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場修行
第39章 第三十九場修行
寧樂知道無論回答什麽, 真正的左岑都再無法聽見回答。
周遭的風起起落落,左岑的臉也變來變去。
一會兒是他本人。
一會兒又是迫切想要聽到答案的左思思。
她不知道左岑是怎麽想的,但她知道, 左思思懊悔無比,所以才會想要在幻境之中——讓她父親知道, 她從未真正責怪過她。
她一貫不會安慰人,只能彎曲膝蓋, 鄭重其事把左岑從地上緩緩扶起。
她盡可能不用最為常用的冰冷語調, 而是溫和道:“左郡守, 我想思思小姐定然不會恨你, 她之前說的絕對是反話, 她怎麽可能希望那個畜生回來呢?”
左岑幽幽道:“是啊,她怎麽會讓那個畜生回來呢?她巴不得把右昊玉碎屍萬段!父親一定明白的, 他一定知道我不恨他, 也絕不可能恨他,所以他死的時候——”
他突然死死抓住她的手,質問道:“他定然不會帶着這樣的困惑與悔恨離開, 對嗎?”
桑行舟左看右看, 困惑道:“你在說什麽他啊你的, 我怎麽就這麽聽不懂呢。”
你當然聽不懂了, 笨蛋熊孩子。
寧樂踹了他一腳,低聲道:“閉嘴。”
她回握左岑的手,認真道:“她因畜生給的藥物,精神失常, 才會說出那些截然相反的話來, 就像是他和你母親靈犀相通一樣,你們父女相依為命多年, 他定然明白你的心思。”
寧樂說的這些,也并非全然因為想要安慰左思思,所以才編造出來的謊言。
左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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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樂手指按在地面之上,放出些許靈力順着左岑方向探查,瞬間肯定自己的猜測。
人死之後,若是有執念,便會化為鬼怪留存于世。
這世上鬼怪千千萬萬,在人類的刻板印象之中,絕大多數的鬼都是為複仇而存在的,可事實并非如此,不是所有鬼怪心中,都只想着殺戮。
廚師的鬼魂,若是上身普通人,只會為做出生前沒能做完的菜肴。
母親的鬼魂,唯一的願望,便是呵護孩子平安長大。
捕快的鬼魂,會希望永永遠遠維護世間安定。
寧樂原本以為,幻境之中的惡鬼便是左岑,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左岑沒有在世上留下一絲一毫的怪你按。
而左思思的魂魄之上,并沒有出現因為吞噬無辜之人魂魄,而産生的黑色烙印,也就是說,她也不大可能與惡鬼勾結,從而坑騙他們。
惡鬼一定一另有其人。
寧樂将她從地上扶起,但她卻甩開寧樂的手獨自站起。
她雙手懸在半空之中,最終沒有幫助她。
她耐心等待僞裝成左岑的左思思重新挺直脊背。
她像是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看向寧樂淡淡道:“公主不必強行安慰,我了解我的女兒,她若是恢複神智,定然會責怪,我為何不直接一劍将她殺了,而是讓她如此茍活于世。”
寧樂不再彎彎繞繞,繼續玩這無聊的角色扮演游戲。
她直白說道:“思思小姐,如果你是個會因痛苦,坦然選擇去死的人,為何如今還留存于世?”
左岑身子一震,盯着桌面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寧樂說出自己的推測:“如果我猜的沒錯,左府确實燒了一把火,但這把火并沒有把你燒死,因為你的父親,提早将你轉移出府,交給旁人照料,對嗎?”
左岑猛地回過頭,這次,她的臉龐徹底便成女鬼模樣,她咬緊下唇恨恨道:“是啊,父親為什麽沒有一并燒死我?我是不會輕易求死,但他難道覺得,我會貪生怕死獨自茍活嗎?左家的孽債,我也應當一并承擔才是。”
寧樂搖頭道:“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看你去死?他希望你幸福快樂,不是嗎?”
女鬼,或者說左思思。
她眼皮快速跳動兩下,面上憤怒的情緒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掙紮和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沒有責怪過他,從來沒有。”
寧樂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之上,認真道:“我覺得他知道。”
她拔高音量問道:“你怎麽知道他知道?別說那些雲裏霧裏,靈犀相通的鬼話!”
桑行舟雙手環胸,說道:“靈犀相通聽起來确實雲裏霧裏,但我覺得她得出結論的理由應當很簡單,你也看到證據了呀。”
左思思表情有些焦急,問道:“我看到什麽了,我怎麽不知道?你們別打啞謎,快告訴我!”
