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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7.

小魚到別墅後,找了麥冬好久。別墅裏很多人,各個兒光鮮亮麗,麥冬不在,孫文傑也不在,他找不到麥冬了,麥冬會去哪裏?

小魚帶了麥冬愛吃的烤紅薯,以前他還在老家讀書時,經常在家裏烤紅薯給麥冬吃。

麥冬會在哪裏呢?紅薯快要涼了。

小魚給孫文傑打電話,打不通,他給麥冬打電話,也打不通。他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了戳。

小魚看見張磊在泳池裏玩兒,就跳下水去找他。水池的水很深,小魚跳的恰好是深水區。水到了他的胸口,水壓大,他悶得慌。

張磊借勢打掉小魚的助聽器:“小聾子,你過來幹什麽?找你哥嗎?你哥現在已經給孫文傑睡了哈哈哈。”

小魚聽不太清楚,他只看見張磊嘴皮子一碰就在說些囫囵話。

他把右耳朵湊過去,想要聽清楚點。

張磊咧嘴一笑,推開身邊的小男孩兒,勾着小魚的脖子,就狠狠咬了一口小魚的右耳朵。

小魚吃痛地捂着耳朵,他退開一步,順便給了張磊一拳,張磊被揍了自然生氣,嚷嚷着讓身邊的幾個男人都來揍人。

“誰把他揍趴下,桌上放着的那塊表就歸誰。”張磊說。

那塊表值個幾百萬。可小魚不知道,他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多人突然就來揍他。

他只想要找到麥冬,他要知道麥冬在哪裏。有人掄拳頭過來,小魚被揍得很疼,有血流出來,水面只紅了一點兒,然後血就被水沖散了。

小魚被揪着頭發拎起來,鼻血流到他的嘴角。

張磊湊到他的耳邊,小魚的眼睛腫了,他很用力地睜開眼,想要看看岸上有沒有麥冬。

可是麥冬沒在岸上。

麥冬在哪裏?

張磊好像要開口說什麽,緊接着孫文傑就來了。

孫文傑穿着休閑西裝,白色的。

他雙手插兜站在岸上,瞧着泳池裏的熱鬧:“張磊你小子搞什麽飛機?怎麽把小魚給打了?”

小魚右耳能夠聽得見一點聲音,左耳聽不見。他看見孫文傑,此時他還以為孫文傑是來幫他的。

小魚忙問:“麥冬呢?你把麥冬帶到哪裏去了?”

孫文傑示意張磊的人把小魚送到岸上來,他拿了一旁置物架上的毛巾,給小魚擦鼻血和臉上的水。

小魚往後躲,問他:“麥冬呢?”

孫文傑說:“麥冬喝醉酒,在樓上睡覺,你要去看看嗎?”

小魚點頭說自己要去,不過他卻并不信任孫文傑。

小魚跟着孫文傑上樓,一瘸一拐的,他渾身都疼。很不舒服。

他給麥冬帶的烤紅薯也掉了,身上的錢包手機都濕了。

“到了,就是這間房。”孫文傑拿了鑰匙,打開房間。

小魚奇怪地看着他和他手裏的鑰匙,麥冬就睡個覺而已,孫文傑鎖門幹什麽?

孫文傑解釋:“來這裏聚會的人很雜,這間房是我的主卧,有些人會往我床上鑽,為了麥冬的安全,我不得不上鎖。”

小魚勉強接受孫文傑的解釋。

麥冬還在屋裏熟睡,小魚看麥冬沒事兒,松了口氣。

“你要不去洗個澡?你身上都是濕的,麥冬看見會擔心。”孫文傑說,“我衣櫃裏有衣服,你可以随便挑。”

小魚不肯,他穿着髒衣服,站在床邊,很輕地喊麥冬的名字:“醒醒,麥冬醒醒,跟我回家了。”

孫文傑站在門口,打量着這兩人。孫文傑的父母早就分居,他爸在外面找了不少情人,他媽對他也不上心。否則孫文傑也不會小小年紀就這麽愛玩兒。

家對于孫文傑來說是什麽呢?

