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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18.

小魚周五放學先回了趟家，他要把任豐年一個星期的生活費給他。家裏被打掃得很幹淨，小魚瞧見麥冬在家裏，他的目光恰好對上麥冬的目光，不期然的，他變得緊張起來。

是什麽時候開始緊張的呢？

小魚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總做和麥冬有關的夢，夢裏的麥冬又香又軟。麥冬的頭發和向日葵的花瓣一樣柔軟，小魚總想靠近，碰一碰。

麥冬來了。

小魚立馬跑過去，到麥冬面前卻又慢吞吞起來，他臉色漲紅，挨到麥冬近前，突然打了個嗝。他的臉色變得更紅，任豐年跟要癱瘓了的植物人一樣躺在沙發上。任豐年活了這麽大歲數，兒子心裏想些什麽，他比那傻小子都清楚。

小魚手裏帶着給任豐年的醬肘子，任豐年一把子搶過來，一邊喝酒一邊吃醬肘子：“冬子，小魚我不可能讓你帶走。你帶走了他，那我們一家吃什麽？”

小魚欣喜起來，麥冬要來帶他走。

他抓着麥冬的手，纏着麥冬問：“麥冬麥冬，真的嗎？”

小魚的話讓麥冬覺得心酸。傻小魚。這家裏，任豐年想着要小魚養，小魚每個星期去炸雞店和鬼屋兼職的錢都到了任豐年兜裏。人家孩子都是越兼職越有錢，生活越來越富足，只有這個傻乎乎的人，兼職的錢根本在自己的口袋裏留不住。

“真的。”麥冬拍拍小魚的手背，讓他去廚房端綠豆湯喝。

“晚上麥冬你要留下來嗎？”小魚期盼着麥冬可以和他一起睡，他就可以和麥冬一起說說話，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睡的沙發，又沒了留麥冬下來的心思了。他在家裏活得跟小狗一樣，麥冬看見了會心疼。

任豐年壓根就瞧不起自己這個小兒子，一點兒沒有主見不說，動不動就纏人得很。說白了，小魚就壓根不像個男孩兒，跟個姑娘家家差不多。

任豐年伸出跛了的右腿，踢了小魚的屁股一腳：“你要是敢跟外人走，我打不死你！”

兇神惡煞的任豐年，骨子裏還是封建思想那一套，兒子就要聽老子的話，不聽話的兒子要來有什麽用。

小魚捂着屁股，惡狠狠地瞪了任豐年一眼。客廳門打開，琳琳的那個兒子蘇小南回來了。小魚被人看到捂着屁股差點倒地上的狼狽樣子，總覺得丢臉，何況蘇小南之前沒少戲谑他。

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互相都在無形中較勁兒比較。蘇小南瞧不上任小魚的性格和那點兒自以為是讀書人就高人一頭的脾氣，任小魚瞧不上蘇小南吊兒郎當的樣子。

任小魚氣不過，他又不能打他阿爸。他向來孝順，愚孝，除了能夠為麥冬反抗反抗阿爸，他平時屁都不敢放一個。

小魚去廚房後，麥冬就跟任豐年吵了起來。家裏的電視是麥冬出錢買的，早先房子裏的舊電視早壞了，任豐年一拐杖打到電視上，這個麥冬出錢麥冬大笨笨電視劇也壞掉了。大笨笨電視是麥冬為了讓小魚平時在家裏放松用的。

因為電視體積很大，又是二手的，所以小魚喜歡喊它大笨笨。小魚喜歡冬天跟麥冬在客廳裏看電視，麥冬給他織圍巾，他就把麥冬的腳抱到自己膝蓋上的毯子裏面，捂着。

他把麥冬的腳捂得暖呼呼的。特別有成就感。

任豐年堅持不讓麥冬把小魚帶走，麥冬就不斷地退讓。

蘇小南跟旁觀電視劇似的，在旁邊指點：“任叔，你就讓他帶走小魚呗，任小魚走了，正好沒人說你和我媽在一起的事兒。你想和我媽扯證還不是輕而易舉。”

任豐年前幾個星期想要和琳琳扯證，但是小魚不讓。那天任豐年請了琳琳和蘇小南去酒店裏吃飯，點了宮保雞丁、脆皮乳鴿和烤鴨等他在平常都不敢下嘴的菜。

小魚作為陪襯，杵着也不說話。任豐年就說他要和琳琳扯證結婚，小魚不同意，任豐年就說：“你小子憑什麽不同意？哎？我問你憑什麽不同意？我讓你來吃飯，就是跟你說一聲，要不是你琳姨說要知會你一聲，我才懶得讓你來。”

其實是因為戶口簿在小魚手裏，只有小魚有鑰匙。任家的房産證戶口簿這些都在小魚手裏。他怕任豐年稀裏糊塗拿着這些東西不幹正事兒。

任小魚手裏的筷子剛從裝筷子的紙袋兒裏抽出來，還沒夾菜，就被任豐年給一巴掌扇飛了。任小魚眼睛憋得通紅：“就憑我是你兒子，媽死了之後，你說你不再娶媳婦兒的。媽才放心把房子和家産都給你。”

“你小子——我今天讓你提你媽。你媽都死了多少年了，我再娶個媳婦兒礙着她的輪回道了？”任豐年一怒之下就要揍任小魚。

鄉下來的人，就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動不動就打人罵人。琳琳又在旁邊幫襯，說什麽天底下哪兒有兒子這樣和爹拌嘴的？任豐年腦科就跟噴了糞一樣，對着自己的兒子打打罵罵。

