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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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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偶爾會去孫文傑家裏照顧米米,孫文傑的那個小洋房冷冷清清,他自己是不常去住的。孫文傑每次過去,心情都不太好,他會盯着麥冬發呆,然後叫麥冬給他做甜點。
麥冬是自學的烹饪甜點,手藝并不算好,就連小魚也是為了不讓麥冬傷心,才說甜品好吃。孫文傑就好像沒有味覺一樣,他不會說麥冬的甜點好吃,卻每次都會把甜品吃完。
“你為什麽要把麥冬接到家裏來?你完全可以找更好的保姆或者管家來照顧你,我不是說麥冬不好的意思。”小魚戳了戳在書房自習的孫文傑的手臂,孫文傑并不打算搭理他,好像只要麥冬不在面前,孫文傑并沒有給小魚好臉色的打算。
小魚收回自己的爪子,在桌上擺弄一個白色樂高小兔的擺件,他說:“麥冬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很想很想和麥冬在一起生活。可是對你來說,麥冬并不是獨一無二的,你可以有更好的代替品不是嗎?我家欠你的錢,我會想辦法還你,最遲兩年,我一定在我畢業前還清。”
孫文傑把解剖學的書翻到第一百零三頁,是講述男性生殖系統的內容。他指着以上的男性生.殖.模式圖問小魚:“你知道尿生殖區和肛.區的分界線是什麽嗎?你知道前.列.腺腫瘤好發的位置在前葉、中葉、側葉還是後葉嗎?你知道男性經直腸前壁可以直接觸及哪裏嗎?男性生..殖.器的組成你知道是什麽嗎?”
解剖學是下學期的內容,小魚還沒有選課。許多醫學外科的人都在解剖學上栽過跟頭。
“我不清楚,下學期的內容我還沒有預習。”小魚的指尖将樂高小兔的白耳朵碰掉了。
孫文傑說:“作為醫學外科的學生,我們都知道解剖學難。可你沒想過要預習,就像你考試也沒想過要拼命拿第一一樣。小魚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相信你這樣不百分百努力的人。”
“可是……”
小魚猶豫地想着自己要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口。
書房門被打開,麥冬端着銀耳湯進來。小魚攔着麥冬,不讓麥冬靠近。
他伸手捂住麥冬的眼睛,大聲對孫文傑說:“你是百分百努力,那你也不能在書房裏把樂高小兔模型做成外科用的兔子模型吧?你快把兔子的心髒和腸胃都放回去,我錯了,我再也不玩你的兔子了,你別把麥冬吓到。”
那只白色的兔子樂高玩具有巴掌大,肚子是空的,裏面裝着各種模拟的兔子心髒等模型,是絕佳的外科兔子模型。
兔子是外科解剖學裏絕佳的實驗器材。
可孫文傑不敢對真兔子下手,就只好找人定做了一個兔子模型,模拟解剖。
“小魚你們在說什麽?”麥冬很迷茫。
“麥冬我們到外面去,”小魚蒙着麥冬的眼睛,将他往書房外面帶,麥冬的睫毛觸碰着他的手掌心,小魚覺得很癢,“你不要和孫文傑走得太近,他這個人很殘忍。”
書房門還沒關上,聽到小魚說自己壞話的孫文傑冷笑一聲:“任小魚,我宣布你被辭退了,滾出我的房子。”
小魚腳步停住,改口道:“有時候他這個人還是很慷慨,不能一概而論。”
書房門被小魚用腳勾着帶上,門關上後,他對麥冬說:“但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他喜歡解剖兔子,探究男性器官,很變态。”
他就像童話故事裏最讨人厭的反派,也像反派身邊更讓人讨厭的黑巫師,教唆善良的王子做壞事。
幾分鐘後,在喝麥冬烹饪的銀耳湯的小魚收到孫文傑發來的解剖動圖,他立馬丢了手機,捂着嘴跑到衛生間,把吃進去的銀耳湯全吐了出來。
