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進宮

第028章 二進宮

楚年跑回賓館後, 南瑤正抱着悠悠站在門口等她。

“還沒睡嗎?”楚年頗感意外,“這都十二點了……”

“你也知道啊!”南瑤氣鼓鼓地質問着,“你到底去哪裏了!”

楚年疲憊地揉了下頭:“遇到點麻煩, 已經解決了。”

等楚年洗漱完畢, 躺在床上後, 已至午夜。南瑤背對着楚年,似是先睡了。楚年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今晚的事,沒有必要跟南瑤說。南瑤已經知道這個世界是假的, 且有一群人在監管着她們,這就足夠了。南瑤的精神狀态太差, 她不能讓南瑤擔心。

眼下她最關心的事是“阈值”到底是什麽?單從這個名詞的詞意來看, 它可能象征着某種臨界值。而根據那兩個黑影與李朗的對話, 她注意到黑影之一的“米娜”稱,阈值達到一定數值時會被他們“割除”。

“割除”這個詞令楚年感到毛骨悚然。她能聯想到的, 是人身上生了腫瘤,被手術刀割掉的場景。而用這個詞對她身邊這群栩栩如生的人,她有些無法接受。

除此之外, 黑影們還提到了兩個詞——“先驅者”和“僞裝者”這個世界的住民們被他們稱為“先驅者”, 而“先驅者”們因為阈值突破事故或其他原因消失後, 李朗與其同事會制造一個“僞裝者”來頂替位置。就像是房子裏的一塊磚頭碎了,被挖出去後又填補了一個新的。盡管不是原先的那塊磚, 但維持了房子的穩定性。

所以,劉耀祖被黑煙吞沒後,再出現時,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因為他已經不是原先的劉耀祖, 而是一個“僞裝者”。

而“先驅者”而“僞裝者”之間的差別,應該就是“自我意識”了。

那麽, 劉耀祖的消失既然被定性成了“阈值突破事故”,那麽是什麽造成了他的“阈值”突破呢?是自我意識的覺醒,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嗎?

楚年翻了個身,看向另一張床上的南瑤。南瑤也覺醒了自我意識,可她沒有消失。但上次南瑤昏迷時,黑煙也出現了,着實吓了她一跳。

該死的,李朗就不能幹脆了當地告訴我嗎?難不成告訴我阈值是什麽會影響世界和平?

“啊!煩死了!”楚年在床上煩躁地鯉魚打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樣有點擾民,慌忙捂住嘴看向了南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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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瑤一動不動,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上去睡眠質量還挺好。就是她懷裏的悠悠跟她搶被子,一條狗子仰面朝上,睡得人模人樣的,裹了三圈的被子,害得南瑤大半個後背露在了外頭。

你南瑤麻麻白疼你了……楚年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想給南瑤搶回點被子。結果剛一靠近,她發現南瑤整緊皺着眉頭,渾身的冷汗,表情極為痛苦。

做噩夢了?楚年遲疑地輕輕碰了碰她。然而就在她的手指觸碰到南瑤的胳膊的一剎那,她才看出南瑤身上正包裹着一層淡淡的黑霧!

“南瑤!”楚年驚慌地喊出了聲,“醒醒!南瑤!醒醒!!”

然而南瑤好像被夢魇纏住了,無論楚年怎麽喊她,她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楚年慌張地打開了燈,拉着南瑤的胳膊讓她坐起來,拼命搖晃她,她卻軟塌塌得如同面條般任她折騰了半天,最後重重砸回枕。

悠悠被驚醒了,茫然地看着楚年對着南瑤又扯又掐,兩只耳朵吓成了飛機耳,小聲嗚咽着不敢上前。

“南瑤!南瑤!!”楚年扯着南瑤的耳朵大聲吼叫,“南瑤!快睜開眼睛!”

