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小狗很害怕

第084章 小狗很害怕

楚年摸到了一個定律, 每次她昏迷都會突破維度，要麽強勢圍觀監管者們的日常對話，要麽……

“黃金的波長陷入靜止了！”

“什麽意思？她死了？！”

“怎麽可能！我的意思是, 她應該是遭遇了重創……精神上的重創。”

“吓我一跳……所以說咱倆現在能跟她聊天嗎？”

“這得看你啊！你的能量還夠用嗎？”

何海和趙啓辰的話很密, 密到楚年很想加入他們, 卻融不進去，好容易等到何海沒話說了，她小聲喊了句：“我好像又死了。”

何海低笑出聲, 輕咳了幾下用專業素養把笑給壓了回去：“這回是什麽原因？”

楚年嘆了口氣：“被打了幾槍。”

何海了然，随着一陣鍵盤敲擊聲, 他疑惑地問：“你的受傷點……在哪裏？”

楚年無奈地回答道：“這很難說, 我只記得我被扛走時, 很像一個花灑。”

事實上，花灑可能都沒她窟窿眼多。婕拉夾出來的子彈填滿了盤子的底, 想給她包紮都無從下手，只能把她纏成了木乃伊。

“看來你的世界很兇險啊。”何海的語氣頗顯同情，“不過根據數據分析, 你的昏迷并非因為外傷, 而是精神創傷。”

楚年怔然, 心想，精神創傷？不至于吧, 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

“要跟我聊聊嗎？聊聊……你的遭遇，你的一切，什麽事都好，只要你想說。”何海的語氣頗為誠懇, 宛如盡職盡責的心理輔導師。

楚年卻遲疑了。她有很多想說的話，可面對着何海這位看不見也摸不着的陌生人, 她一句都說不出口。因為她甚至不知道何海的立場是什麽。

“你先說吧。”楚年的視線裏一片荒蕪，像是被黑布蒙住了眼睛。但是她能感覺到何海的視線就在正前方。

何海似是很苦惱地“唔”了一聲：“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但是我不确定你能不能聽到。你被罅間的大規則所壓制着。”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嚴肅：“楚年，我接下來會給你看一些畫面。因為你所在的世界有特定的規則壓制，我無法直白地口述。所以，我打算将我的一些記憶畫面與你共享。希望你看完後能告訴我，你是如何看待那個世界，以及你本身的存在意義的。”

楚年沒緣由地緊張了起來，仿佛是上課開小差突然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迅速噤了聲。

很快，她的眼前忽然閃爍起了光芒，那些個畫面如電影幕布貼在她的眼珠上自動播放起來。而她一第一視角看着不斷跳轉的場景，無所适從了片刻後強行恢複了鎮定。

起先，是一片混亂的街區。數不清的人們舉着橫幅，牌子，嘴裏喊着“政府背叛了我們”“生命不可以被金錢丈量”諸如此類的口號。并且，所有人都戴着一類似于防毒面具的面罩，以至于聲音聽上去含含糊糊，嘈雜不堪。

人群正逐漸逼近，楚年卻無法動彈。視線下滑，“何海”正穿着一白色的實驗室大褂，坐實了科學家的身份。而此時的“何海”正站在一個廣場上，廣場的正中間是一金色的雕塑。乍一看，有點眼熟，很像是之前她拿到那把“騎士之劍”的時候看見的巨大的神像。西方人面孔，裹着長袍，雙手平攤開，掌心中托着一杆天平。

不同的是，這個雕像刻畫了一位很有古典韻味的女性，海浪似的長發垂至腰間，表情柔和，散發着厚重的母性，仿佛把手裏的天平當成了初生的嬰兒。

這時，她的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了一陣轟鳴。視線上轉，是一片黑色的飛行物略過了摩天大樓的頂端，呈人字型駛近。

那是什麽東西？無人機？楚年正疑惑着，一穿着黑色西裝的男子突然跑來，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拖走：“何教授，快随我來。”

“何海”随這人坐上了轎車。兩個穿着黑西裝的男子把他緊緊擠在後座中間，低聲對司機說了一句“快走”。司機一腳油門，車便飛了起來。

楚年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但沒聽見自己的聲音。這種感覺很奇妙，這是她的視角，卻又不完全是她的，像極了在看3D電影。

轎車穿梭在摩天大樓之間，迅速盤旋，最後落在了半空中一淺藍色的半透明道路上，一點點上升。在大樓的中間地段突然停了下來。

司機罵了一句：“該死，道路許可證過期了。申請需要十五分鐘，稍等。”

兩個“黑西裝”頓時把“何海”夾得更緊了點：“何教授，放心，我們很快就能帶你離開這裏。”

