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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卿鳥迷迷糊糊睜開眼,撞見一只獨眼咒靈。那家夥抽象扭曲的腦袋離她不過一厘米的距離,分明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臉和表情,但卿鳥依舊從咒靈身上看出一絲……無辜?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卿鳥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麽大一只抽象又無辜的咒靈,居然坐在她身上!

想象的術式大錘握于掌心,卿鳥擡起手臂就要把咒靈掄飛……但沒掄到。壓在她身上的咒靈憑空消失了。取而代之出現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狐貍臉。

“喲。”

夏油傑穿着标志的五條袈裟,臉上挂着招牌狐貍笑眼,彎腰悠閑地和卿鳥打招呼。

“……”喲你個頭!

卿鳥錘錘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氣坐起身。活過來了。

“原來是神奇咒靈訓練家啊。”她說。

夏油傑直起身:?

總覺得不是什麽好稱呼。

卿鳥環顧四周,初步判斷他們此刻正在一間破廟的地下室裏,陰冷又潮濕。并且因為長期有咒靈存在的緣故,還隐隐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殘穢氣息。

卿鳥坐在地上大致回憶了一下意識消失前的事。她與兩位輔助監督一起抵達荒村後被十分反常地熱情接待,然後是自己的術式犬被不明對象消滅,再然後……那頓夜宵有毒。

想來那幾個非術師有害人之心,但沒有殺人的膽子,下藥也就是一些讓人昏睡或昏迷的東西。

至于她現在為什麽會躺在這裏,不是村民的傑作就是狐貍教主幹的好事。

捋順了事件,卿鳥又看向夏油傑。

“教主大人為什麽在這裏?”

換做高專時期的夏油傑,一定會事無巨細地和卿鳥解釋發生了什麽事。但眼前這位敵我難辨,全憑他心情的教主就不太好說了。所以卿鳥詢問的時候,稍微用了一下術式輔助。

夏油傑一眼看穿少女的詭計——她用術式“影響”他人的時候,眼底會閃過不易察覺的光。

男人不動聲色地用咒力抵禦卿鳥的術式。但沒關系,他原本就會說。

“來收咒靈。”夏油傑指了指剛才咒靈存在的位置,“和你親密接觸的那只。”

卿鳥嘴角一抽:“……”感情你降服那只獨眼咒靈之後又放出來原地表演一個鬼壓床?

“順便一提,那只咒靈也是京都三千院事件的源頭哦。”

果然是延時的詛咒,三千院是觸發詛咒生效的必要條件。既然咒靈已經被眼前的家夥“吃”了,詳細案件報告就交給輔助監督去了解并記錄了。

……

“咦。”

想到輔助監督這茬,卿鳥再次環顧四周。

“另外兩個家夥呢?”

“不知道呢。”

“教主大人你很不會撒謊诶,滿臉都寫着你知道哦。他們好歹也是同伴。”

咒術師對夏油傑而言是同伴,曾經卿鳥不懂這位和咒術界對立的夏油教主為什麽會出手幫自己,在平行世界度過三年時光後,現在全都了解了。

在沒有利益沖突,非必要條件下,夏油傑不會對同伴做什麽。至少,十年前的夏油傑不會。

“那算什麽同伴。”夏油傑的笑意消失幾分,“頂多是壞掉的同類。”

卿鳥:“……”

你這個壞得最徹底的家夥在說什麽呢?

兩張狐貍笑臉在腦海裏重疊,卿鳥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盛夏,又強制将回憶按下。

她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長發,又拍去衣服上沾染到的髒東西,準備離開這陰冷的地下室去找長尾拓真。

夏油傑站在原地,兩手沒入寬大的袖口中。聲音懶洋洋的,但語氣有着明顯的引導韻味:“你不好奇那些村民為什麽要害你們嗎?”

卿鳥左腳已經踩上臺階,聽到疑問後又退回來,一張“純真”的臉自陰影裏探出看向夏油傑。

“非術師把咒靈當做神明供奉不算新鮮事了,無非就是為了阻止我們祓除咒靈。教主大人要借題發揮,誘導我憎惡非術師嗎?”