那天的事兒，小魚沒敢跟麥冬說。他要是和麥冬說了，麥冬又得說他是個受氣包，是傻崽。

大笨笨被打壞，玻璃片掉到地上，電視被砸了個窟窿，黑不溜丢地露出裏面的線路。麥冬找搶了任豐年的拐杖，用拐杖腿打了任豐年的那條好腿，任豐年跟陀螺一樣轉了一圈倒地上。

“我草你祖宗姓任的，這些年你再怎麽混賬，我都忍了。你這回打死人，我也替你處理好了事兒。你是不是打心底裏覺得我特別孬，好欺負，人老實，只要小魚在你家待一天，我就要伺候你們這些姓任的到老到死？”麥冬把這些年的怨氣全都吐出來了。

要說這些年麥冬一點恨都沒有，那也不可能。憑什麽各個姓任的都欺負他，任傑欺負他，他得要忍着，要眼睜睜瞧着任傑結婚，要被任傑拉黑。任豐年總罵他，說他是二腿子，撇開腿撅個屁股就能有人養。小魚倒是沒欺負他，反倒護着他，可要不是為了任小魚，他早離開任家了。

任豐年沒見過麥冬發怒的樣子。在他眼裏麥冬就是羊，是好欺負的羊，就是拿刀架在羊的脖子上，羊都只能掉眼淚跪下來求他，也不會想着反抗。

麥冬用拐杖打着任豐年的那條好腿：“小魚是我養大的，他是我的。我要帶他走，不讓他被你，被你們這些外人欺負。而你——”

麥冬指了下旁邊翹着二郎腿坐椅子上看熱鬧的蘇小南，又指着坐在地上捂着腦袋到處躲的任豐年：“你這個老不死的不心疼他，不護着他，你就沒理由阻止我帶他走。”

小魚端着一碗綠豆湯出來，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麥冬回過頭，拍了一把小魚的後腦勺，怒其不争地說：“你真是出息，這些年你跟着我什麽不學？偏學我受氣掉眼淚。”

麥冬還在生氣，見到姓任的就來氣。小魚說：“麥冬，你不能生氣到連我一塊兒連坐了。我沒罪。”

麥冬和任豐年吵一架，這才帶走小魚。麥冬先暫時把小魚接到了孫文傑的小洋房裏，他們住的是保姆房，那房間特別小，十幾平米，帶個小窗。麥冬給小魚安排了張單人床，小魚長得高，床都擱不下他的腿。

小魚斜斜地躺在單人床上，無奈地說：“我睡這張床，就不能跟麥冬你一起睡了。除非麥冬你睡我身上。”

麥冬給他遞來一碟子酥餅，讓他起來吃：“你在你爸家裏連張床鋪都護不住，到我這兒，還敢嫌棄我給你安排的床小？窩裏橫的崽，也就只敢嫌棄我。”

小魚坐起來，搖了搖麥冬的手臂：“阿爸讓我把床讓出去的，我又不敢真的下手打他。”

“我越想越氣，你就是個蠢貨，傻崽，沒出息的狗崽子，我當初就該在你哥結婚之後就離開你家。我還跟着你來這裏，我那十幾畝地和駱駝都沒了。”麥冬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

小魚伸手戳了下麥冬的腮幫子，将酥餅遞到麥冬嘴邊：“哎呀，我就是沒出息的狗崽子，麥冬你都跟到這兒了，就別後悔了。跟着我，我帶你吃好的喝好的。”

“以後我回老家，你要攢錢給我娶媳婦兒，買地買種買駱駝，我以後不要跟你過日子，跟你過日子可太受氣了。”麥冬咀嚼了兩口酥餅，酥餅渣糊了兩邊的嘴角。

小魚神色黯然，他擡手用拇指擦掉麥冬嘴邊的酥餅：“你倒是想得美。”

麥冬壓根沒察覺到小魚的落寞，他說小魚傻，其實自己也挺傻。他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在任家等了任傑這麽好幾年。

為了去參加孫文傑家裏的宴會，小魚花了三百多買了套西裝，又花了兩百多買了雙皮鞋。但一分錢一分貨，他那網店上買的西裝，就是不如人家孫文傑的高定西裝。兩個人不站在一塊兒還好，站在一塊兒，他就像是推銷房子和保險的銷售，孫文傑就像個走紅毯的明星。

小魚自己哪裏知道，他還在鏡子面前左瞧瞧右瞧瞧，覺得自己帥帥噠

陳浩跟張磊也來了，張磊帶着自己女朋友過來，嘴裏叼着女朋友喂的葡萄，眼睛卻瞄着麥冬。麥冬穿的西裝是孫文傑給的，那胳膊那腿，還有那腰，倒是勻稱，那手看着也不粗了，不知道被孫文傑那小子給怎麽養回來的。

小魚拿手機圍着麥冬拍了幾十張照片，說是自己要拿來當手機開屏的封面：“麥冬你快笑一笑，你今天真俊。”

張磊就瞧不起小魚這種鄉巴佬的勁兒，天天大驚小怪，穿一身海苔菜一樣的西裝，卻一點不知羞：“就這還俊，那你是沒見過俊的長什麽樣。真的俊的，那是得不穿衣服的，在床上勾着你，眼神拉絲一樣——”

小魚不想搭理他：“老色批。”

張磊：“你小子說什麽？”

小魚：“耳聾的老色批。”

張磊站起來，要給小魚一點兒教訓，結果轉頭就見孫文傑從樓上下來，他們打算一塊兒從孫文傑這兒過去，司機都在外面等。他瞧着孫文傑，想到接下來的事兒，就壓根沒有心思和小魚鬥嘴，他甚至有點兒同情任小魚。

一個鄉巴佬，從小哥哥就跑外地去讀書，自己跟着個半生不熟的哥夫長大，又有個混賬爹，簡直是把Buff都疊滿了。等今晚一過，陪着自己長大的哥夫也跟着別人跑了，這可有得他哭的。

【作者有話說】

來啦，晚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