楚年聽見何海語氣焦灼地問道：“我看見了黑耀斑轟炸機，它們怎麽會在這裏？”

右邊的“黑西裝”語氣平淡：“請不用擔心，我們會保護好您。”

何海卻極其不安地追問着：“發生了什麽？我在地下這段時間，怎麽會亂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

“黑西裝”沉默了，顯然沒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這時何海的餘光突然瞥見天空中墜下了無數個白色的“流星”，帶着道道尖銳的嘶鳴迅速下落。

他頓時跳了起來，趴在了車窗上往外張望。“黑西裝”迅速反應過來死死壓住他，語氣不善：“教授！冷靜！”

“不……不……”何海死死盯着地面上黑壓壓的人群，聲音因恐懼而破碎，“你們在做什麽！在做什麽！！！”

白色的流星落在了人群中，驟然爆開了一道道煙花似的火團。哪怕是在百米高空中，何海依舊清晰地聽見了人群的尖叫聲。火團之下，是瞬間灰飛煙滅的人群，人體碎片與火星一并噼噼啪啪地向外擴撒，吞沒了一個又一個人。

“你們瘋了！瘋了！！那是平民！是平民！！”何海咆哮着，被身後的“黑西裝”死死勒住了胳膊動彈不得，只能崩潰地一遍遍重複着，“瘋了……瘋了！全世界都瘋了！！！”

這時前方的司機突然回過頭來說了句：“我們得下降高度，這條路的許可沒批下來。”

說着汽車又順着半透明的道路下降了十幾米，駛上了另一條岔路。

而何海也得以看清楚廣場上的人們的慘狀。被無人機抛下的炸|彈炸中的人們大多數已然殘缺不全，凄厲地哀鳴着，在地上蠕動。幸存者們卻如不怕死一般，更加憤怒地揮着拳頭對着前方一白色的建築嘶吼，咆哮，投擲手中的□□之類的自制武器。

忽然，街道另一頭湧入一支軍隊，迅速以方陣擋住了人群的前進。暴|動的平民們有了一瞬間的遲疑和寂靜，而軍隊為首的黑色裝甲車裏站起來一男子。男子高舉起手臂，沒有絲毫的遲疑，下達了命令：

“射擊！”

密密麻麻的槍聲急促地響起，槍口對準了血肉之軀的平民，如清掃蝗蟲一般無情。

血液噴灑在了廣場的大理石地面上，硝煙中，金色的雕像俯瞰着橫七豎八的屍體，勾起的嘴角嘲諷着人類的自不量力。

可那群人仍如行屍走肉，踩着同胞的殘骸，迎着槍口叫罵，咆哮，一排排地倒下，直至一人不剩。

赤色的血最終潑灑在了雕像的腿上，紅與金疊加在一起，成了古銅色。

何海沉默了，只剩下短促的氣聲訴說着惶恐與憤怒。

楚年則被震撼到暫停了思考，她猜出了這裏是哪裏了——

這裏是迦勒國的總統府門前的“自由廣場”，而這起事件就是在人物志中被頻繁提及的，“銅色大屠殺”。

可是為什麽？人民為什麽暴|動，軍隊又為什麽要射殺平民？

而這群死去的人，他們為什麽如放棄了生命一般，迎着槍口一步不退，像是在孤注一擲地見證着什麽？

太奇怪了，無法理解。

畫面正在淡去，何海的回憶快結束了。楚年最後又看了一眼那高大的雕像，雕像手裏象征着“公平”的天平紋絲不動，足下的那些亡魂沒能讓它屈尊偏移半分。

随着機器的嗡鳴聲，畫面徹底消失。楚年眨眨眼，發覺自己的視線裏出現了一戴着眼鏡的男子的，只是她如同被水霧遮掩了雙眼，看不清男子的模樣。

“呃……我好像看見你了。”楚年遲疑地開口，“是你嗎？何……教授？”

視線中的男子很明顯地愣了一下，迅速環顧四周：“你看見我了？在我的回憶裏？還是……”

“不是，我看見現在的你了。”楚年好奇地探查着，“你的手邊有一個紅色的水杯。”

何海頓時一哆嗦，推着桌子一用力，轉椅嘩啦向後撤去。

“我吓到你了？”楚年試圖感受自己的四肢，“我不确定我在哪裏……”

何海沉默了好一陣，又帶着椅子貼了回來，整張臉瞬間增大，把楚年吓了一跳。

“奇跡……”何海喃喃自語着，“奇跡……你，你突破了時間！”

啊？楚年茫然地看着他猴子似的揮舞着雙臂，大聲喊叫：“趙啓辰！趙啓辰！！！你看見了嗎！她做到了！她能看見我了！！”