寧樂抿抿唇,悉心解釋道:“思思小姐,這世上的人,只有擁有執念,才會化作鬼魂留存于世,在死前的地方徘徊,反之便是放下,倘若他留存于世,身處左宅的你應當知道。”
左思思露出難以置信表情,她伸手抓住胸前衣擺,喃喃道:“他用瘟疫的解藥作為交換,讓風掌門照顧我,在她的照顧之下,我混混沌沌的神志逐漸恢複正常,結果,便聽聞左宅起了一把火,裏頭的人死的幹幹淨淨!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哪怕是魂魄也好,我想知道——”
她的話卡在喉嚨裏,表情突然變得詭異萬分。
桑行舟困惑道:“思思小姐,你想知道什麽?話別說一半啊。”
她歪歪腦袋,雙手捧着臉開始咯咯地怪笑:“我也很好奇這個賤人的父親,到底為什麽能夠釋懷?他竟然連一絲一毫殘念都沒留下,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他也應該化作厲鬼,他怎麽能去轉世投胎,他這糟老頭子,憑什麽!”
又換人了。
寧樂和桑行舟同時屈起手指,随時準備動手。
她大喊大叫,狹長的指甲使勁撓着桌面,用尖銳而又恐怖地嗓音喊道:“他嫉妒我完美的家庭,嫉妒我過得比他女兒好,我告訴他,我是怎麽對待他女兒的,我用鞭子抽她,用輪子來回碾她的腿,又用蠟燭在她身上留下烙印,他那麽恨我,他竟然用刀一刀一刀,一片一片,把我丢進鹽水裏,又把我埋在土裏。”
“那麽黑。”她左顧右盼垂下眼眸像是在恐懼什麽,但下一瞬,她又哈哈大笑道,“他這麽恨我,怎麽能夠這麽輕易釋懷?他當真在乎百姓?放屁,這世上怎麽可能有人在乎百姓,他應該複仇!”
她每說一句話,臉部就扭曲一分,待他說到最後一句之時,原本面容醜陋的女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長着一張極其英俊的臉龐。
他擡手溫柔撫摸着脖子上逐漸出現的縫合痕跡,富含磁性的嗓音滿是困惑:“我這麽恨他,我日日夜夜都想把他千刀萬剮!但他憑什麽能夠用一把火,就結束這一切!”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臉頰變成豬肝一樣的紅色,詭異道:“左岑你看啊,我就是這麽殺了你女兒這個賤人的,來報複我啊,哈哈哈,現在的我——”
他的話并沒能說完,剩下的話語卡在喉嚨裏,原本惡劣的表情逐漸變得恐懼萬分,他的腹部突然開始鼓脹,張大的口中開始溢出數不盡的水。
他露出滿是手腕處滿是縫合細線的雙手,掐着布滿縫合細線的脖子,脖子扭曲成常人無法達到的弧度。
他想要尖叫,但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好不容易吐完了水,口鼻之中又開始溢出帶着血絲的黃土。
他表情驚恐盯着腹部,肚子從中間開始破裂,女鬼,或者說左思思從內部将他開膛破肚。
她渾身是血鑽出外頭,像是蛇一樣纏繞着他向上,擡手溫柔撫摸男人的臉頰,将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之上,溫柔道:“右郎,為什麽不說下去了呢?剛才強行奪過控制權,說得不是很開心嗎,說啊,你是怎麽殺死我的?你又是如何如何強大,為什麽不說呢?”
寧樂幾乎可以斷定,這只惡鬼就是右昊玉。
她并不奇怪左岑會親手殺死右昊玉,她光是聽完故事,都後悔自己當年沒在現場。
這人渣确實該死,而且死得還不夠慘。
所以,左岑身為左思思的父親,又怎麽可能放過他呢?
兩只鬼的面目都十分猙獰。
但寧樂卻絲毫不懼怕左思思,她緩步向前,甚至将手按在她血淋淋的手背之上。
她歪歪腦袋,平靜問道:“姐姐靠得這玩意這麽近,還親自動手,也不怕髒了自己的手?”
