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場修行

第45章 第四十五場修行

有人想要爹娘的疼愛, 但也有人對于爹娘過度控制欲感到痛苦。

她從未有過‘如果爹爹娘親也在我身邊就好了’的想法。

合歡宗就是她的家啊。

她有師傅與長老的疼愛，自然未曾因為身世，感到悵然若失。

但不興奮是不可能的。

她是個擁有酷炫能力的魔族, 她娘還在魔族開後宮。

感情不多，但有榮與焉還是可以的。

桑行舟見她一直擰着眉頭保持沉默, 嘴角上上下下，他胸口因雙生子産生的感情, 也古怪無比。

一會兒有些興奮。

他想, 莫非她在為即将擁有一個真的家感到高興？

一會兒又變得無比平淡。

他想, 她肯定不會真的憎恨她的家人。

他焦急想要知道答案, 催促道：“你說嘛, 你會不會興奮！”

左思思知道兩人都是魔尊和宋紫嫣的孩子，但瞧他們這模樣, 寧樂方才知道自己是個魔族, 也知道自己是宋紫嫣的女兒。

莫非，桑行舟還不知道寧樂已經知道，他們是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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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寧樂的表情也不大對勁。

左思思覺得自己可能是死太久了, 完全搞不懂現在的人類心裏在想點什麽, 彎彎繞繞的, 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呢。

在場的人各有各的想法, 但又因為不知道彼此在想點什麽，所以偏偏又把話都憋在肚子裏。

寧樂只覺得自己這虛假的同母異父的哥哥，實在古怪。

難道他覺得她會拆散這個家，而不是加入這個家？

了解, 熊孩子怕別人分去父母的寵愛。

真是沒辦法, 她可是高冷大師姐，傻孩子, 就讓大師姐寵寵你吧。

她一本正經道：“完全不興奮呢，我對加入新的家庭完全沒有興趣。”

桑行舟搖頭道：“你怎麽可以沒有興趣呢！萬，萬一他們很愛你呢。”

寧樂啊了一聲，發自內心疑惑道：“如果他們真的愛我，為什麽這麽多年都不來找我？”

桑行舟試探道：“或許，他們有苦衷呢？”

她從不覺得宋紫嫣會是抛棄孩子的人，但魔族長老和人族公主的苦衷——難不成是忙着坑死魔尊，然後一統六界嗎？

如果真是為了一統六界，她肯定尊重祝福并且理解，甚至十分期待他們喊自己回去繼承皇位。

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不對，寧樂。

你好糊塗啊，你眼前不還站着一位‘繼承人’，雖然他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但他應當很在意滅世魔皇的位置吧。

寧樂敷衍道：“嗯嗯放心吧，不管他們有什麽苦衷，我都不會諒解他們的。”

桑行舟單手捂着嘴，難以置信道：“無，無論如何，都不會諒解嗎？”

她繼續敷衍：“嗯嗯，絕對不會哦。”

不過，她開始明白，為什麽宋昭旻對自己這麽好了。

她一眼看到她，便認出她是昔日好姐妹的女兒。

嘿嘿，也不知道宋昭旻會不會因為喜歡她，直接就把皇位禪讓給她呢。

如果她真的這麽做，她就能成為真正的——寒冰女帝！

寧樂想到這裏，着實壓不住嘴角弧度。

步飛聲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青梅的腦回路，他使勁搖晃寧樂肩膀，驚恐道：“樂樂，你怎麽了，是不是幻境把你的腦子徹底搞壞掉了？”

倒黴玩意還好意思說別人。

寧樂剜了他一眼。

步飛聲呼出一口氣，說道：“也罷，你原先腦子就不太正常，但這就是你的獨特之處。”

寧樂一腳把步飛聲踹到屋外，寒冰女帝也是會生氣的好不好。

她怒道：“步飛聲你個倒黴玩意，罵誰呢！”

步飛聲躺在地上，捂着臉露出難以置信表情：“你，你竟然罵我倒黴玩意？！”

寧樂雙手叉腰，盡情享受現實世界之中難得出現的俯視情況：“罵的就是你，怎樣？”

步飛聲雙手捂着臉，痛哭道：“一定是風臨江這個倒黴玩意把你帶壞了，竟然讓你罵我倒黴玩意。”

風臨江明顯不在狀态，方才和個樁子一樣站在便是，這會兒聽見他提到自己，指着自己滿臉困惑：“啊，我嗎？”

桑行舟擠到寧樂身側，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寧高冷，風臨江和步飛聲是不是倒黴玩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爹娘肯定是有苦衷的。”

寧樂哦了一聲。

桑行舟一臉震驚，擡起雙手在空中比劃：“只有哦？”

寧樂疑惑道：“不然呢？”

左思思咳咳兩聲，覺得這奇怪話題由她而起，還是應該由她結束。

她無畏對上所有人的目光，說道：“總之，無論是父母對孩子，還是孩子對父母，世俗有世俗定義的責任，只要不違背道德倫理，自然并非所有時候，都要按照模板行事，人活一世，沒什麽比永遠活得痛快更值得開心。”