孫文傑不好定義。

他對于“家”沒有概念。

因為從小親情的缺失,他習慣從愛情上來彌補。他喜歡和他的小情人糾纏在一起,相擁而眠。

麥冬迷迷糊糊地醒來,這床太軟了,軟得好像他骨頭都要酥了一樣。

“麥冬你快起來,我帶你回家。”小魚說。

小魚把濕衣服脫了,就光着膀子,背起剛醒的麥冬,一步步往外走。

他看見麥冬身上扣錯了的扣子,他想要和孫文傑讨個說法,可這是在孫文傑的地盤上,他知道自己再怎麽鬧也只能是自己吃虧。

麥冬走時,還和孫文傑道謝。孫文傑親自送他們到門口,吩咐司機送他們離開。

小魚一路上都在問麥冬,孫文傑有沒有對他做什麽。

麥冬說自己記不清了,他喝醉酒後就睡了。他扶着額頭,頭還有點疼,麥冬嘟囔說:“我喝醉酒後,好像做了個夢,我夢見你讓我去洗澡,我不肯,你就來扒我衣服。”

麥冬說着說着就笑了:“你勁兒可大了。”

小魚沉着臉,沒說話。

麥冬見小魚不說話,睜眼去瞧小魚,這才注意到小魚臉上的傷口:“你跟誰打架了?怎麽傷得這麽嚴重?”

小魚拿髒衣服往臉上一抹,血腥味撲鼻而來,靠着麥冬的肩膀,輕聲說:“我跟張磊鬧了點小矛盾,不礙事。”

麥冬撫着小魚的頭發,從發梢順到發尾,一手的水,濕漉漉的。麥冬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穿在小魚身上,小魚閉着眼,睫毛上挂着一滴水。

麥冬說:“你朋友人都挺好的,你別像在老家一樣沖動。要好好交朋友,好好生活,別像你哥一樣。”

小魚沉默着,不說話。

他抓着麥冬的肩膀,用力地抱緊麥冬。還好麥冬今天晚上沒有事,否則他會和孫文傑拼命。

可是他該怎樣告訴麥冬,孫文傑和張磊或許根本不是什麽好人。他确實是沒有聽到張磊說什麽,也沒有看到孫文傑對麥冬做什麽。

可是麥冬的衣服扣子都錯了,麥冬脖子上還有被咬過的痕跡,周圍人對他的嬉笑,張磊對他前後不一的态度。

這些痕跡讓小魚沒法不多想。

“麥冬,你別叨叨我了好不好?我今天晚上不想聽你說這些。”小魚抱着麥冬,撒嬌似的。

小魚的肌肉很勻稱,他身上濕漉漉的,肩膀和胸膛上都是水。此刻小魚的胸口緊緊貼着麥冬,抱着麥冬的感覺很滿足,很心安。

麥冬常年幹農活兒,他營養差吃得少,身上肌肉沒有特別多。但麥冬力氣很大,挑水砍柴追駱駝都有力氣。

麥冬不理解小魚為什麽今晚上這麽消沉。

麥冬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小魚了。那會兒小魚很瘦,總跟着任傑屁股後面跑。

麥阿奶還在時,麥冬總偷偷拿饴糖給小魚吃,小魚喜歡來找他要糖吃。

小魚總是麥冬麥冬地喊,任傑教他要喊麥冬哥,小魚扭頭就忘了。

小魚心大,很多事兒都不怎麽上心。麥冬知道小魚不高興肯定有原因,小魚不是情緒不穩定的人,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打人。

