子。

魏令禮連忙解釋：“你可不要想左，此女千真萬确完璧之身，再說獻給你的美人我豈會兒戲。迄今為止，我還未近過她五步之內。”

碰下通房，崔芙就百般嫌棄，他哪敢再去碰瘦馬。

“那也不要。”魏令嶼瞪他一眼。

魏令禮只好作罷，心裏嘀咕：這番純情作态給誰看呢。

要說林施微的性子，耐心就比旁人多幾倍，更遑論認真起來。梅溪街的鋪子，在她授意下趨于穩定，多了幾位回頭客。

謝楚嫣那邊的鋪子人流量大，效果比她這邊更好一些。

第二單定制生意乃唐少夫人槿娘的，出手雖不若沈姐姐闊綽，卻也足有三百兩。

而這單生意投入的成本也比沈姐姐的低。

因此三百兩非常不錯。

二月初六，林施微每天泡在書房裏，時而撫琴時而插花，有了靈感便開始合香。

至于香譜什麽她早已背個滾瓜爛熟。

小寧覺得少夫人的腦筋裏裝了什麽，記性也忒好了些。

有這本領不能參加科舉，真真是浪費。

婢女在門外回禀：“少爺來信了，少夫人。”

小寧走出去接了，呈給林施微。

原來魏令嘉已經離開半個月，算算日子，還未到澤州，怎麽有空給她寫信的……

這是他第二次寄信予她。

不知他那裏存放多少鳶尾幹花，這次拆開又掉出一朵。

內容不多，寫了他在江河乘船的見聞。

路過為她準備的梅鄉書齋，水盤踞之，兩岸鮮豔碧翠，說是書齋，實則是一座以梅、石、水為境的避暑園林。說是避暑，然而春夏秋冬四季皆有不同的景兒。

魏令嘉說等他回來，一定要帶她去看看。

閱至此處，林施微閉目，緩緩睜開時已将信紙折回了原樣，輕輕放進了右手邊的小抽屜裏。

瑪瑙在門外求見。

“進來吧。”林施微道。

瑪瑙戴着林施微賜的玉镯，一雙皓腕白皙水嫩，打扮的很喜慶也很好看。

“少夫人，高夫人的請帖，門房遞給雨吉時就沒敢大意，我尋思也不能随便讓其他冒失小丫頭遞給您，所以得親自交您手上。”她賣好道。

“你有心了。”林施微讓她與小寧把茶桌上的點心端去吃了。

兩人自是喜不自勝，一齊謝了少夫人，美滋滋端去吃了。

一共五盤，分量都不多，每盤都壘成花型，各不相同，少夫人只吃了一塊，約等于沒動過，足夠二人打牙祭。

高夫人的請帖。

這是林施微從前不敢想的。

如今就這麽順其自然攀上了。

只是沒想到攀這麽快，一點預兆也無。

上回品香，高夫人，也就是楊姐姐，對她似乎感興趣，卻也不像沈姐姐、槿娘那般流露無遺。

林施微正想着怎麽在她跟前露一手呢，結果先接到了她的請帖。

方才因為魏令嘉家書而泛上的淡淡悵然也就煙消雲散。

小寧和瑪瑙坐在隔扇外靠粉牆的圓杌子上，你一塊我一塊。二人一個是心腹婢女，一個是女主人精挑細選的通房，都屬于主子最心腹的心腹，時常吃些零嘴兒。

少爺給少夫人買的點新娘子真巧啊。

做栗子糕，龍井奶糕，松仁卷酥酪，芡實糕等等等，好吃的能把舌頭吞下。

少夫人胃口小，每回也就嘗兩塊，餘下的全便宜了下人。

因着生活條件太好，瑪瑙的鬥志逐漸弱化，雖然心裏還是時不時罵司遙狐媚子。

又想到自己的長相……咽下最後一口糕點，瑪瑙嘆了口氣。

小寧問：“你沒吃飽啊？”

“吃飽了，不過有的話還能再吃點。”她垂頭喪氣道。

“怎地又唉聲嘆氣？”小寧瞪她，可不許在少夫人跟前哭喪個臉，沒得惹人厭煩。

“小寧，你覺得我好看不？”

“好看啊。咱們沛蘭園的婢女，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你一樣周正的。”