夏油傑揚揚眉。

眼前的家夥四年前還是一個對咒術界一無所知的莽撞少女,只會跟在悟的身後無法無天。現如今好像對很多人很多事都了若指掌,也熟悉了這個世界的法則。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夏油傑的錯覺,他總覺得卿鳥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那般。熟識、看穿……還帶了點恨鐵不成鋼的含義?

夏油傑眼皮一抽。

被這小丫頭片子用這種目光凝視,就很想揍人。他剛才就應該等咒靈吃了她之後再降服!

卿鳥十分湊巧的在男人無語目光投來的時候,歪頭一笑,燦爛無比,嘲諷滿分。

夏油傑:“……”畢竟是悟的學生,如此欠扁倒也正常。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破廟的地下室——用來供養那只咒靈的密閉空間。昏暗狹窄的木質樓梯,邊沿已經開始腐化,散發一股黴味。

“對了。”

夏油傑從寬大的袖口裏掏出手機抛給卿鳥。嶄新的手機被磕破一個角。

“那些猴子把你擡下來的時候弄掉了,不是我砸壞的哦。”

啧。她每次出任務,手機受傷的概率高達80%。

無關錢財,但這是五條悟的禮物,卿鳥蹙眉,有點心疼地蹭了蹭被磕破的地方。

屏幕亮起,顯示有3條未讀信息以及26通未接電話。

“……”

卿鳥回頭看向夏油傑,後者心領神會,笑道:“悟那家夥吵死了,手機差點震沒電。”

“其實你可以接一下?”裝什麽不熟呢!

夏油傑擡手撓撓臉頰,十分故意:“接起來說什麽?你的學生快被咒靈吃了?”

卿鳥:“……”鼻孔撐大。

算了。

她把手機塞進口袋。

“啊咧,不回電嗎?”

卿鳥推開地下室的大門,翻身一躍跳至破廟一樓。“先把案件結了。”都失聯那麽久了,也不差這幾分鐘。

夏油傑沒有接話,他同樣翻身一躍離開了地下室,若有所思地走在卿鳥身後。

那26通未接來電,除去六七通來自「窗」和東京的輔助監督,其餘都是五條悟打的。

以他對五條悟的了解,任務期間失聯,多半只會收到他的短信調侃。類似……

「咦?你被咒靈吃了?」

狂轟亂炸一個明知不會被接起的號碼,表明對方亂了方寸。

這就很有意思,亂了節奏的可是那個五條悟。

更有意思的是,眼前的少女看起來頗為淡定,她似乎并不明白,來自五條悟的十幾通未接電話意味着什麽。

狐貍教主看戲似的跟着卿鳥走出破廟。

“真是狠心的後輩呢。”

“休想挑撥我和老師的關系。”卿鳥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太對。畢竟自己和五條悟的關系,在旁人眼裏應該不算“好”。不是互坑就是互毆。

“怎麽會,那畢竟是你最偉大的老師。”夏油傑若有所指。

卿鳥忽然想起四年前的系統懲罰。自己曾經當着夏油傑和那對雙胞胎姐妹的社死現場。

“……”少女臉上打下一層陰影,那是她一生的陰影。

“教主大人,你知道電視劇的經典橋段「知道太多會被滅口」嗎?”

夏油傑笑而不語。

邪惡的肇事村民已經被盤星教的人員扣留起來,以十分古老的手法捆在一邊。其中也包括了京都跟來的輔助監督。

輔助監督的眼神瞬息萬變,一來發現卿鳥還活着有一絲慶幸,這樣自己也能得救,二來看到卿鳥和詛咒師站在一起頗為和諧的樣子,心裏不禁嘀咕他們是不是一夥的,回去之後要不要将這一信息上報。

卿鳥掃了輔助監督一眼,想起夏油傑方才說的,壞掉的同類,頓時覺得有點道理,于是忽略對方徑直掠過。

百川荒村的異樣,盤星教比咒術屆更早注意到。起因是為了收集強大的咒靈,然後□□意外發現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經常會有咒術師受害。

如果僅僅是因為咒靈強大,一定會引起咒術屆的注意。夏油傑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非術師的推波助瀾。

他是準備吸收咒靈,然後放任讓那只咒靈屠村的。不料正巧撞見卿鳥被村長迷暈現場。

其實卿鳥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但四年前咒術高專全軍覆沒的任務慘案,以及後來卿鳥的行為,對夏油傑而言也不是毫無觸動。

如果他有這樣的能力,高專那年自己會義無反顧救回天內理子和灰原雄嗎?

