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疑問
疑問
若是換了人說前面那番話, 林間會毫不猶豫地聲言——就算這樣的行為常見,也不代表着他的父親也會用畫廊做類似的事。
但是對面是許嘉澍,不會平白無故提起這些話。
林間神色閃過迷茫, 手指緩慢捏緊。
放在桌面的手機自動亮屏, 林間下意識低頭看去——是班群一條艾特全員的信息。
“輔導員在群裏通知【印象新生】的比賽內容……”林間垂目浏覽消息, “就像嘉澍說的, 一等獎有三個名額, 獎勵之一包括被選進一同參展市中心藝術館的紀念畫展【春光作序·萬物鶴鳴】。”
他睜圓了眼, 微微咂舌:“二三等獎的獎勵也很豐厚,嘉澍你投了贊助嗎?”
“沒有。”許嘉澍道, “學校裏的同學都知道我們關系好,要是你拿了獎,我不想聽到有人對你風言風語, 所以我拒絕了。”
林間羞赧道:“只要是在校學生就可以報名參加比賽,人才濟濟, 我不一定能入圍決賽的……更不用說拿到一等獎參展的資格。”
許嘉澍問:“你要聽實話嗎?”
林間道:“那當然啦。”
“實話是,我對藝術方面不感興趣, 也一竅不通, 分不出什麽一二等的好壞。”
許嘉澍語氣平緩,寥寥幾句, 帶着讓人信服的沉穩氣質:“但阿間在我眼裏是最好的, 作出的畫也是最好的,所以值得拿到最好的獎勵。”
林間輕輕笑起來, 舒展的眉眼似融冰的初春溪流般波光粼粼,道:“嘉澍這句話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獎勵了。每個人看畫的角度不同, 因為我而喜歡我的畫,也是對我的肯定。”
許嘉澍道:“嗯, 因為喜歡你。”
林間的心髒猛地漏跳一拍,沉默了瞬,問:“嘉澍對別的朋友也會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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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澍反問:“什麽樣?”
林間的手指蜷縮,垂了眼睫不敢看面前人的神情:“就是……說剛才類似的話,做昨天那樣的事。”
空氣一下子陷入安靜中,等待的一兩秒漫長得好像時間在這一刻陷入了停止。
林間禁不住生出了悔意——明明嘉澍顧及他臉皮薄,特地跳過昨天發生的事,像和平時那般同他自然相處,他怎麽反倒主動提起?
許嘉澍道:“他們的身邊不只有我,不需要我幫忙也能解決,只有阿間對我來說是不同的。”
林間的耳根又開始發燙,但還是忍不住擡起眼,注視着許嘉澍往下追問:“只會幫我嗎?”
許嘉澍的眼眸變得深暗幾分,道:“是。”
林間的長睫不堪重負般輕顫起來,繼續問:“嘉澍不會覺得奇怪嗎?用手幫我……還做那樣的事……”
說到後面,整個人已經全紅了,羞臊得快要冒煙,還要坐在那裏聽一個答案。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上午,悶頭搜羅了一堆相關問題——朋友會出于友情幫忙纾解嗎?用手……對他後面做那樣的事是常見的嗎?
林間和人相處的經驗實在太貧瘠,自己想不通答案,又沒有合适的人可以詢問,網上給出的答案更是花裏胡哨。
“阿間中了藥,不用我,難道還想找別人?”
林間愣住,急急忙忙辯解:“當然不是,我怎麽會找別人,我只會找你的!——”
又感覺自己好像被帶偏了,道:“我想問的是,嘉澍你不會感到反感嗎?有些直男會很厭惡看到同性的身體,更不要提親近一點的肢體接觸……”
他聽同學們閑聊提起過,初高中還是文化生時,練習人體總會遭到誤解和異樣的眼光,對于不甚暴露了性取向為同性的男生更是災難,甚至有放在抽屜裏的畫作被偷拿出來全班傳閱、訂在黑板報上展示,畫作被塗黑寫滿變态惡心字樣的遭遇。
許嘉澍思考得更久了一些,久到林間撐不住臉上的神情。
林間鼻尖酸澀,黯然道:“昨天情急之下嘉澍是為了幫我,其實還是不能接受的吧?”
“不是。”許嘉澍迅速否定,“我只是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在斟酌該怎麽回答。”
剛才幾句問題已經耗費了林間所有的勇氣,怕再待下去,自己的心思也藏不住,轉而去看牆上的時鐘,強撐着笑道:“阿姨是不是快到了?”
似是為了應和林間的話,門鈴按響,林間急匆匆起身:“我去開門。”
許嘉澍只好咽下唇邊的話語。
上門來做飯的阿姨進了廚房做三菜一湯家常菜,林間在旁幫忙打着下手,端個盤子遞顆蒜,就是不肯出去面對許嘉澍。
阿姨悄悄問他:“是不是吵架啦?”
林間一愣,道:“沒、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的眼圈紅成這樣,瞞得過阿姨?”阿姨以過來人的姿态善意打趣,“年輕小夫夫,吵吵鬧鬧也正常,說開就好啦。”
林間手足無措:“阿姨,我們不是情侶……”
阿姨詫異道:“那許先生脖子上那圈牙印不是你咬的?”