“那跟司遙比起來呢？”她又問。

小寧不說話了。

瑪瑙明白了，難過地捂住臉。

小寧拍拍她肩膀：“看開些，其實你也很好。”

“但是趕不上司遙半分，少爺除了少夫人就只寵她。”

沒事就鑽書房裏厮混，月例則走的少爺私人賬目，開了臉也舍不得送過來給主母敬一杯茶，唯恐委屈了佳人，好似沛蘭園會吃人。如今還帶去澤州，日夜厮混。

瑪瑙越想越心酸。

小寧嘆口氣：“少夫人都沒放心裏的事，你擱這裏吃啥飛醋啊？”

“那哪能一樣，咱們少夫人是神仙，是天底下最賢惠的主母，亦是少爺的心尖尖，司遙哪配得上少夫人吃醋。我就不一樣，如今通房不通房，婢女不婢女的……”瑪瑙郁悶。

也不是沒試着勾引，然而少爺進沛蘭園向來目标明确，就是找少夫人，親昵都嫌不夠，哪裏有時間顧上她。

少夫人憐憫她，擡舉了兩次，得以有機會共處一室，近身服侍。

少爺的目光依然沒落在她身上，只會淡淡說一句：“茶放下，下去吧。”

各人有各人的辛苦，通房視若神仙的林施微也有自己的命數和不易。

丈夫帶了喜歡的侍妾随行，卻看都不看她安排的通房，她不過分內提點一句樓遲舞姬的事兒，就被冷落兩天。

到這裏，林施微就算再傻也尋摸出味兒，魏令嘉極其反感旁人插手他的內帷。

行吧，不聾不啞不做阿翁，只要不涉及底線，林施微決定又聾又啞，不再管魏令嘉。

只是到底可憐了瑪瑙，現在通房不通房，婢女不婢女的。

普通婢女到了年紀，主家寬厚，尚能領一筆嫁妝配人。瑪瑙雖然沒開臉，卻算作實打實的魏令嘉的女人，白紙黑字，月錢也比二等婢女還高，等同小寧等人。

到頭來別說配人了，眼看還有孤獨終老的架勢。

好在瑪瑙身契捏在林施微手裏，這事兒也不難辦。

午休過後，林施微将人召至書房，說道：“少爺公務繁忙，便是我也不得時常見他，短時間應該無暇後院之事，而你年紀又不小了，總這麽耽誤不是個事兒。趁我現在還能做主，有兩條路子，你自己選個吧。”

其一由林施微做主給瑪瑙一筆體面嫁妝配出去，以媳婦子的身份繼續在沛蘭園做事。

其二身份不變月例照舊，各憑緣法等魏令嘉回心轉意。

瑪瑙以袖拭淚，哽咽選一。

選的分毫不猶豫。

為奴為婢心氣兒高的還是少數，大部分不過吃喝度日，哪裏日子好奔哪裏。

嘉少爺千好萬好有啥用，一分好也不落她頭上。

她又沒啥過人天賦，就連一向拔尖兒的美貌也不及司遙半分，倒不如乖乖回到原本的位置，少做些春秋大夢。

林施微不意看上去憨直的瑪瑙實則心思通透。

既然婢女幹脆，做主子的也不拖泥帶水，找了夏河家的整理一份花名冊，認認真真為瑪瑙指了一門婚事。

又讓小寧試探瑪瑙幾句，料定是十分滿意的。

于是瑪瑙從有名無實的通房，成了外院一戶家生子家的媳婦，國公府三代積累的家生子就沒有不殷實的，何況對方還是個面目齊整耐看的年輕人。

此外少夫人又賜了體面嫁妝，二十兩白銀并一只足金的镯子。

當一等婢女發嫁的。

瑪瑙感激不盡，小寧也替她高興。

林施微關起房門私下打趣小寧：“你別羨慕了，等你嫁人，我一定操持的風風光光。”

小寧唰地就蹿紅了臉。

國公府上下約莫六百個奴仆，長房占了一百多個，仆婢婚嫁前後具體事宜，自有掌事媽媽來操心，林施微不再分神，專心準備赴高夫人的約。

很是用了幾分心思。

澤州之行，司遙身為唯一被魏令嘉帶在身邊的女人，此等殊榮，不知沛蘭園那位得知心裏可還好受。司遙唇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