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有髒東西

第094章 有髒東西

三人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中。諾林所說的話對于楚年而言, 等同于将她這本就混亂的人生又揚了一把沙，徹底活成了混凝土。

“我希望你能來到我身邊。”諾林看着面如死灰的李朗，極力壓抑着上揚的嘴角, 誠懇地對楚年說道, “我所在的地方, 是覺醒者們的聚集地。我期待着你能找到我們。”

楚年茫然：“明明是你求着我辦事，結果讓我去找你們嗎？”

諾林啞然失笑：“很抱歉。我們很想走出那片區域，但是我們被困在那裏了。正如我方才所說, 監管者們對我們展開了高強度的抹殺。我所處的區域是重災區，我與其他幾名覺醒者無法脫離那片區域, 所以我不得不遠程投放分|身來見你。”

楚年頓時覺得事情棘手得很。如果連諾林這種天才型選手都無法離開管轄區域, 自己這樣的智力平平的小病毒豈不是剛一露面就被監管者們按住了。

諾林看穿了她的真實想法, 忙解釋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請你放心，我已經開辟出了專屬的通道, 你的到來不會引起監管者們的注意。而且，據我所知，你的數據并不在監管者手中。”

“啊？”楚年一怔, 看向了李朗。

李朗還蹲着呢。被她這麽一看, 腿麻了, 吧唧跪了下來。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詭異。楚年嘴角抽搐，看着努力掙紮着站起身的李朗, 感慨道：“李先生何必行此大禮。還是說你有重要的事瞞着我？嗯？”

李朗汗流浃背，連連搖頭：“不可能，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

諾林趁機補了一刀：“我很确信，就在你被特萊莎重傷的當天, 你的數據以一種精妙的方式被屏蔽了。數據源不明，但手法很像是曜國的科學家。他們寫代碼時非常規整。”

曜國的科學家？是何海！楚年兩眼一亮, 看着兩股戰戰的李朗，笑容瞬間陰森：“怪不得你屈尊纡貴要與我合作呢，原來是捏不住我的數據了啊……”

完了。李朗兩眼一黑，脆弱的精神狀态岌岌可危。他之所以一直沒敢告訴楚年這件事，怕的是楚年“撒手沒”。因為楚年這人一百斤的體重九十幾斤的反骨。之前握着她的底層數據，她都能左右橫跳。現在她怕不是要直接翻上天！

“等一下……”李朗一把按住了楚年蠢蠢欲動的胳膊，“你早就知道的，我無法修改你的數據。”

楚年挑眉：“可你沒告訴我，我的數據被屏蔽了。”

李朗義正嚴詞地反問道：“二者有什麽區別嗎？而且之前我能掌控你的數據的時候，也沒做什麽壞事吧？我還給你修改了無限體力，不是嗎？”

楚年若有所思地放下了胳膊：“好* 吧，這件事掀篇了。”

諾林卻陰陽怪氣地說：“說到這，我一直很好奇，這位監管者先生發明出了以探之籠，困住了許多高等級的病毒，卻沒能困住你。難不成……正是此事吸引他不斷接近你嗎？”

“以探之籠？”楚年皺眉，“李朗，你什麽時候對我用過這玩意了？在平凡市的時候嗎？”

李朗擡手抹了一下糊眼的冷汗，迎着楚年那快要把他紮成篩子的眼刀，強行辯解道：“那時，我們還不是很熟悉，我在盡我的職責……”

“哦我想起來了。”楚年的手又摸向了刀，眼露兇光，“怪不得那時候你一再強調讓我回到那個出租屋。你把籠子下在那裏了，是吧？”

我要死……李朗深吸一口氣，盡全力延緩自己的“刑期”，認真回答道：“那時候米娜他們察覺到了你的異常，他們追查到了平凡市，我只能告訴他們你還在以探之籠內等待解除數據黏連，所以我是在保護你。”

他剛說完，就聽見楚年冷笑了一聲，頓時明白這事兒掀不過去了，忙改口道：“當然，我也有點私心，我怕你脫離了我的視線惹出了模塊崩毀，我會遭上級懲罰。這，這是人之常情……”

楚年昂起下巴，拖着長音回道：“哦……”

李朗咬了咬後槽牙，猛地看向諾林，見諾林正慢條斯理地喝着紅茶，當即怒沖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低聲道：“我也有一件事想請教一下嘉特納先生，我檢測到，名為南瑤的那位先驅者阈值崩潰前夕，收到了你發布的公主邀請函，自此她的阈值迅速上升。我想知道，你在這件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諾林手中一顫，紅茶潑灑出了些許。不等他回答，楚年那邊已經傳來了短刀出鞘的聲音。