悠悠茫然地擡了擡前爪,觀察了許久後,突然理解了楚年到底在做什麽,于是對着南瑤的小腿咬了下去,一點點用力。

“嗯……”南瑤終于有了反應,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但顯然意識還沒養清醒,雙目空洞地望着楚年,好似失去了靈魂。

楚年急哭了,搖晃着南瑤的肩膀泣不成聲:“別吓我,說話啊,說話……”

“小年……”南瑤終于發出了聲音,木木怔怔地擡起手捧住她的面頰,眸光一寸寸聚攏,如夢初醒般問道,“怎麽哭了?嗯?怎麽回事……”

“嗚嗚嗚……不要走……求求你……別抛下我一個人……””楚年撲進她懷裏,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

她太害怕了。在黑影“米娜”和“耶利米”面前裝傻子時都沒讓她這麽害怕。她在這個世界裏擁有得太少,她不知道她身邊的每個陌生人是人還是鬼,更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個什麽東西。這世界連警察都形同虛設,更遑論法律了。本該維護正義的警察實則手握生殺大權,玩弄她于股掌之中。

唯獨南瑤是特殊的。她一步步看着南瑤從混沌到清醒,跟她一樣在泥潭中掙紮,如今終于能得到半晌喘息。她不想,也絕不能失去南瑤。

“有人欺負你了嗎?”南瑤已經完全清醒了,手足無措地順着楚年的後背,“小年,別怕啊,別怕……”

楚年哭了很久,久到她莫名其妙地發了燒,腦袋上頂着涼手巾癱在了床上。

“我出去買藥。”南瑤匆匆穿上衣服,拉開背包拿錢包的時候,突然渾身一僵,呆愣在了原地。

楚年視線模糊,虛弱地伸出手阻攔她:“你別去了,我就是感冒了,我一會兒就好……你不能一個人出去……”

“不不,我,我正好出去買點吃的。”南瑤猛地合上書包。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楚年堅持着從床上爬了起來,勉強套上衣服,拿上手機,跟着南瑤暈暈乎乎地走出了賓館。

她燒得厲害,看東西都是重影。南瑤又很瘦弱,扶不住她,于是她倆隔三差五就要踉跄半步,等走下賓館,悠悠都跟着她們一起順拐了。

“藥店……藥店……”南瑤氣喘籲籲地東張西望了半天,扶着楚年走到了一家已經歇業的便利店門前,然後指着馬路對* 面,“我就去那裏買藥,你不要動哦。”

“小心點……”楚年看着空蕩蕩的馬路,艱難地點了下頭。

此時是淩晨,那藥店是街上唯一一家開着的店鋪。楚年目送南瑤跑過馬路,在藥店裏買了些藥後提着藥袋子走出了門。懸着的心剛要放回肚子,就見從旁邊胡同裏拐出來了兩個染着黃毛的青年男子,徑直向南瑤走了過去。

楚年慌忙站了起來,卻因四肢發顫差點跪在地上,只能扶着樹一點點往前挪。而南瑤果不其然遭遇了麻煩,那兩個小黃毛一直攔着她不讓她往前走,嘻嘻哈哈地發出猥瑣的笑聲。

“滾開!”南瑤臉色慘敗,尖聲喊着,“我要報警了!”

“喲,怎麽幾天不見氣性這麽大啊!”小黃毛們擡手就要摸南瑤的臉,“前不久一起玩的時候還哭哭唧唧的,怎麽就學野了?你老公滿足不了你是吧?來找哥哥們啊!”

“滾啊!!”南瑤顫抖着用藥袋子揮打他們,害怕到站立不穩,仰面倒在了地上。

小黃毛們笑出了聲,逼近南瑤想動手動腳。而這時楚年終于蛄蛹過馬路了,先手放了個“召喚物”——

“咬!”

這回悠悠終于不再充當和平使者了,對着其中一個小黃毛的屁股就是一口,且一邊咬還一邊撲騰,仿佛是鱷魚的死亡翻滾。

小黃毛的慘叫聲劃破了夜幕,跪在地上捂着屁股往下薅狗。他的同伴見狀,擡腳想揣悠悠,卻被楚年撲倒在地。

楚年本是想擡腳踹他的,可她現在的狀态別說擡腳了,胳膊都擡不起來。好在她時刻戴着那電擊戒指,拿大拇指往上一推按鈕,身下的這位頓時如泥鳅般抽搐了幾下,發出了一道電音嚎叫,然後沒了動靜。

楚年嗅着刺鼻的焦糊味,費了好一番力氣才爬起來。而這時另一個小黃毛已經屁股帶狗地玩命逃竄,一邊跑一邊喊:“殺人了!殺人了!”留下一地的血花。

悠悠挂在他的屁股上跟出去了五十多米,終于松開嘴,叼着一小塊布料屁颠屁颠地跑了回來。楚年灰頭土臉地被南瑤扶了起來,仰面看着天空,眨了眨眼,渾身的不适突然唰地消退了,猛地坐了起來。

