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種草莓
第0019章 種草莓
方書玉今天起晚了。
陽光被窗棂分隔成窄條,落在人造假發上泛起粼粼的光。修長的手指動了動,那抹豆蔻在陽光下顯得更豔。手指将長發一撥,露出了方書玉端秀的側臉,還閉着眼,睫毛輕顫。
他趴在淩亂的床上,煙紫色的輕紗被推至腰際,豐滿高聳之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牙印兒與指痕。
忍着刺目的陽光睜開了眼,方書玉拖來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屏幕上的數字讓他一驚,迅速翻身而起,喚醒了身上絲絲落落的酸痛。
褪去女裝和假發,又将指甲上的顏色清理掉,方書玉翻出自己常穿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方書玉的補習班在新發鎮上開了有七八年,幾年前教育政策改革,不允許私辦補課機構,方書玉就将補習班改成了小飯桌,連帶着免費為孩子輔導功課。
方書玉做飯清淡,沒滋沒味兒,用秦三的話來說就是嘴裏能淡出個鳥來,但方書玉的生意倒不錯,在這兒吃飯的孩子大多是為了他認真細致的課後輔導。
穿好衣服,方書玉連鏡子都沒來得及照一下就急着出門買菜,推開入戶門,正巧方斐從外而入。
方書玉一怔,問他:“現在回來,今天是沒課嗎?”
方斐的目光在方書玉敞開的領口上瞄了一眼,随即別開目光,聲音很小的“嗯”了一聲:“回來取點東西。”
方書玉在他細軟的發絲上摸了一把:“我去買菜,想吃什麽,中午給你做。”
方斐搖搖頭:“都行。”又在方書玉即将打開院門時叫住他,“爸,換件衣服吧。”
方書玉表情微頓,随即去摸自己裸露的脖子,臉上燒出了一片紅霞。
“我這……”
“沒想到張老師還挺兇的。”方斐背身蹲下去整理院角種的花草,嘴中調侃:“我都已經成年了,該懂的都懂了。”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沉緩,像是終于撐不住那份玩笑,“爸,你既然和張老師在一起了,秦三那邊就斷得幹淨些吧,今早我回來看見他媽媽在街口吵架,很厲害,據說她十幾年都沒吵輸過。”
方書玉攏着襯衫的領口,不知該如何回答會錯意的方斐。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了秦三,昨晚年輕的男人确實花樣百出地讨好,卻從始至終都未退去自己的那條長裙,也不曾兌現他不久前立下的豪言。
意亂情迷時,秦三似乎也曾勉強試着去做,掌溫逐漸向前,卻在最後一刻還是停了下來。
方書玉垂下眼睑向房間走去,經過方斐時,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你放心。”
秋季雨少,兩滴淚水在房門的回彈聲中砸進了牆角的土壤裏……
院外,一兜蔬菜被放在了門前,一直靠在院牆上的高大男人将煙叼進嘴中,好半響又拽了下來團進手裏揉碎,指縫兜不住碎屑,在他轉身離開時落了一路。
方斐的前男友主動到公安局投案自首,又寫了悔過書及道歉信遞交了學校。
方斐走在校園中依然受人關注,他卻沒什麽心思理會,背着挂着兩個校徽的祖宗包找了處安靜的地方給張旭堯發信息:“照片的事情已經得到澄清,叢齊現在也被依法拘留,謝謝師爸,感恩的心,感謝有你。”
消息剛剛發出去就收到了回應,張旭堯的信息向來簡短:“請我吃飯。”
“最近課業好忙。”
“忙到昨晚在酒吧逗留了三個小時?”
“你……怎麽知道?”
張旭堯沒回他的問話,只發了一個定位:“今天晚上這家餐廳,帶足錢。”
方斐點開餐廳的定位,看到人均價格時嘆了口氣,他翻看了微信零錢,又算了算自己身上的現金,應該差不多可以支付一餐。
做完這些,他趴在自己的祖宗包上,在對話框中輸入了一個“好”字。
按了發送鍵後,他用袖口蹭了一下眼尾,沒過多久,又蹭了一下……
餐廳離得遠,方斐下了公交車還要再走十五分鐘,沿路前行,聽到了身後有汽車鳴笛的聲音。
轉頭一看,張旭堯正開着車随行在他身後,眼神一偏,是讓他上車的意思。
方斐上了車,規規矩矩叫了聲“張老師”,張旭堯輕“嗯”了一聲,踩下了油門。
餐廳很高檔,有專人彈鋼琴,也有很美的落日欣賞。方斐在心裏計算着價格,點了兩份牛排套餐,送還餐牌時,客氣地向服務生說了謝謝。
“來一支酒。”張旭堯補充,他點了點餐牌上的紅酒,“這個。”
方斐瞄了眼價格,心中一緊,唇畔的笑容有些僵硬。
“可以嗎?”張旭堯象征性的征求方斐的意見。
方斐拔直脊背,雙手交叉:“可以。”
上了餐食起了酒,方斐舉起酒杯,鄭重地向張旭堯道謝:“謝謝你張老師。”
張旭堯将切好了的牛排換給方斐後,才端起酒杯,不鹹不淡地回了聲:“客氣了。”
兩人這一餐吃得安靜,直到紅酒見底也沒言語幾聲。結賬時,方斐将準備好的錢,和剛剛跑衛生間向室友借來的錢零散托出,侍者的賬單上卻放上了張旭堯的信用卡。
方斐不解:“不是我請你嗎?”