趙啓辰在這裏嗎？楚年疑惑地左右看了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正處處于一個巨大的曲屏屏幕中，而在她的右手邊的另一個屏幕上浮現出一寸頭男子的面容，緊接着，趙啓辰的聲音從那屏幕裏傳了出來：“什麽？你說她能看見？”

“是啊！”何海手舞足蹈地拿起一根筆搖晃，“黃金你看得見嗎！我拿着什麽！”

楚年小時回了句：“拿着筆……不是，我這是在哪裏？我在屏幕裏？”

“啊啊啊啊！她做到了！！”趙啓辰一嗓子嚎出來，吓得楚年一激靈。

楚年望着跪地大呼疾呼的何海，以及在屏幕裏放賽博煙花的趙啓辰，突然覺得他們這群搞科研的可能或多或少精神狀态都不太美好。

“所以我真的是個二維的病毒嗎？”楚年不甘心地努力尋找自己的知覺，“你們能不能把我下載下來，然後找個機器人把我輸入進去，讓我過把人瘾……”

“不是，不是的！”何海爬了起來，趴在桌邊對着她急聲說，“該死的，時間不夠了，你得回去了。你記住，你不是病毒，當然，你，你也不算是人類！但是你可以當人類，楚年，你一定要成為人類啊！”

……完了，我已經被開除人籍了？！楚年目瞪口呆，心想難不成他們這群科學家是致力于把二次元的紙片人變成三次元的人類？

好偉大的夢想！

與我何幹啊！

突然，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混沌，有一刀力量正在拉扯她，讓她漸漸離何海越來越遠。

何海察覺到她正在遠離，抱着屏幕大聲呼喊：“楚年！只有你能救他們！救那個世界的人！求求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求求你彌補我們的失誤！還有，再給我們帶來一次希望吧！求你了！”

何海最後的聲音帶着哭腔，令楚年心尖一顫。她的眼前掠過了光影和綠色的字符串，最後則是一正在收縮的黑洞，在她眼前攸地合上……

……

“呼……呼……”

楚年猛然驚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風穿過她的咽喉進入肺部，終于讓她找回了活着的感覺。

映入眼簾的是基地高聳鐵制房梁，她艱難地吞咽着，恢複了知覺後挪動了一下胳膊。

咣當一聲，有東西掉在了地上。繼而是悠悠驚喜的尖叫聲：“楚年！楚年！”

悠悠喊着喊着就哭了起來，引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斯帖和婕拉争先恐後地沖進屋裏，碩大的腦袋擋住了楚年的全部視線，令她克制不住打了個噴嚏。

楚年睡了三天。她重傷的事不是個秘密，畢竟以斯帖抱着渾身是血的她跑回基地的時候被不少人看見了。

所以大多數人都在傳楚年已經死了。外城區的人們自發地為楚年舉行了一個小型哀悼會，普力為她刻了個小雕塑，還有人給楚年送來了花。

神奇的約翰老師釘了棺材，仿照了曜國的傳統樣式，塗成了黑色。目前油漆還沒幹。

楚年就這麽複活了，帶着一身正在愈合變淡的槍眼，坐在桌上發呆。悠悠挂在她的腰上嚎啕大哭，遠處還有個正在跪地祈禱的尼娜。

以斯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擔憂地問：“喂，你怎麽樣？”

楚年木木怔怔地望向他，發覺一陣子沒見，以斯帖仿佛老了十幾歲，胡子拉碴，頭發耷拉着，眼睛紅彤彤得看着吓人。

“我……”楚年的嗓子啞得厲害，咳嗽了幾下清了清嗓子，“我只是有點累。”

所有人都沉默了，婕拉端着個鐵盤給她看裏面的子彈：“你中了二十多槍，結果只是，有點累？”

楚年愕然：“二十多槍？！我這麽窩囊嗎！”

以斯帖退後幾步，癱坐在椅子上，搶了普力兜裏的煙點燃後猛地吸了一口煙：“是啊，一槍都沒浪費。”

很快，楚年的“複活”被編成了各種版本，傳遍了整個王國。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黃金的公主”真的有神力，紛紛跑到基地門口求她賜福。

楚年頭大得很，縮在二樓的小房間裏跟以斯帖大眼瞪小眼。

“所以你被雷沙給綁進了皇宮？”以斯帖聽完了她的敘述後，啐了一口，“媽的，那個黑洞是什麽？國王給他的神力？還有那個諾林，他發什麽瘋？”

“不清楚，但我感覺是一次性的。”楚年枕着悠悠的胸脯嘆息一聲，“我想通諾林的動機了。他可能原本就是為了殺李朗。好證明他……很厲害？”

以斯帖難掩厭惡地抽了下鼻子：“什麽東西？莫名其妙的瘋子……”