桑行舟見勸不動寧樂只能再找機會，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左思思的想法，畢竟她和宋紫嫣的情況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表情蔫蔫摸摸自己扁平肚子，深惡痛絕道：“我理解你啦，要是我孩子的爹是右昊玉，還害我吃這麽大的苦頭，我不掐死他們都算是輕的。”

仙門弟子甲忍不住插話道：“你一個魔族懂什麽人族。”

仙門弟子乙不滿道：“就是，你又不是女人，你懂什麽母親無私的愛。”

仙門弟子丙哼哼道：“呵呵，所以她充其量就是個鬼，而不是真的母親。”

風臨江滿臉失望，呵斥道：“你們這說的是什麽話？如此想法，倒真是讓人族、仙族，乃至你們的門派蒙羞。”

步飛聲涼涼道：“是啊，一個人憎恨傷害自己的人，不想原諒他，對他的全部惡其餘胥，這與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魔又有何關系？我也覺得左姑娘做得不夠絕呢。”

他一咕嚕從地上坐起，灑出藥粉讓甲乙丙繼續閉嘴。

他又看向左思思，問道：“啊，我明白了，左姑娘最大的心願是去宋都，想要在朝堂上獲得一席之地對嗎？我為我的妄自揣摩，對你道歉，抱歉左姑娘。”

左思思搖頭道：“無事。”

她目光堅定無比，回答道：“我從前覺得，我是因對右昊玉的恨意，所以才凝聚成鬼，現在想來，我最大的遺憾，應當是沒能在朝堂之上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不能幫她開創這個盛世。”

寧樂握着她的手，目光同她一般堅定：“思思姐，你完全可以幫她守住這個盛世。”

左思思點點頭，自信笑道：“若是她願意給我一席之地，我當然會盡我所能幫助她！”

寧樂覺得，宋昭旻肯定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左思思心中卻沒個底，猶豫道：“但我畢竟是一只鬼。”

桑行舟拿起桌上糕點塞進左思思手中，嚴肅糾正：“一只能夠碰到東西的鬼。”

左思思捏着糕點搖搖頭：“即便能夠碰到東西，旁人也不會輕易接受朝堂上站着一只鬼。”

步飛聲對這事倒是沒什麽疑慮，他的舅舅是王夫，自己又是出自宋國的大家族。

他自覺多少了解宋昭旻心裏在想點什麽，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陛下和黃梅公主本就欣賞你，我敢打賭，若是她們當年就知曉你的事情，且不論她們會如何對付右昊玉，單一個，你竟然能夠凝成不被仇恨控制的靈體，她們便不會坐視不理，只要你願意，她們也定然會給你機會。”

左思思搖頭道：“我倒覺得，統治者應當會選擇除惡務盡。”

寧樂語氣愈發理所當然：“你是惡嗎？”

左思思歪歪腦袋：“可厲鬼，不向來都會作惡？”

風臨江搖頭：“厲鬼也好，魔也罷，甚至是妖族，都不過是一個統稱，你瞧瞧這右昊玉，世人談起他生前，路過都會忍不住誇贊一句‘惡鬼也不過如此’。”

他又擡手指着左思思，輕聲道：“他生前便無惡不作，死後不過是多了些作惡手段，你呢，無論是人是鬼，可做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桑行舟搶答道：“思思姐從沒吞噬過魂魄，她還試着救他們呢，非要說的話，唯一的缺點便是太優柔寡斷。”

他說完還一本正經點點頭，嚴肅道：“下次碰到這種牲口，我建議是直接殺了。”

寧樂把他推到一邊，擠到左思思面前，擺出一副值得信任的高冷大師姐模樣：“思思姐，別聽他胡說。”

左思思對于自己的優柔寡斷，倒沒什麽好狡辯的。

但她方才既然已經做出決定，這時候自然不會出現什麽‘我是否太過偏激’的後悔情緒。

人要往前走。

她不否認自己方才感到的爽快：“我不後悔方才的決定，但如果重來一次。”

她垂眸道：“我想，我還是會在，是否應該由我來動用‘極刑’之間猶豫。”

于理，曾經的左思思要成為執法者，若人人都自行斷定右昊玉這樣的惡人，應當受到怎樣的責罰，那這世道的刑法便會變得無關緊要，這是斷然不行的。

于情，寧樂覺得她即便身為厲鬼，也能嚴守生前對自己定下的規矩，忍讓這麽多年，着實厲害。

她覺得這世上很多事情，無法評判絕對的錯對，只不過如果做選擇的是她，她必然會選擇後者，所以她是決計不想成為什麽執法者的。

因為，她就喜歡感情用事。

她就要明目張膽偏愛自己喜歡的人和事。

風臨江雙手作揖，看向左思思的表情愈發恭敬：“左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我倒覺得，宋國陛下必然欽佩您這樣的人。”

步飛聲點頭道：“陛下确實會喜歡你，朝堂之上也需要你這樣的人做谏臣。”

左思思眸中染上一絲期待：“我真的可以去宋都嗎？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說到麻煩。

寧樂覺得，左思思和在座各位比起來，算得上什麽麻煩？

她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左思思，他們先前半夜拖着一大堆禁軍尾巴逃出宋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