真厲害啊，精準地找到了那個絕對不能觸碰的雷區……諾林痛心地看着楚年對他的信任度一路下滑，最終歸位成了零，剛剛對他燃起的十點好感度轉瞬即逝，不禁垮了嘴角：“這件事我也很痛心，但請相信我，這是個意外。首先，公主游戲的流程不是我制定的，是國王。其次，除了楚年，所有收到邀請函的公主都是容貌分數在75分以上的美人。所以，南瑤的死亡和邀請函之間沒有直接關系。”

“是嗎？”李朗面露譏諷，“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麽要縱容王國創造了公主游戲？”

諾林一僵。這件事他不敢解釋第二次，因為他見識到了楚年的暴脾氣，他怕他說出實情後楚年一道砍飛他的腦袋。

然而他顯然低估了楚年的推理能力。楚年盯着諾林看了許久，忽然了然：“我明白了，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在創造一個王，是嗎？戰争，死亡，傷痛，背叛，全是王的必經之路。所以你創造了一個混亂的國度，為的是……讓我升級？”

諾林如釋重負地笑了：“對，正如我上次所說，我很期待你成為真正的君……”

他說到一半，驚覺楚年的表情可不像是贊同他，忙識趣地閉上了嘴。

“所以，南瑤呢？”楚年的尾音發顫，暗藏着滔天的恨意，“她也是計劃的一環？”

“不不不……”諾林慌張地擺手，“她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不僅是這個原因吧。”李朗上前半步。剛剛他解開了諾林對他的聽覺的限制，聽到了二人完整的對話後，敏銳地提出了一個假設，“你選中的那個國王，是罕見的純瘋子。他創造出公主游戲時，你同意了他的規則，甚至幫他健全了整個游戲流程。所以我合理猜測，你在篩選先驅者。”

李朗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見解，是因為監管者也做過類似的事。五年前，他們在研究如何抵抗阈值突破時，拿先驅者做了實驗。他們發現，性格堅強且與他人有親密聯系的先驅者可以在高阈值的狀态下維持基本理智。相反，懦弱且社會關系脆弱的先驅者極易崩潰。

因此，他們又追加了另一個實驗，那就是“怎樣提升繁衍能力”。繁衍的主動權在女性手上，所以他們試圖培育出一個最符合“母親”标準的女人。據他們觀察，樂觀自信，熱愛生命，有着可靠的收入來源，且與伴侶有着互相信任的親密關系的女人更容易繁衍後代。

實驗一經公開，監管者內部立刻把女性成員們聚集起來開展了課程，致力于将她們培訓成自願成為母親的女人。

然後這個宏偉的項目只進行了三個月就叫停了，因為他們發現，樂觀自信，熱愛生命，有着穩固的收入來源的女人很多，但問題出在，她們對“尋找伴侶”這件事提不起絲毫的興趣。甚至有一位女監管者寫了一篇論文，叫：

“論生活環境奇差導致女性喪失對建立親密關系的興趣”

該文犀利地指出，放眼整個群體，男性監管者們大多數缺乏吸引女性的基本魅力。少數幾個高品質的男性已經名花有主，剩下的要麽刻板，要麽暴躁。唯一一個智力與顏值皆處于高評分的“某A級監管者”因極其不讨喜的性格以及陰沉的表情，被列為“最不受歡迎的男人第二名”。

順便一提，獲得第一名的是耶利米。這是耶利米唯一一次“贏”了李朗，雖然他并不開心。

除此之外，該論文的作者還反問了S級們，當下這吃啥啥沒有，天天一睜開眼睛就工作的生活環境，真的能引起人們繁衍下一代的興趣嗎？生個孩子幹什麽？繼承那些處理不完的文件和惱人的數據嗎？

此事之後，“S”級們徹底閉了嘴，倒是有不少男人關心那個“最不受歡迎的男人”的名單上到底列了多少人……

“這是無奈之舉。”這時諾林突然“自爆”了，面不改色地說道，“這個王國将成為我們的根據地，王國中的國民自然要留下最合适的人。”

說着他擺出了怡然自得的姿勢，靠着椅背高談論闊：“人類需要繁衍，堅強且獨立的女性才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活下去。而且，經過這場公主游戲，男人和女人們的愛情更加堅定了。這有助于日後的穩定。”