他頓住，低聲問：“你還好嗎？我是說……呃，那個李朗……”

楚年面色如常：“嗯，沒事。我覺得他……應該是沒死吧。啊，他們監管者總會有後手的。”

說着她揉了揉僵硬的後頸，咧嘴一笑：“男人可真是靠不住。他什麽都沒幫上，還把命送了，嘿……”

她的聲音弱了下去，嘴角僵硬的笑也沒維持多久，一點點下垂，最後化作一抹迷茫。

以斯帖心情複雜地望着她，起身拍了下她的腦袋：“抱着你的小狗休息幾天吧，我去跟約翰商量商量接下來的事。哦對了，你讓約翰做的東西他快做出來了。”

說着以斯帖轉身離去，不忘輕輕帶上房門。

“楚年！”悠悠摟着楚年用臉蛋蹭她，“我很怕。”

楚年一愣，這是悠悠第一次自稱“我”，還挺新奇的。

“抱歉。”楚年拍拍他的後背，“是我大意了。”

悠悠摟着她不撒手：“楚年，不可以，死掉。不可以，不回來，找我。”

楚年只能一一應着，忽然感覺到脖子一涼，用手一摸，悠悠的臉上全是水漬。

“怎麽哭了？嗯？”她無奈地用手背給悠悠抹眼淚，“別哭，我不會死的。”

悠悠沒有哭出聲音，斷斷續續地小聲說：“楚年不動了，好多紅色的，流出來。像爸爸一樣。”

“爸爸？”楚年疑惑，“你的爸爸？呃，是誰？”

悠悠也回答不出“爸爸”是誰。這些記憶是三天前突然出現的，猝不及防地塞滿了他本就不大的腦袋。

他只記得，在楚年之前，他被一個人類男子撿回去過。那個男人叫他喊“爸爸”，他喊了。

男人沒有暖烘烘的房子，他睡在一個黑漆漆的胡同裏，家是一堆紙殼子。他撿把紙殼子分給了小狗一半，擠在一起，暖和了很多。他們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是如果能撿到一個面包，男人會給小狗吃一半。

男人走得很慢，因為他的腿少了一半，只能坐在一個帶輪子的木頭板子上慢慢挪動，木板子上栓了根繩子，小狗學會了叼着繩子往前拉，男人會笑得很開心，喊他“乖孩子”。

男人還告訴小狗，絕對不能咬人，否則會有一群人把小狗帶走，帶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有一天，男人撿到了很多很多的瓶子，帶着小狗去換吃的。忽然來了一群壞人，搶男人的瓶子，對他們拳打腳踢。

小狗急了，咬了壞人一口。壞人們拿起玻璃瓶狠狠砸了下來，男人抱住了小狗，紅色的液體從他的臉上落下，沁入了地面的縫隙。

後來，小狗叼着繩子，帶着男人在馬路上慢慢挪動。下雨了，雨很大，男人從木板上摔下去，一動不動地躺在了路邊的小水窪裏，小狗想把他放回木板，可他沒有人類的手，只能發出陣陣嗚咽。

不知何時，周圍聚集了幾個人。一輛會“唔呀唔呀”叫的車駛來，車上下來幾個穿着白衣服的人。小狗害怕地叫嚷着，卻被身後的路人拴住脖子綁在了樹上。

那輛很吵的車帶走了男人，小狗掙着繩子，眼睜睜看着車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小狗最終也不知道“爸爸”的名字。但是“爸爸”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悠悠”。

悠悠是有名字的小狗，它不是流浪狗。

悠悠要等“爸爸”回來。

……

“我等了好久……”悠悠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楚，眼淚成串地掉在楚年的手上，“爸爸沒有回來……”

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麽咬人的是他，被帶走的是“爸爸”。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把“爸爸”忘掉了。是等得太久了嗎？

後來有人解開了繩子，他終于可以離開那棵樹。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無意中看見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很像是那天帶走“爸爸”的那群家夥，忙追了過去。

他最後的記憶是，他追進了一個很黑很大的屋子，裏面坐着很多人。這群人裹着黑色的“布”，圍成圓圈坐在地上，喊着他聽不懂的話。他茫然地靠了過去，發現他們圍着一個很大的圓球，還沒等他看清，圓球突然迸發出奇異的光芒，它看見離圓球最近的人驟然倒地，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睛圓瞪着，嘴角揚起一抹釋然的笑。

一個又一個人倒下了，很快也輪到了他。他側躺在地上無神地望着圓球漸漸變大，像是一只怪獸，把他一口吞了進去……

等他回過神來，他又回到了那個街道。他的脖子又被繩子拴住，仿佛他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

然後他就記不起“爸爸”了，他只記得自己叫悠悠，悠悠不能咬人，咬人會被帶走。

帶走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