張旭堯今晚心情一直不算好,如今連裝都懶得裝,把方斐從椅子上拽起,單手推着他的肩膀向餐廳外走:“一會兒有你請的。”
出了高檔餐廳,開車一刻鐘就有路邊攤,入秋夜涼,攤主用塑料布搭成棚子,遮風擋雨,攏了一團熱氣在棚中。
方斐被安置在紅色的塑料凳上時,問了一句:“你沒吃飽?”
張旭堯将茶壺放在他的手邊,又将自己的茶杯推了過去,然後轉頭與攤主點了些熱食與冷串。
路邊攤沒什麽好茶,茶沫子在茶水上飄了一層,方斐将斟滿茶的杯子放在張旭堯面前,只得了兩下指尖點在桌子上的感謝。
這回的酒換了燒刀子,方斐有點犯難,但他瞧出了張旭堯不痛快,所以即便白酒滿了杯,他也沒敢提出異議。
張旭堯舉杯:“這頓你請。”
方斐微怔,又開心:“張老師你随便點,咱今天不醉不歸。”
杯子相撞,微漾的酒濕了指尖兒,張旭堯喝了一口高度白酒,眉頭都沒皺一下。
放下酒杯,他說:“不是有感恩的心嗎,去唱一首。”
方斐被白酒逼得輕咳,一邊拍着胸口一邊順着張旭堯的目光望出去。
這處是個小夜市兒,路邊有簡易的卡拉OK,兩塊錢可以唱一首,多被老年人和酒瘋子霸占。
方斐指指自己:“你讓我去那裏唱《感恩的心》?”
“不唱,拿什麽感恩?”
方斐不知張旭堯今晚心裏裝着什麽邪乎氣,竟都發在了自己身上。他在桌下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張旭堯的腳,有點讨饒:“可不可以不唱?”
沒人言語。
“我以後單獨唱給你聽好嗎?”
張旭堯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舉起酒杯,大發慈悲地應了聲:“可以。”
方斐也趕緊舉杯,連聲道謝,嘴皮子再次碰到辛辣的白酒時,他聽張旭堯問道:“那晚還是秦三送你回學校的?”
方斐再次嗆了酒:“那晚……正巧順路。”
“據說你想邀請他去寝室坐坐。”
“咳咳……沒有,怎麽會?我們寝室不讓外人進的。”
棚外傳來走調的嘶嚎,醉了酒的男人拿着麥克風搖擺着腰肢,夜風鼓動着塑料步嘩嘩作響,攤主的油煙機一刻不停地運作,就在這嘈雜又平凡的一刻,方斐看到張旭堯放下酒杯,直視自己,輕聲問:“方斐,你還喜歡秦翼嗎?”
———
方斐真的醉了,前有價格昂貴的紅酒,後有工薪消費的燒刀子,兩相作用,如同火上澆油,讓他踉踉跄跄,幾乎走不穩路。
張旭堯一手夾煙,一手掐着他的後頸,一路将人帶到了車上。
車門一關,隔絕了各種聲音,世界終于安靜了下來。
“我的包。”方斐嘟囔了一句。
張旭堯将手中的提包扔進了後座:“沒丢。”
方斐安了心,任由自己醉了下去,他閉着眼靠在座位上,輕聲呢喃:“張旭堯,喝酒不開車。”
零散的頭發遮着眉眼,削尖的下颌微微揚起,集市上遠遠的燈光傾瀉而來,勾勒出美好又脆弱的剪映。
張旭堯看着方斐,又吞吐了一口香煙,剛剛他并沒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随便找了個話頭搪塞了過去。
那就是還喜歡吧?張旭堯轉開目光,叼着煙自嘲:“多大年紀了,還他媽争風吃醋。”
夜愈發沉,剪影都開始模糊,隐隐傳來的歌聲切換了幾首,密閉的空間裏才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方斐,該感恩了。”
方斐深醉,掙紮了幾次才睜開眼睛,他向聲音的源頭看去,目光從張旭堯的眼睛一點點向下,最後落在了唇上。
手腳并用地爬起,方斐一頭紮在了張旭堯的懷裏,伸手去解男人的扣子。
張旭堯被他解扣子、系扣子的時候多了,已經習以為常并不在意,他慵懶地靠在車門上,夾煙的手擎着方向盤,偏頭吸了一口煙,淡淡扔下一句:“犯毛病。”
“你好兇啊。”方斐邊解扣子邊拖着醉意說道,喝過酒他的手指不算靈活,動作有些粗魯。
張旭堯垂下眼睑看他:“誰兇?”
“你。”手上的動作停了停,方斐忽然有些委屈,“你親人好兇啊。”
摘煙的動作一頓,張旭堯慢慢蹙起眉頭:“誰親你了?”
醉了的方斐沒聽出話中的危險,依舊與那幾顆扣子較勁:“你!那麽用力,都親出印子來了。”
張旭堯驟然扳起方斐的臉,壓聲問:“把話說清楚。”
方斐酒後混沌,哪裏說得清楚,他一頭紮進張旭堯的頸窩,噴着酒氣:“我也要把你親出印子,種草莓!”
重重一裹,然後直接用了牙齒!
張旭堯身上的肌肉瞬間繃緊,眉間壓上了戾色與翻湧的未名之色。
他姿勢未變,任由方斐在自己身上作孽,目光看着暗沉的夜色,将煙送進口中。
“方斐,我好不容易穿上的人皮,就快被你撕碎了。”
【作者有話說】
張老師,快脫了你那張人皮吧,大家都等着呢。
明天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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