楚年看着他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忽然失去了與他争論的念頭。因為諾林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有什麽問題，跟他講道德和人權之類的東西，無異于對牛彈琴。

這樣一來，諾林的所謂“拯救人類計劃”就存疑了。她可不相信諾林有這麽高尚的心思。所以，諾林圖謀的應該是他個人的自由。

“看來我不是在與人類合作，而是在與你個人合作。”楚年頓了頓，“那麽，諾林先生，請告訴我，你究竟是以怎樣的身份試圖讓我同化人類的。是以人類救世主的身份，還是……人類的敵人？”

楚年審視着諾林的雙眼，想從中找出些許惶恐。可諾林的藍眼睛裏始終波瀾不驚，像是在欣賞一場寡淡無趣的戲劇，早已推敲出了所有的劇情。

“沒想到你會這麽問。”諾林故作苦惱，“我們并不能做到讓所有人都贊同，不是嗎？”

那答案就是“敵人”了。楚年失笑，覺得一切都滑稽得很，直白了當地問他：“諾林，如果有先驅者不同意你的同化計劃，你會怎麽做？”

諾林笑得如同熱烈的玫瑰，柔軟下藏着鋒利的刺，低聲說：“那就讓他們同意。”

楚年看了看諾林，又看了看李朗，忽然自嘲一笑：“人類真可憐啊，遇到你們這兩個王八蛋。”

說完她起身，拿起茶杯，揚手把紅茶潑在了諾林的臉上。諾林怔了怔，白色的西裝上布滿了茶漬，金發濕漉漉地滴落着水滴，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顯然沒鬧清他們怎麽就談崩了。

“你真當我是傻子嗎？”楚年重重地放下茶杯，漠然地看着他那充斥着疑惑的雙眸，“來到這個王國的所有的公主，都是因為被國王承諾了實現一個願望。南瑤至死沒告訴我她許了什麽願望，但是我在來到這個王國不久後就想通了。”

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蹭掉那滴還沒落下的眼淚：“她根本就沒許願。因為你們為了逼她許下願望，在夢中給她看了她失去的那些記憶，是嗎？”

南瑤的精神狀态是在得到公主邀請函後急轉直下的，這一點李朗記得，她更記得。當時南瑤屢次深陷夢魇，夢見了自己因重病而渾身潰爛的樣子。她也記得，南瑤留下的話。

南瑤知道了這場公主游戲只會有一個贏家，所以她誤以為她跟楚年之間只能活下來一個，果斷地選擇與許槐安同歸于盡。那天就算楚年沒有去南瑤家，南瑤也會殺了許槐安然後死亡。

因為現實逼瘋了南瑤，在那消失的五年裏，南瑤很可能每天都被噩夢折磨着。她還在那裏，沒有被公交車帶走，那就是沒有許願。

而她不許願，是她怕去到那個陌生的王國後，她将被迫與楚年厮殺。

楚年轉身離去，諾林呆坐在那沒有跟上來。李朗則在後面緊跟着，低頭不敢說話。

不得不說，李朗确實比諾林更了解楚年，這種時候，說說話都容易将楚年那本就點燃的怒火徹底引爆。所以還是老實巴交地做出虛心悔改的姿态比較好，更何況這裏面确實有他的過錯。

當初他其實猜到了，一旦啓動了托管模式，被楚年同化的區域和先驅者将回歸“正軌”，可他沒告訴楚年，因為他不想因為幾個無關緊要的先驅者，導致楚年暴露。畢竟私自養了這麽個棘手的病毒，他容易被送去吃牢飯。

可他沒想到南瑤的死對楚年的傷害這麽大。要知道對于監管者而言，先驅者的死亡就像是家常便飯，就連他們的同事突然死去，他們也能面不改色地繼續工作。

我剛剛是不是不該用這件事離間他們……李朗步伐飄忽，跟着楚年一路出了皇宮。楚年不回頭，他也不敢靠太近，隔着一步的距離。

直到楚年走出皇宮，突然在廣場上滞住了腳步，背對着李朗低聲說：“李朗，我不打算跟你合作了。”

李朗攥了攥衣袖，幹澀地小聲回答道：“嗯，好。”

楚年又繼續往前走了，他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離開廣場的一剎，李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皇宮。他能感覺到諾林仍站在某個房間中注視着他們。