“沒事吧,沒事吧……”南瑤驚魂未定地順着她的頭發。

楚年呆愣地揉揉眼睛,看天看地又低頭看自己,伸手握了握,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她的體內蠢蠢欲動。令她突然很想打點什麽。

于是她站起身來,對着地上那吐白沫的小黃毛就是一腳。這一腳下去,她渾身的血液都暢通了,以至于愉快地笑出了聲。

“奶奶的,你敢碰我老姐?!”楚年幹脆站在黃毛身上跳起了踢踏舞,看着他張着嘴跟金魚似的不停往外噴泡泡,一時興起幹脆一腳踹上了他的下巴。

而在他們旁邊就是藥店。店鋪老板站在鬼櫃臺後驚恐地看着楚年把那小黃毛給踩得不成人形,哆哆嗦嗦地拿起電話報了警。

随着警笛聲由遠至近,楚年還在有節奏地踢踏着,茫然地望着遠處傾巢而出的大量警車,喃喃着:“奇怪了,李朗啥時候有這麽多同事了……”

南瑤則剛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拉着楚年往後撤:“別踩了!快跑!警察來抓你了!”

楚年滿不在乎地一聳肩:“老姐姐,怕啥啊!這城裏哪有警察!也就李……哦,就我前男友來。放心,小場面!”

說着她驕傲地仰起頭來:“我是誰啊!法外狂徒!楚三!”

……

二十分鐘後。

“姓名。”

一對警察坐在桌後記着筆錄,楚年則坐在了熟悉的忏悔椅上,手上還多了對“銀手镯”。

楚年的腦袋已經快耷拉在了肚皮上:“楚……楚年……”

“你不是叫楚三嗎?”一女警察疑惑地問道,“我聽見你剛剛喊來着……”

“昵稱……”楚年已經快九十度折疊了,“家裏排行老三。”

“叫你家裏人來一趟吧。”令一男警察冷酷無情地敲了敲桌,“正當防衛是好事,但你也不能把人往死裏打,你這防衛過當了。”

楚年心虛地戳着手指:“家裏……沒人了……”

警察皺眉:“你爸媽呢?”

“死了……”

“有兄弟姐妹嗎?”

“死了……”

“你成年了嗎?監護人是誰?”

楚年的眼淚飙了出來。什麽?監護人?!這是什麽高貴的存在啊!這可不是我這種天煞孤星的小病毒能擁有的啊!

“我監護人……”楚年的牙齒在打顫,“南……南瑤是我監護人!”

“南瑤說你倆是鄰居啊!”警察小哥一臉無語,“楚年,好好回答問題,其實這件事也不算什麽大事。”

楚年委屈地嘤嘤哭出了聲:“警察叔叔,念我是初犯,饒我一條狗命,嗚嗚嗚嗚……其實我有精神病……我以後好好呆在家裏我再也不出來了……”

警察們面面相觑,露出了看猴兒似的表情。女警察則附在男警察耳邊小聲說:“查不到這姑娘的檔案……是個黑戶吧……”

這時楚年靈機一動,慌忙說道:“其實我是你們局裏李朗警官的親戚!你容我給他打個電話!”

兩位警察将信将疑地讓她用座機打電話。楚年迫不及待地撥打了李朗的電話號碼,結果一陣等待之後,傳出的是一句無情的機械音: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稍後再撥。”

警察們低頭望着她,很是溫柔地說:“楚小姐,其實,我們局裏沒有姓李的警察。”

楚年緩緩擡起頭,擠出一抹大限将至般的滄桑笑容:“啊,果然如此呢。”

警察們相互交流了一下意見後,就把楚年關在了小單間裏。楚年支棱着耳朵,聽他們在走廊上聊着:

“跟她一起來的那個南瑤說她精神有點問題,讓我們別打她……拜托,咱們是正經警察,怎麽可能會打人……”

“她精神問題是一碼,這個戶籍問題又是怎麽回事啊……”

“她報的身份證和姓名都查不到……這姑娘現在還糊塗着呢吧……”

“怎麽辦?先關着找找她的親戚吧,這麽放出去太危險了……”

“實在不行只能移交精神病院了……”

楚年呆滞地望着白熾燈,手上的銀手铐嘩嘩地反着光,刺得她眼皮子直跳。

司法系統就這麽恢複運轉了?新的警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了?

李朗那王八羔子去休假了是吧?

所以他前腳一走,後腳正義的光芒又普照在了大地上?

沉默,沉默是今晚突如其來的二進宮,讓楚年成為了當地治安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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