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中藥
中藥
如季先生所言, 目的地距離不遠,很快就到。
車輛停在一間仿巴洛克風格的西式建築前,林間跟着季先生一同下了車。
門口等候着兩排侍應生, 個個身穿剪裁掐腰的燕尾服, 面容年輕俊俏, 其中一位立刻上前接應, 溫聲詢問季先生是否有預約。
林間腳步變緩, 視線掠過侍應生轉身時屁股上綴着的白絨球兔子尾巴, 神色微微驚愕。
裏面的大廳裝潢富麗堂皇,奢華得好似中世紀宮殿, 到處閃耀華光,前臺後面的牆壁寫有燙金大字【人間帝樂】,地上大理石磚鋪着厚實的羊毛地毯, 踩上去幾近無聲。
季先生帶着林間穿過大廳,徑直走向內裏走廊。
他明顯是常客, 與那位侍應生相識,态度熟稔地互動打趣幾句, 才轉頭對林間道:“我讓前臺開了一個小包廂, 你跟他過去在裏面等我。想吃什麽喝什麽随意點,賬在我頭上, 要是無聊, 可以唱會兒歌。”
林間抱着幾幅畫作,遲緩地反應過來——【人間帝樂】原來是個娛樂場所。
和合作夥伴談生意, 需要來這種地方談嗎?
嘉澍平時……
“先生,請跟我來這邊。”
侍應生伸手引導, 打斷了林間的思緒。
但包廂已經開了,林間只好硬着頭皮跟侍應生前往預定好的包廂。
厚重房門被推開, 插卡受感應後包間自動接連亮燈,分為唱歌區、臺球區、桌游區等多個區域,正前方是超大電子屏幕,自動播放抒情mv,頭頂燈球盤旋,在整個房間投射旋轉的斑斓光點。
林間被混響音質的MV吵得耳朵疼,問侍應生:“能把歌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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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生點了頭,來到控制面板前關閉歌曲,又見林間被燈光閃得眉間蹙起,主動将包廂燈光的風格調整為柔和模式。
林間終于放松了些,真心實意鄭重道謝:“謝謝。”
侍應生詢問:“客人需要喝點什麽?”
林間搖頭道:“不用,我就在坐這裏一會兒。”
“抱歉先生,我們這裏有最低酒飲消費的要求。”侍應生歉意笑笑,将平板遞來,“您看看需要什麽?”
林間只好接過平板,劃動頁面略略看了一下,道:“那橙汁吧。”
“您稍等。”
侍應生禮貌颔首,出門前将牆上的空調面板溫度上調數度。
房門關響,只餘林間一人。
林間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不知怎的,隐約升騰起幾分不安和悔意。
他明明可以在咖啡廳繼續等季先生的,怎麽季先生幾句催促,他就稀裏糊塗跟着過來了?
手機響起一聲消息提示音,林間低眸看去。
屏幕上顯示來自許嘉澍的消息:[阿間回去了嗎?]
林間咬着唇,指尖敲擊屏幕,打出一句話[快回去了]卻不敢發出去,數度删删改改,心虛躊躇之下,感覺怎麽回都不合适。
許是因為久等不來回複,許嘉澍緊接着發來第二條消息。
[說話,在哪兒。]
語氣平靜,卻好似充斥着一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帶着沉睡火山幾欲噴發的壓抑。
包廂暖氣開得很足,熱乎乎地吹着,林間的背脊卻不禁攀升一股被蛇盯上般的涼意,舔了舔唇,愈發坐立不安。
嘉澍好像生氣了?
房門被篤篤敲響,吓得林間打了個寒顫,門後出現手持托盤的侍應生的身影。
侍應生走近,彎腰将托盤裏的橙汁放在林間面前的玻璃茶幾上。
林間想到許嘉澍發來的兩條信息,心一橫,站起身匆匆道:“我有其他事,得先回去了。你能幫我和季先生說一聲嗎?”
“您先坐一會兒行嗎?我去幫您說一聲。”侍應生攔住人,溫言細語地懇求,“季先生是我們常來的大主顧,要是他知道你直接走了,萬一以為我們招待不周,生了氣投訴我們,主管會罵我的。”
林間猶豫了下,點點頭:“那我再等一下。”
他又坐回去,強壓焦急繼續等待,被過于充足的暖氣蒸出幾分渴意,捧着橙汁喝了小半杯。
不多時,房門再次被推開,侍應生彎腰恭敬請人進入,一道身影出現在林間的視野中。
是季先生。
林間松口氣,幾步過去,主動問:“季先生,你忙完了嗎,我們是不是可以繼續聊畫的事了?”
“急什麽?我還想和你晚上一起吃個飯。”季先生視線掃過茶幾上一半的橙汁,臉上浮起了然的笑,拉着林間落座沙發上,距離坐得很近,态度親昵,“除了畫,我也想了解你平時的生活……”
他的嗓音含着古怪的情緒,手掌抓住林間手腕沒松開,指腹帶着強烈的暗示意味地摩挲揉弄了下。
林間腦中警鈴大作,用力掙脫回自己的手,抱起自己的畫框退開幾步:“季先生不是誠心買畫的話,我們也沒必要談下去了。”
他快步走到門前想離開,金屬門把下壓,房門巋然不動。
門被鎖了。
季先生施施然道:“收了錢還想跑,說不過去吧。”
林間轉過身,氣得面頰漲紅,嗓音顫抖:“那是一開始我們說好的畫的價錢!”