但他已經不在意了。因為諾林從頭到尾都沒想通一件事，那就是楚年根本不需要選擇他們中的任何一方，也沒有義務去拯救人類。

而他們本身也沒有任何資格“幫“”人類選擇未來。

楚年一路回了基地，一樓滿是醉倒在地的人，大家仍沉浸在狂歡的餘溫中，只有她躲進了二樓的小房間，蜷縮在沙發上，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李朗跟了上去，沒敢進屋，在門口左右踱步了一陣，突然沖下樓，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悠悠給提了起來。

悠悠睡眼朦胧地被他拽上了樓，還沒回過神，就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進了屋中。

去吧，精神撫慰犬。

“唔……”悠悠揉着屁股茫然地左顧右盼，忽然看見了沙發上的楚年，頓時眼睛一亮撲了過去，強行擠上沙發，躺在楚年背後跟她貼貼。

楚年被冷不丁擠到了沙發背上，悶聲悶氣地說：“你下去。”

“嘤……”悠悠只能滾下了沙發，坐在沙發旁邊，拉過楚年的手，讓她摸自己的臉，“姐姐，姐姐摸摸。”

楚年收回手，不想動彈。悠悠這才察覺到楚年好像心情不好，忙用腦袋蹭她的後背：“楚年，我會翻跟頭。”

這幾天他想起來的事越來越多了。他想起當初他翻跟頭逗別人開心時，會有亮晶晶的硬幣扔進“爸爸”手邊的鐵盒子裏。“爸爸”看到硬幣會很開心。

“我還會拜拜。”悠悠輕輕搖晃着楚年，“你餓了嗎？我有吃的。”

他在冰箱裏私藏了不少東西，雖然大多數都是咬了一口的，但也有一些他一口沒動，特意留給了楚年。有時候他的食物會少一點，他也不怎麽在意，因為住在這裏的人要分享食物，這是人類的規矩。

可是他有私心。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曲奇餅幹：“甜的，姐姐，甜的。”

他給楚年留下的總是最好吃的東西，小狗的心思很單純，喜歡的人必須要得到最好的東西。

“我很累。”楚年被他磨得沒辦法，轉過身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一肚子話到底憋了回去，輕輕揉了下他的臉蛋，“悠悠，你喜歡這裏嗎？”

悠悠懵懂地眨眨眼：“喜歡，楚年在這裏。”

楚年沉默，她忽然挺羨慕悠悠，不用去想麻煩的人情冷暖，也不用考慮孰是孰非。

如果說罅間的先驅者們十年後必然死亡，而監管者們三十年後也将滅亡，她作為唯一的“答案”或許該無私地幫助這群人活下去。

可是，她真的應該放下成見跟諾林合作嗎？公主游戲間接導致了南瑤的死亡，而這王國中的許多人也死在了這場荒誕的游戲中。毋庸置疑，諾林是個高傲的劊子手，他以為自己躲在國王身後就能不沾染罪孽了？

做夢。

還有，如果這世上有那麽一群人，寧可以人類之身死去，也不願意變成二維生命呢？諾林憑什麽要為他們做出決定呢？

從情感上，她或許該一腳踹開諾林。然而，諾林手中有她想要的技術，而且她真的很在意那群“覺醒者”。在她看來，“覺醒者”們的處境可能跟當初的南瑤一樣，清醒且絕望。

她揉亂了悠悠的頭發，悠悠則好脾氣地趴在沙發邊上盯着她笑，到底把餅幹塞進了她的嘴裏。

因為在小狗看來，吃飽比什麽都重要。

楚年忽然沒了脾氣，嚼着餅幹張開了胳膊：“來姐姐抱。”

悠悠一個猛子紮了進去，差點沒給她撞背過氣。楚年摟着他嘆息道：“記住，只能姐姐抱，不能給別人抱，因為你是男孩子。”

悠悠嗯了一聲：“尼娜阿姨，說過的。只能，抱抱喜歡的人。”

楚年訝異：“你懂什麽是喜歡嗎？”

悠悠嘿嘿笑着：“喜歡，一直在一起。”

楚年無奈地順着他的後背，上衣口袋突然傳來一陣震動，随手一模，原來是那部小手機收到了短信。

短信自然是李朗發來的，很簡短的一句話：“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楚年哼了一聲，不耐煩地合上了手機，嘟囔着：“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但是她對李朗的怨恨小了許多，畢竟他把悠悠放了過來，而且……

一個為她死了一次的人，她恨不起來。

“僞造王國完成度90%，明天可以查收。”

李朗仍不厭其煩地繼續發着短信：“覺醒者聚集在A區，那裏是高管控區。”