左思思突然被觸碰,手一抖,看向她的目光之中不免帶上一絲錯愕。
她抿抿唇,收斂起方才的猙獰,竟然變成如江南女子一般溫婉模樣。
她緩緩落在地面之上,身上的傷口并沒有消失,但只是神情一變,寧樂倒仿佛真看見傳聞之中,那個驚才豔豔,年僅十六便能寫出《大宋女子賦》的明媚少女來。
她握住她冰涼十指,心中惋惜之感愈發地強烈。
她不知道這樣的惋惜,是來源于幻境之中宋紫嫣殘存的意志,還是如今的自己,又或者兩者皆有之。
‘若是左思思能入朝為官,她會如何在朝堂之上大放異彩,如今宋國是否會更加欣欣向榮?。’
當年的宋紫嫣定然是不知道這般不堪真相,她若是知曉,定然不會将故事發展成這般田地。
寧樂就是知道,宋紫嫣不會對這樣的少女不管不顧。
她并非不能接受事實自盡而死,她最後回到這裏,是因為她想要尋求真相,她想再見左岑一面,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
可是,她沒能見到父親。
反倒是右昊玉因怨氣化成的厲鬼,和對左岑有怨氣的左家之人,一同将她索命永久困在此地。
但左思思生前被此處所有人折磨,她的怨氣比他們更加強烈,再加上她生前便堅韌無比的意志,百年來她倒也沒再受到欺淩。
只是這幻境,她到底還是無法控制。
寧樂越想越氣,狗東西死都不安生。
她一腳踩在右昊玉的腹部,她也不嫌惡心,哼哼道:“你嫌不嫌棄我不知道,我不嫌髒了我的腳。”
她把他的腸子在腦袋上打了個結,然後看向桑行舟說道:“桑傲天,幫我把他拖出去,我想和思思姐單獨談談。”
桑行舟臉色一變,問道:“你不會真想留在這幻境之中吧?”
寧樂不滿道:“我是那種人嗎?”
桑行舟哼哼道:“你不是嗎?”
可以,她是。
她擡腳踹在桑行舟屁股上,催促道:“快點。”
桑行舟哦了一聲,單手拽着右昊玉的頭發,卻不慎把他不太牢固的腦袋扯了下來。
腦袋和桑行舟對視一眼,同時爆發出一陣尖叫。
“居然是個腦袋,好可怕!”
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
桑行舟皺眉頭:“這聲響,你腦袋是空的啊!”
右昊玉怒道:“我看你才更像是個空腦袋!”
他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棄提着頭往外一丢:“我可是滅世魔皇,你少污蔑我。”
右昊玉嘴唇動了動,震驚道:“什麽,桑自流的兒子竟然成了滅世魔皇?外頭,外頭已經被魔族占領了嗎。”
他擡腳對準他的屁股,像是滾筒一樣把他往外頭滾。
他做了個鬼臉:“是被我占領了,你個狗東西。”
他關上門,提起尖叫的頭顱拍了兩下,一屁股坐在石階上,惆悵道:“你知道,要是我們魔族出手,五馬分屍都是輕的,一片片?不不不,你可能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從下到上被絞成肉泥,再被喂下用自己做的肉餅,所以乖啊別叫了,絞鬼泥也很累的,而且我也不大會做飯,別為難我哈。”
右昊玉破口大罵道:“你好惡——”
桑行舟重新把他的腦袋固定,并打了個蝴蝶結,把多餘部分不客氣塞進他的嘴裏。
寧樂原本有很多想要問的問題,但當室內只剩下她們兩人,反倒徹底陷入安靜。
她多少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撓撓臉竟然出口便是:“姐姐,你站着累不累?”
左思思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我可站不住。”
寧樂縮縮肩膀,說道:“好地獄的笑話。”
左思思點頭道:“我确實是一只該去地府的鬼。”
左思思盯着寧樂,見她猶猶豫豫表情,直接開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想問什麽就問吧。”
寧樂斟酌片刻,再次确認道:“其實,不是你把我們拉近幻境,是右昊玉想要吞噬我們,而你想要保護我們,對嗎?”
左思思輕輕點頭,苦笑道:“早些年,他的實力不及我,但這百年他依靠幻境吞噬太多無辜之人魂魄,我早就沒法攔住他。”
寧樂垂下眼眸,又問道:“而你之所以不讓我們離開左宅,并不只是想保護我們,而是想讓我們我們看見當年真相,讓世人明白,左郡守并非後世應當口誅筆伐的惡人,他承認自己的錯誤,也努力彌補過,對嗎?”
左思思點點頭,她望着外頭說道:“我知道你和他的身份,也知道以你們的能力,必然能夠幫我徹底殺死右昊玉,所以,我才将你們留下看到這些,而非直接将你們送走,你會怪我嗎?”
寧樂眨眨眼,朝着左思思豎起大拇指歡認真道:“思思姐,你要是不找我幫忙,我才會怪你見外呢。”
她雙手放在背後交握,屬于宋紫嫣的漆黑眸子裏,染上越來越多屬于寧樂的色彩。
左思思擔憂道:“他很強,我不确定是否能夠幫到你們。”
寧樂的目光落在屋子外頭,感受到愈發濃烈的鬼氣,卻也絲毫不覺得懼怕:“思思姐,馬上便是鬼魂最強的時刻,如果能夠在這個時候打敗他,便也能夠真正将她挫骨揚灰。”
她朝她伸出手,笑道:“思思姐,我不單想摧毀幻境,我還想幫你。”
左思思遲疑片刻,主動握住寧樂伸出的手。
她輕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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