夏油傑知道自己不會,他只會憎惡非術師與咒術高層,用破壞去宣洩,但不會用自己置換同伴。所以他的“大義”被破開一個小口,混濁着晦暗不明的情緒。輕輕拉扯。

也正是因為那個小口,他決定再救卿鳥一次。

“這些村民,教主大人預備怎麽辦?”

“沒用的猴子而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推拉試探,誰都知道對方肚子裏那點打算。但這一回卿鳥沒有再打趣回去。

她回眸看向夏油傑,眸光裏是鮮少出現的認真與嚴肅,甚至還帶了一絲責怪。

“你以為,把五條悟困在高專,困在那個咒術屆,每天奔波于救世中的人是誰?你不能一邊阻止他殺人,回頭又親自動手。”

這種背叛,遠遠超出了行為本身帶來的傷害。那是他曾經制止他做得事情。

卿鳥沒有再用“老師”這樣模糊的稱呼,而是直呼五條悟的名字。

夏油傑眉心微蹙。

沉默間,一股強大且熟悉的咒力氣息驟然逼近。

卿鳥與夏油傑同時詫異回頭。

要不怎麽說白天不能說人呢,上一秒才念了名字的人,這一秒居然出現在視野裏了。

咦?!

五條悟站在距離卿鳥五米不到的位置,因為亂七八糟趕路的形式,所以此刻氣息不算平穩,短發也在風中淩亂不堪。沒有繃帶遮掩的藍眸緊盯卿鳥的方向。

不論是外在還是六眼可以看到的內在咒力波動,一切如常。她沒有事。

男人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有對他在沒有瞬移條件下強行瞬移的控訴,也有「窗」狂轟亂炸的緊急任務調派。

但五條悟只是看着卿鳥,感受她的咒力氣息重新彌漫于自己可以感知到的範圍。

如果咒力可以以具體形态顯現,此刻他的咒力一定會探出占有的魔爪,又氣又柔順地撫摸她那叛逆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尾巴。

“……老……師?”卿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五條悟調整呼吸沒有說話,邁開長腿疾步向卿鳥走去。在距離她一米不到的地方急停,擡手狠狠賞了她一記頭錘。

夏油傑無語擡眉。

卿鳥抱頭痛出淚花。剛才那一瞬她肯定是戀愛腦上頭了才會覺得這位五條前輩是要沖上來給她一個擁抱的!

被訓的少女頂着碩大一個發光的包,低頭如實交代發生了什麽。

卿鳥交代的漏洞百出。但五條悟沒有戳穿她,也沒有質疑她,應該說,他此刻的思緒并不在案件上。

藍眸瞥向人群中的“村長”,五條悟單手結印。

站在靠後位置的夏油傑瞳孔驟縮了一瞬。五條悟的殺意他是熟悉的,但是……

認真的嗎?在這裏?對一個村長?十八歲的悟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失控。

轟——

術式巨錘從天而降,一下将村長錘進地裏。

非術師看不見卿鳥的術式,只驚恐地看着忽然* 被空氣敲扁的村長。紛忙要往遠處逃。

五條悟松開結印的手,垂眸看向卿鳥。後者雲淡風輕。

“自己的仇自己報才解氣啊老師。”

五條悟:“……”

趁着師徒博弈,夏油傑用眼神示意盤星教人員撤離。五條悟來了,後續他們也不能再做什麽。

撤離路上,夏油傑看到另一個年輕帥氣的輔助監督抱着一大堆東西匆匆往卿鳥的方向跑去。頓時有點疑惑,但一時間也找不到疑點。

夏油傑的腦海裏充斥着卿鳥方才的話語,以及五條悟剛才失控的表情與動作……

不對,那不是悟失控的樣子。他是理智且冷靜的……準備發瘋。

這個倒反天罡的叛逆後輩,可能無意間釋放了一頭野獸。

「你以為,是誰把五條悟困在那個咒術屆的?」

卿鳥方才的質問再度回響在耳畔,夏油傑眉心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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