林間耳根燙紅,老老實實承認:“是我……但是是個意外。”
阿姨和許家那邊的住家阿姨是認識多年的朋友,被特地介紹過來為許家這位小少爺做事,和營養師、私人醫生對接,負責餐食的安排。
菜色的選擇顯然以林間的偏好為先,許嘉澍是陪着吃的那位,要不是那些藥材珍貴也不能憑空多補,許嘉澍還想着一起喝藥膳。
“我要是陪着一起喝,阿間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就他一個人喝,用不了多久怕不是就要嫌膩味。”
阿姨還記得當時的情形,許嘉澍輕嘆一口氣,神情間含着無奈和不自知的縱容笑意。
就算不是小情侶,那也不遠了。
阿姨看看眼前面頰薄紅、視線閃躲的少年,笑了笑,不再多言。
許嘉澍獨坐在餐廳中,将電腦上最後一點工作收尾。
手機響起來自備注[商酌言]的通話邀請。
“許大少爺,我怎麽聽說了好幾件關于你的風流韻事啊?搞得我都覺得自己不認識你了。”
許嘉澍手指敲打鍵盤,音色冷淡:“說說。”
“人間帝樂的老板和我關系還行,特地托我過來向你求情。先說好啊,我不是來說情的,是來看熱鬧的。”
商酌言直樂:“咱們高中的時候,人間帝樂就是圈子裏少爺大小姐們喜歡去玩的地兒,恩愛情仇年少氣盛嘛,幾杯酒下肚,時不時打架鬧起來,你每次聽這些事,都覺得他們是作業太少生活無聊。”
“風水輪流轉啊,許嘉澍你可是別人家的孩子圈子裏的榜樣,誰能想到能有一天聽到你的風流傳聞?我媽昨晚通宵麻将,聽說這事,覺也不睡了,趕緊來找我打聽什麽個情況?”
許嘉澍問:“不是說好幾件風流韻事?還有什麽?”
“幾家公司合作的視頻跨國會議無故推遲,等你再出現,脖子上貼着兩張創口貼都擋不住牙印。”
商酌言半開玩笑問:“算算時間,許嘉澍你也太快了,林間會不會嫌棄你啊?”
許嘉澍眸色一凜:“你從哪裏知道是林間?”
“我自己猜的。原來還真是林間?”商酌言啧道,“你把他的信息倒是封了個幹淨。”
許嘉澍嗯一聲,道:“你知道就行,別往外傳。”
“這我哪敢?有幾個老總傳出來的讨論可不怎麽好聽,都說你為了哄小情人,什麽工作都能放一邊,唱衰旭日集團的不少,都等着看好戲呢。”
許嘉澍語氣漫不經心,含着一絲輕蔑:“我知道是哪幾位,他們碎嘴的精力要是放一半在工作上,也不至于現在這個年齡了還和我平起平坐。”
商酌言笑得不行,又道:“我以前也聽說過姓季的一些事,平時就喜歡包一些學藝術的小男生,只是沒想到他敢打上林間的主意。林間怎麽會傻乎乎地一個人跟他去人間帝樂?——”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許嘉澍平靜打斷:“商酌言。”
商酌言卡住,讪讪道:“你突然叫我名字,我瘆得慌。”
“阿間不懂的,我會教。”許嘉澍道。
商酌言和他十幾年的朋友,哪裏聽不出許嘉澍是在護着人,不想聽他說下去。
商酌言開玩笑的語氣一收,道:“許嘉澍,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可是說過你和林間什麽都沒有。”
許嘉澍默然良久,看向廚房的方向。
林間在同阿姨說話,側顏清隽溫和,咬着唇,像很是為難。
許嘉澍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林間的唇上。
殷紅飽滿,似半透明瑪瑙般的早春櫻桃,散發青澀的清甜香氣,手指按住探入,就陷進了馥郁豐沛的汁水。
林間受藥物影響,昨天的記憶好似蒙了一層薄紗,只記得大概走向。
但許嘉澍自小過目不忘,在酒店套房裏發生的種種細節,頃刻間便如電影畫面在眼前放映。
緋色唇間濕漉漉的舌尖、望向他時蘊含濡慕而信任的柔軟眼眸、紅得滴水般的精致耳垂……
無一不漂亮。
青澀的身體好似被手指撥弄掌控的絲竹琴弦,随着探入時輕時重的力道,發出深深淺淺的顫抖樂音,攝人心魄。
許嘉澍作為許家接班人,一直被教育做到控制情緒——無論何時何種情形,都要保持住本心,冷靜沉穩地處理應付。
但昨天收不到林間的消息,打不過去又沒人接聽時,內心翻騰的暴怒情緒幾乎将理智傾覆,恨不得逮住人好好給個教訓,讓林間再也不敢有事瞞着他。
教訓給重了,林間會委屈,教訓給輕了,怕是記不進去,想來想去,那篇[加減乘除]的懲罰成了最佳選擇。
——鎖進房間裏按在腿上。
深深地、重重地打。
只是到了包廂,又被林間哭得心軟,将想法壓進心底最深處。
從車上到酒店房間裏,望着林間泛紅眼尾滑落的淚珠,克制以唇吻淚的欲念,化成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複雜憐愛。
“我不知道。”許嘉澍道。
回以商酌言的提醒,也回以林間那句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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