麥冬擔心地在門外敲門:“小魚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小魚把助聽器摘下來,放進褲兜裏,他怕助聽器掉到水池子裏。
由于衣服被嘔吐物弄髒,小魚在浴室裏就順便洗了個澡。他洗完澡才想起自己沒帶換洗的衣物。他拿了浴巾剛要圍上,麥冬就用鑰匙開門進來。
小魚立即轉過身,用那塊小浴巾擋住自己大腿以上腰部以下的位置。浴室裏蒸騰着熱氣,小魚覺得不自在。
以前和麥冬一起洗澡,他都覺得沒什麽。可是現在一想到麥冬,他心裏就着急,臉上臊得慌。
“你好久不出來,我以為你出了什麽問題。”麥冬說。
他拍了下小魚的肩膀:“你為什麽背對着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小魚悶聲悶氣說:“我沒穿衣服,你別看我了。”
“可是我都看到了啊,你面前有一面鏡子,浴巾根本擋不住,鏡子裏什麽都能看見。而且,”麥冬頓了頓,“你流鼻血了。”
小魚伸手去摸鼻子,導致浴巾掉到地上。顧了上面就顧不了下面,小魚絕望了,他想要找找浴室裏有沒有地縫給他鑽。
他轉過頭,蒙住麥冬的眼睛,緊緊地抱住麥冬,腦袋埋在麥冬的頸窩裏,吸了一口氣。其實他也知道,是自己好像變了,他喜歡麥冬,可是麥冬不知道。
他計較的這些東西,在麥冬看來就是耍脾氣而已。
“麥冬,我長大了。”小魚說。
“我沒說你沒長大,”麥冬握着小魚的胳膊,想要輕推開他,“小魚很懂事,我很高興。”
“麥冬你是喜歡男人的對不對?那在你看來,我會在你的擇偶範圍內嗎?”
浴室裏安靜片刻,麥冬想要往後退,可是小魚抱着他,抱得很緊。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小魚,你別和我開這種玩笑。”麥冬的聲音在顫抖。
然後小魚走了,他沒有喝完麥冬做的銀耳羹,他回卧室穿好衣服就走出門。他坐在公交車上,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那麽沖動。
他伸手戳了戳窗戶上凝結的水滴,他在印象廣場那一站下車,在廣場的長椅上坐了會兒。
麥冬不會接受他,小魚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
他和孫文傑信誓旦旦地說,麥冬對他好,麥冬喜歡他,麥冬不會拒絕他。可人總是缺什麽才會越強調什麽。
小魚回想起了自己高中時的生活。
那是一段十分快樂的日子。
麥冬每天在家裏幹農活兒,他夏天種向日葵,會在向日葵裏打赤膊。水管子接了蓄水池子裏的水,有時候麥冬會在傍晚給向日葵用管子澆水。
小魚跑進向日葵地裏躲着,他想吓麥冬一跳。卻被麥冬的水給澆了個透心涼。他成了落湯小魚。
麥冬嘻嘻哈哈地看着他,用水把他身上濺到的泥巴點子和向日葵花粉沖掉,小魚撲過去抱麥冬,把麥冬的褲子也弄濕掉。
“麥冬麥冬,你看我像不像你種的向日葵?”
“不像,向日葵會向陽,你又不會。”
“我向着麥冬嘛,麥冬就是我的太陽。”
小魚圍着麥冬打轉,幫麥冬驅趕地裏的羊群和被水沖出來的田鼠。
秋天,地裏的向日葵熟了,小魚戴着草帽,坐着麥冬的二手三輪車去市裏賣向日葵。他們帶去的都是一些樣品,只有兩筐向日葵。這次是為了找二手販子來地裏大批量采買向日葵。
麥冬開車,小魚躺在後面唱歌,有人開着摩托車跟麥冬打了個照面,總問他:“麥冬你怎麽去市裏還帶個收音機?你調個唱歌好聽點的臺啊,這歌太難聽了。”
小魚從;兩個籮筐裏擡起頭,對着騎摩托車的老頭兒說:“張林叔,是我。”
老頭兒也沒想到是小魚在唱歌,他幹巴巴地說:“是小魚啊,你下回唱歌小點聲兒,我聽多了耳朵疼。”
“我唱的不好聽嗎?”
“好聽好聽,是歌的問題,下回你換首歌。”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這首歌怎麽樣?”