可張磊和孫文傑那些人,他們惹不起,麥冬能夠為小魚做的事兒,就是讓小魚敬而遠之。大不了他們互相不來往就成。

可事情遠遠沒有麥冬想的那樣順利。

任豐年出事兒了。

任豐年喝醉酒跟一個混混頭子打了起來,任豐年那身體早就被煙酒給掏空了,這些年都是靠麥冬給養着才勉強無病無災。

任豐年拿酒瓶子給人家腦袋上開瓢了,救護車把血糊糊的人給拉走,警車和救護車前後腳到的。任豐年吓着了,跪地上口磕頭,忙說自己沒幹壞事兒。

“老爺子,你把人家給幹暈了,你還沒錯呢?”警察說。

任豐年求饒道:“他先跟我動手的,我才打回去,誰能想到他這麽不經打。”

任豐年跪地上被人拉起來,拷上手铐帶走了。麥冬到局子裏去贖的人。

被毆打的小混混家屬找上來,要麥冬賠二十萬。

“你家老爺子打人,把我兒子打進醫院了,現在他人還在急救室裏。我不管,你們必須賠錢!”大姨拎着布口袋,抓着麥冬的手,不依不饒。

麥冬在給人當保姆,他接到電話就從雇主家出來,腳不停歇地趕來。他的工作服還沒脫,腳上還踩着藍色鞋套。

警察把他倆給拉開了,說什麽事兒都能商量和解。麥冬手裏連兩萬都拿不出來,更別提二十萬。任傑給他的錢,他得要攢着給小魚當生活費和學費,要是賠出去了,小魚以後怎麽讀書?

麥冬先賠了大姨五千多,這是他目前能夠取出的最大現金數額:“先回醫院給你兒子繳費,以後的事兒來找我,我把電話號碼給你。”

大姨不信他:“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給的真的電話號碼,就算你給真的電話號碼,萬一你以後不接電話怎麽辦?”

警察在旁邊保證。麥冬也連連保證:“我家地址我也寫一份給你,這下行了嗎?”

大姨蹒跚着離開。麥冬去接任豐年出來,任豐年氣不打一處來,他數落麥冬:“你怎麽能就給那刁老婆子錢了?這錢是你的嗎?你就随便給!我跟你說,你現在手裏的錢都是我兒子給的,沒有我和我兒子的允許,這錢你一分別想花!”

麥冬理也不理他,轉身去公交站等車。任豐年指着麥冬就罵。任豐年穿着件老頭衫,臉上還有幾道口子,整個人看着特別面目可憎。

麥冬等來了735路公交,他上車丢了兩塊錢,沒付任豐年的份兒。任豐年兜裏沒錢,倒是有兩根煙,他嚷嚷着讓麥冬給他付錢。麥冬不理他,坐在窗邊,頭微微仰着,眼淚在眼圈裏不肯掉下來。

他手裏捏着自己的工具包,他還得回雇主家繼續工作。要不是任豐年威脅他,說“你要是不過來,我就打電話找小魚”,麥冬肯定不會請假過來。

為什麽人活着就這麽累?是不是只有死了才是好的。

麥冬不知道,他沒死過,不知道死了是不是就一切都結束了。奶奶也沒教過他這些。

小魚給他打電話,說自己的小組作業得了最高分,說自己今晚想要吃咖喱蛋包飯。麥冬許久沒說話,小魚問他怎麽了。

麥冬才說:“我得晚點兒回來,明天再吃蛋包飯好不好?”

小魚說好,然後喊了一聲麥冬的名字:“麥冬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我回家等你,你一定一定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憋着。”

“嗯。”

“麥冬最好了,我最喜歡麥冬。”

“為什麽要這麽說?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為什麽會奇怪?”小魚不解。

“因為……”麥冬看着被雨淋濕的車窗,蚯蚓似的雨劃過車窗,安靜的很,“因為沒有人會在講電話忽然結束的時候說這個吧,又不是表白。”

小魚笑了下,說,也是,麥冬說得對,以後我不說這些話了。

【作者有話說】

來啦!

麥冬不太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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