手機嗡嗡個不停，楚年終于忍不住打開手機回了個短信：“？”

李朗那邊頓時沉默了，楚年合上手機閉眼假寐。五分鐘後，手機再次響起，她皺着眉打開一看，李朗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你是真惦記着你那個草莓派……楚年揉了揉悠悠，發現這孩子又睡着了，只得小心翼翼地起身，推開了屋門，跟外頭正在蹲牆角的李朗大眼瞪小眼。

“你錯在哪兒了？”楚年居高臨下地瞪着他。

李朗愣住，大腦快速運轉，發覺自己好像真說不明白到底錯在哪兒了。只能鄭重其事地回答道：“不知道，但是肯定是有錯的。”

态度還挺好，但是沒屁用。楚年踹了他一腳：“為什麽不告訴我，我的數據被屏蔽了？”

李朗咽了口吐沫，以蚊子般粗細的聲音說：“……我怕你殺了我。”

……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楚年沒脾氣了，抱臂冷哼一聲：“我打算讓人類自我選擇他們的命運，贊成還是反對。”

李朗思索了片刻後，提出了疑問：“你是想告訴他們罅間的真相嗎？但是這樣會造成心理承受能力較低的先驅者阈值崩潰吧？而且，我的上級們會察覺到異樣。”

楚年冷笑：“所以我們先從結果往前推。我打算先創死監管者，再說拯救先驅者的事。”

李朗打了個哆嗦：“我還有幾句臨終遺言……”

“我沒打算殺你。”楚年揉了揉後腦勺，“那個諾林，腦子有問題，我不打算跟他沾邊。但是我要去A區見《黃金紀向導》的作者，還有那個科學家。”

李朗贊成地連連點頭：“好主意，可是現在A區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你得等一陣子，我想辦法加入那個小組。至于他們兩人的資料，屬于高級保密資料，但我有辦法弄到手。”

“諾林肯定會再找上門來。”楚年啧了一聲，“你盡快掌控這個王國，防止諾林那王國裏的先驅者當人質。”

二人就這麽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協議。李朗也清楚，諾林肯定會想方設法地得到楚年，所以他得盡快想辦法給楚年上個“隔離罩”，讓諾林近不了她的身。

而等楚年到達A區見到那群覺醒者，或許會找到更适合與她合作的人。至于諾林這種瘋子，還是別沾染上比較好。

捋順了接下來的目的地後，楚年決定先着手穩定住王國。她現在的身份是“登上王位的公主”，王國的監管權在她手裏，諾林在契約的壓制下短時間內大概不會下絆子。

然而想法很樂觀，現實很骨感。

當天深夜，淩晨一點。

“李朗————————”

楚年的尖叫打二樓傳來時，李朗正在一樓的冰箱裏扒吃的。他幾乎是閃現沖進了二樓小屋，然後便看見楚年坐在地上，舉着左手，手腕上赫然多了個金屬手镯，在昏暗的燈光下微微發亮。

他愣住了，尚未搞清現狀，就聽那手镯突然傳出了諾林那高昂的聲音：

“啊！美麗的公主殿下！很抱歉我驚擾了您的美夢！我為我先前的傲慢向您道歉，請您寬恕我的罪責！從此，我将以這種形式陪伴在您左右！前路漫漫，帶上忠心耿耿的我吧！我會為您指引道路！”

楚年則面紅脖子粗地奮力往下薅那手镯：“摘不下來了！草啊啊啊啊！”

“公主殿下！請您息怒！”“諾林”清了清嗓子，“容我為您高歌一曲，贊美你我這美妙的融合吧！從此，我就像是您的外置系統，請您驅使我吧！”

“啊~~~美妙的夜晚~~~你的面龐~~~如同嬌嫩的花瓣~~~~啊啊啊啊在我的心上~~~留下芬芳~~~”

“啊~~~我的愛人~~~你是我的月光~~~我要吻你千百遍~~~愛我吧~~~愛我吧~~~啊啊……”

洪亮的男高音響徹在這個基地的上空，驚醒了樓下的成員們，衆人面面相觑，心想這小公主的“男朋友”還挺有才華的。

只有楚年痛苦地舉着刀：“我髒了，這只手不能要了！”

李朗則如夢方醒，驚慌地去争奪那刀：“這是手啊！不能不要！你忍忍，再忍忍！冷靜，冷靜！讓我想想辦法……”

刀，最終還是落下了。但沒能傷到楚年分毫，那手镯自動生成了一個藍色的屏障，擋住了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