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荀師。”

“荀師。”

……

從辦公室出來,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荀星河一律矜持點頭,就算應過了。

臨近年關,公司手上的項目不多,全都在忙着做年度總結報告。

荀星河是老板,不想做也沒人敢逼他,唯一敢多嘴幾句的傅悅時,一開口就要面臨他的辭職威脅。

上回傅悅時拿度年假威脅他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時隔小半年後,荀星河的報複還是來了。

“荀師,今天下班這麽早啊?”

小半年過去,公司規模擴大了近一倍,原來随便逗兩句就能臉紅耳熱的前臺小姑娘已經能熟練和荀星河開玩笑了。

荀星河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長風衣,修身又挺拔,桃花眼一彎,風度翩翩招人得很。

“婷婷今天又漂亮了啊。”他習慣性調戲了兩句。

婷婷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荀師這張嘴就跟在蜜裏泡過似的,見誰都能花言巧語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确實是有些的道理的。

尤其是越好看的男人,嘴裏說出的話就越信不得。

“這不是快放假了嘛,先摸幾天魚讓自己适應适應。”荀星河從上衣口袋裏摸出幾顆奶糖,路過前臺的時候往她面前随手一扔,“請你吃糖,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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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紙殼上趴着一只白兔,滿臉寫着“快來吃我”。

婷婷捏着糖紙殼,對着荀星河的背影自語道:“真是的,還像小孩子一樣。”

從來沒聽說過放假還需要提前适應的,這種歪理估計也只能适用于他這樣完全可以躺着吃分紅,卻又出于某種原因,逼不得已兢兢業業來上班的萬惡資本家。

但以荀星河的性子,這話大抵也就這麽一說。

誰不知道荀師是個較真大魔王,一點點細節,都能自虐般一個人反複改到深夜。

出了公司大門,荀星河開着車去了樊城城郊一家環境還算不錯的療養院。

大約四五個月前,也就是他胃痙攣進了醫院之後的那段時間,荀致查出了肺癌。

醫院電話打到他手機上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什麽新型的騙術,直接回了句“早期還是晚期?晚期的話讓他早點找個地方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吧。”

電話裏遠遠傳來荀致氣急敗壞的聲音:“說了不打不打,有什麽好通知的!讓他給我滾!”

随後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醫護人員被這副父慈子孝的場面感動得無以複加,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荀星河最後還是去了。

說是愛心泛濫也好,聖父心發作也罷,他們之間總歸有着割不斷的血緣關系。

而且他也想看看,自私自利獨斷專行了半輩子的這個人,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後,究竟會是個什麽反應。

沒想到,到了醫院,荀致卻提起了一件令他耿耿于懷許多年的事情。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是我害死了文惠?”

荀致的病症尚未發展到晚期,臉上雖有病态,但還沒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不過看樣子離這一步也不遠了。

荀星河不遠不近地站着,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着面前這個曾經在樊城叱咤風雲的男人。

他确實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我媽一直都很積極配合治療,絕不可能會有輕生的念頭,如果不是你,呼吸機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掉下來?”荀星河不是很喜歡回憶當年的事,因為那些回憶大多沉重且壓抑。

此刻的荀致就和彼時的文惠一樣,身上插着呼吸管,半步也離不開病床。

“我是進過病房,和她單獨說過話,可那又怎麽樣?你當時不是報警了嗎?所有證據都表明,那只是個意外而已。”

荀星河怎麽也不肯相信。

偏偏那麽巧,病房的監控又壞了。

由不得人不懷疑,這一切不是荀致搞的鬼。

一個單身罹患癌症的女人,兒子還沒有成年,自己又喪失了勞動能力,可以說失去了生活的一切希望。

荀致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

他承擔了文惠的所有醫療費用,唯一的條件就是讓兒子跟他回去。

這對文惠還有當時年僅十四歲的荀星河來說,都是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荀星河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父親沒有任何好感,但文惠的治療需要很大一筆錢。

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可荀星河放不下媽媽,怎麽也不肯立即離開那個破舊的城中村。

就在某一天下午,他放學去醫院看望文惠,飽受病魔摧殘的可憐女人忽然笑着跟他說了許多事。

他以為媽媽的病情終于有了起色,結果第二天去醫院,只看到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她從來不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在你面前的種種表現,都只是因為她是個母親而已。文惠當時的身體狀況,本來就堅持不了幾天了,說難聽點,她就是你的一個拖累。你怎麽能肯定,不是她自己動的手?”

荀致的這番說辭,不知究竟幾分真幾分假,真相如何,大概只有已經死去的文惠自己知道。

到今天,真相如何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荀致患上了和文惠如出一轍的病症,像是一場遲來的報應。

荀星河将他扔到療養院就再也沒有管過,今天是因為接到消息,說他病情惡化了,這才驅車打算過去嘲笑一番。

沒想到挑的時間實在不太好,為了避開一輛橫沖直撞的出租車,別到了前面的賓利。

荀星河一陣肉疼,下車去敲響了賓利的車門。

“不好意思,有事趕時間,方便的話留個電話,之後再來商讨賠償事宜。”

開車的是個年輕人,降下車窗沖他露出疑惑的眼神。

雖然不大禮貌,但荀星河還是想說,眼前這個人,不像能開這種車的人,除非——

車主另有其人。

“小汪,怎麽回事?”

後座聲音傳來的那一刻,荀星河結結實實愣了一下。

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這輛賓利的車主,極可能是池旭。

那個說了再也不見,就真的再也不曾出現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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