“诶,挺好的,”老頭兒嘆了口氣,他對麥冬說,“麥家小子,真是難為你了。”
老頭兒騎着摩托車呼啦呼啦地跑了。
小魚坐起來,咬着顆生葵花籽,他說:“要我一個小聾子唱歌好聽,這不是為難我嗎?我能把歌詞唱全都不錯了,我說話音調都不準,還要我唱歌音準。嚯,我下回要到你家門口唱。天天騎個摩托車去外面找女人,家裏老婆兒子都不管,還說我唱歌難聽。啧,什麽人啊?”
麥冬遞給他保溫杯,讓他喝口水潤潤嗓子:“你唱歌确實不怎麽好聽。”
“我現在可以當沒聽見,你最好改口。”小魚咕嘟咕嘟地喝完水,用手背一抹嘴巴,給麥冬剩半杯子水。
以前的事兒,小魚都記得,記得牢牢的。
麥冬一門心思想要他去讀大學,他也一門心思地想要去讀大學,讓麥冬過好日子。
村裏的人都知道麥冬和哥的事兒,背地裏他們笑話麥冬,說麥冬是二椅子。
麥冬等哥的第三年,當時麥冬二十一,村裏的懶漢在葵花地外瞧麥冬。
小魚剛讀書回來,他丢下書包扛着鋤頭就過去了。
他對懶漢說:“叔,你看什麽呢這麽起勁兒?麥冬好看嗎?”
懶漢一邊嗑生葵花籽兒,一邊說:“好看,屁股太翹了,一個男人TMD瞧着跟女人一樣。”
“翹!我讓你翹!”小魚扛着鋤頭給了懶漢一鋤頭,懶漢手忙腳亂地躲,撞到了石頭上,在地裏一邊爬一邊求饒。
小魚把他腿給打了兩下,要不是麥冬過來攔着,小魚還得砸他兩下。
麥冬過來抱他,小魚才止住動作,他說麥冬有人撐腰,別欺負麥冬。
那年的冬天他們過得很艱難,因為懶漢暗地裏把他家蓄水池的水放了。向日葵被旱死,顆粒無收。
小魚坐在長椅上,想很久。想到眼淚掉下來,有小孩子在廣場放小煙花。小魚也愛煙花,每次他在高原草地上和麥冬放煙花,麥冬會過來牽他手。煙花落在手上是燙的,麥冬的手是溫暖的。
其實小魚也不懂什麽是戀愛。就是有時候,他想起麥冬,會突然在麥冬靠近時臉紅心跳。他上回說他做的雪兔子想麥冬,其實也不是雪兔子想,是他想,可是他不知道怎麽和麥冬說才好。
“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這可怎麽辦?麥冬,你是不是不會原諒我了?”小魚盯着小孩手裏的煙花。
他去買了一板小煙花,放了半個多小時。他不會再被煙花燙到手,可他還是想要被麥冬牽手。
他半小時後收到麥冬的消息,他不敢回。他想要自己搞明白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他可以提取預習,這和孫文傑提前預習解剖學是一個道理。
等他搞明白,他就可以和麥冬說,他知道什麽是愛了。愛像手裏的煙火,漂亮得讓人眼花缭亂。小魚想,就算煙火燙手,他還是想要把漂亮得煙火抓在手裏。
印象廣場在晚上十一點放起音樂,小魚在印象廣場門口看見了失蹤的任豐年。
他剛要上前,就見任豐年身邊跟着個女人。小魚駐足原地,那聲阿爸好像哽在喉嚨裏。就像看見父母出軌的小孩,就算能理解父母有苦衷,可心裏就是有背叛的感覺。
誠然任豐年做了許多錯事,在小魚還小的時候好賭,也不管他,他的衣服都是哥幫他穿的,阿爸連他讀幾年級都不清楚。這次任豐年把人打出事,小魚再憤怒,也沒想過不認任豐年這個阿爸,他總是想着要把錢湊齊給人家,阿爸不能出事。
可是任豐年跑了。抛下他們一家子跑了。還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徹底丢下他們這個家。
小魚站在原地,好像沒有人領回家的小孩,他給麥冬打電話,呆呆地看着不遠處的阿爸。
麥冬接電話,上來先問了他有沒有好好吃晚飯,小魚沒有回答,卻說:“麥冬,我看見我阿爸了。”
【作者有話說】
家人進了重症監護室,我可能這周沒有時間更文,這本書這周該更新的,我都一次性放出來,不太好的地方之後再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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