季先生目露輕蔑,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幾張破畫,能值幾個錢?你真以為我想買的是你的畫?”
他本不想用這麽直接的手段,哪叫面前這個學生實在投他的意,清心寡欲一段時間,猝然撩起□□,實在沒心情再陪着來一次花前月下、燭光晚餐、談心醉酒那些表面流程。
他以前也用強硬手段對付過幾次這種缺錢的清貧學生,反正沒什麽背景,睡服了、錢給夠了,起初再怎麽鬧騰,最後都是一樣的結局。
季先生直白道:“你跟了我,每個月有十萬的零花錢,簽無償贈予協議,不用擔心我反悔,分手的時候兩百萬以內的車或房随意挑。”
林間只覺得一陣反胃惡心,道:“誰要你的那些東西!再不滾,我就報警了!”
他拿起手機正要撥出去,手腕被強制攥住傳來一圈痛意,手機掉落地毯,閃過許嘉澍撥來的通話頁面,懷中幾幅畫框噼裏啪啦地跌落,将手機蓋在最下面。
兩人拉扯掙紮,退到包廂中間,林間被壓在地毯上,伸手摸到茶幾上的橙汁玻璃杯,哐地砸在季先生腦袋上,趁他失神之際用力将人推開,跑到一邊。
林間頭暈目眩,扶着沙發邊喘氣。
季先生的襯衫被半杯橙汁潑得狼狽不堪,黏答答地貼在身上,早沒了一開始的從容氣度。
他捂着頭跌跌撞撞站起,五官變得猙獰醜陋,好似地獄來的惡鬼,氣急敗壞地怒罵:“裝什麽裝,是覺得錢不夠?你當自己有多金貴,能值幾個錢!”
包廂中暖氣充足,卻有另一種燥熱從小腹升起,林間大口大口喘着氣,暈眩間感覺渾身的力氣在緩慢流失。
“還好我要有準備,讓人在飲料裏放了助興的東西。”季先生緩步走近,“起效了吧?”
林間身形搖晃,一步步警惕地踉跄後退,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能自顧自地喘息,直到單薄的腰身抵住後面的臺球桌,退無可退。
視線眩暈旋轉,好似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
他一手扶住發暈的頭,一手按在桌面上的斯洛克球杆悄悄攥緊,打定主意等人接近。
一陣喧嘩響動從外接近,包廂門大打開來,季先生扭過頭,詫異質問:“你們是誰!誰讓你們進來的!”而後被兩個先行身形制住手臂踢中膝蓋,發出一聲痛叫,跪倒在地。
另一道高大身影快步向桌球臺前的林間沖去。
“阿間!”
聽到這一句,林間唇角露出慶幸笑意,渾噩堅持的精神驟然放松下來,連站着的力氣也徹底失去,往前倒落,跌進氣味熟悉的寬闊懷抱。
許嘉澍眸中躍動怒火:“他對你做了什麽?”
林間鼻尖一酸,為了确認般,仰着頭小心翼翼地喊:“嘉澍?”
“嗯,是我。”
林間的指尖緊緊攥着許嘉澍胸前的衣料,無數透明的淚珠從泛紅的眼尾溢出,滑落面頰。
像掉落陷阱中的小獸張牙舞爪地逼退敵人許久,直到終于被救出,見到信任的人,難過、慶幸、絕處逢生般種種複雜情緒如洪水決堤驟然崩塌。
“我不知道……怎麽會這樣……”林間委屈難堪,“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不是阿間的錯。”許嘉澍低聲寬慰,嗓音輕緩溫柔,“不怕了,我來了。”
許嘉澍身穿高定西服,抱着林間往外走,臉色如覆寒冰,氣質愈發冷峻鋒利。
兩排保镖身穿黑西裝分列左右,身形高大挺拔,肅穆垂頭不敢多看,另有兩個保镖壓着季先生跪在包廂中的地毯上。
季先生的臉被迫貼在冰冷的玻璃茶幾上擡不起來,嘴裏堵着毛巾,驚恐得唔唔直叫。
許嘉澍輕飄飄地往後看一眼,偏頭吩咐道:“監控拆了,打斷他的手腳。”
季先生瞪大雙眼,拼命掙紮,兩只手被一起按在茶幾上。
季先生還在心生僥幸——他在人間帝樂可是大主顧!侍應生早該看到不對去通風報信了,經理一來,怎麽可能由得這群人胡來……
房門果然被敲響,一位經理氣喘籲籲擦着汗出現在門口。
季先生認出了人,眼睛一亮,嗚嗚嗚地喊。
門縫中,經理沒看他一眼,低眉順眼對留下的助理道:“監控已經關了,涉及林先生的所有的影像和雲端備份影像都已經删除……”
還親手遞上一個棒球棒。
季先生呆如木雞地聽他們的對話,那根棒球棒在視線中逐漸接近。
封閉的包廂內,傳來一聲帶着悔意痛哭流涕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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