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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第 9 章
進了廳裏,老夫人牽着她徑直坐在了首位。多年未見,總有說不完的事,問不完的話,一會兒說起她父親,一會兒又說起她母親,滿廳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不多久,幾個稍年輕些的女人走了進來,老夫人笑着解釋:“這幾個一次是你大姐,二姐,和四妹。大姐四妹是你姨母的,四妹是你大舅母的,才上完女工課回來。還有兩個小妹,年齡太小,正是貪玩的時候,叫來也坐不住,便放她們玩兒去了。”
扶螢緩緩走上前,依次與人問好:“大姐,二姐,四妹。”
大姐已嫁人,看着最端莊穩重,樣貌和大姨母方氏有七分像,二姐也到了待嫁的年齡,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唯有這個四妹,活潑許多,寒暄完便朝老夫人跑去,笑着說起遇見的趣事,老夫人也喜歡她的得緊,笑得眼都眯了起來,眼角的皺紋都多了幾條。
扶螢站在一旁,并未插話,也未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
四妹說着說着便要坐了她的位置,方氏立即攔下:“好了,你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你祖母不嫌吵,我都要嫌吵了。”
旁人立即笑着反駁:“哪兒吵?就是這般才熱鬧。”
方氏有人玩笑幾句,又朝小女兒道:“你姐姐才回來,定有許多話要與你祖母說,你安靜些,讓你姐姐和你祖母多說一會兒。”
“好嘛。”四妹嘟着嘴坐到了一邊。
方氏又引着扶螢坐回上位,而後解釋一句:“我去看看後廚的菜弄得如何了,母親和扶螢慢慢說。”
老夫人提醒:“扶螢舟車勞頓,叫廚房裏做些清淡的。”
“是,母親。”她說完,朝兩個大的姑娘招呼:“蘭芝,蘭芸,跟我一塊兒去。”
老夫人牽着扶螢說話:“蘭芸到許親的年齡了,你大姨母正帶着她學習家中的事務,你比蘭芸就小一歲,往後跟着她一塊兒學,有相互有個伴兒。”
扶螢垂了垂眼,佯裝害羞:“是,祖母。”
“你也累了一路了,今日便先不說這些了,待你休息好了,再慢慢商議。”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又道,“你那幾個表兄都在外讀書,也得休沐日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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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踏實許多,看來外祖母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與表兄結親,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了。
席間仍舊是這些女子,方氏說,舅舅和大姐夫在朝為官,并不是每日都能準時回家吃飯,待過幾日休了假再一起吃個團圓飯。
扶螢倒不太介意,吃罷飯,天還早着,她将帶來的禮物一一分給她們:“婺州地方小,也沒什麽特別的,扶螢又走得匆忙,只帶了些茶葉和香膏,讓諸位見笑了。”
“母親前幾日還說起婺州的茶呢,這不,扶螢便給您帶來了。”
“是,許多年未嘗到婺州的茶了,還是和從前一樣香。”
“還有香膏,這香膏也好聞,是什麽做的?”方氏往手背上抹了一些,輕輕嗅了嗅。
扶螢道:“是用新鮮花瓣做的。”
方氏點了點頭:“怪不得這樣香,難為你花心思了。”
“我這罐的香味和娘的聞起來不太一樣。”四妹走近,和方氏換了一罐。
“是用不同花瓣做成的,香味自然不一樣。”扶螢又解釋。
廳裏的女人們聚在一塊兒,互相聞了聞,換了換,又聊了聊,天漸晚了,方氏将老夫人送回房,和兩個舅母一起送扶螢回了自己的小院。
她的院子不遠,就在老夫人院子後面,靠着內院角落裏,跟幾個姊妹的院子挨在一塊兒,沒幾步就走到了。
方氏笑着道:“天晚了,我也不打攪你了,有什麽需要吩咐丫頭們便是,這個是寫春,這個是畫綠,以後貼身伺候你。”
“多謝姨母。”扶螢微微施禮,“多謝大舅母,二舅母。”
女人們笑着擺擺手,結伴退出去了。
院子不大,正房一間廂房一間,丫頭們的通鋪一間,扶螢左右看一眼,進了正房,渾身卻無法松懈下來。
寫春和畫綠跟着進門,輕聲道:“見過小姐,熱水已備下了,小姐可要沐浴?”
“嗯,叫她們送水進來吧。”扶螢吩咐一句,在人要出門時,又問,“今日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小厮,你們可見過?”
寫春和畫綠皆是搖頭:“小姐,奴婢們不能出內院的。小厮白日裏倒是可以來內院,但現下天已黑了,想必是在外院歇下了,小姐若是想見,奴婢明日讓內院守衛去尋他來。”
“好,多謝。”扶螢面上無虞,心中卻忍不住罵:什麽破規矩,這樣不行,那也不行!
水已送來了,寫春和畫綠道:“奴婢伺候小姐沐浴吧。”
扶螢點了點頭。她早起檢查過,身上沒什麽痕跡,不怕被人瞧見。
寫春和畫綠伺候她洗完,又問:“小姐,今夜要誰守夜?”
“都不必了,我起夜少,房中也有痰盂。”她害怕身上的毒突然發作,不敢有人守着。
燈吹了,屋子裏暗下來,她才焦急地在原地走來走去。
這裏規矩多,地方也小,她做些什麽外面房裏立即能聽到動靜,李硯禧又被安排去了外院,若再毒發,她可怎麽辦是好?
她翻來覆去睡不着,忽然聽聞嘭得一聲輕響,驚得掀起帳子去看,剛好對上李硯禧那張木頭臉。
“你怎麽來了?”她趿拉着鞋子,急匆匆跑過去迎,“你從哪兒進來的?可有人瞧見你了?”
李硯禧沒說話,反手關了窗,指了指往外面的牆。
“翻牆來的?”扶螢問。
“嗯。”李硯禧點點頭。
扶螢瞅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悅:“你啞巴了?”
他走近幾步,低聲道:“怕被人聽見。”
扶螢一噎,悄聲回到床上,也壓低聲音:“你沐浴過了嗎?”
“嗯。”李硯禧又點頭。
扶螢上下打量他一眼,确認他未說謊後,稍稍拉開帳子:“上床來說。”
他壓住上揚的嘴角,鑽進帳子,自覺縮去了床尾。
“捏腿。”扶螢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問,“他們安排你住在哪兒了?”
“就在內院牆外,和少爺的小厮們住在一塊兒。”
扶螢一下擰了眉:“你半夜跑出來,他們未察覺?”
李硯邊給她捏腿,邊不緊不慢道:“少爺們都在外面讀書,小厮們也都跟着去了,沒人在。”
她放心一些,又靠回去,埋怨道:“這裏規矩真是多,那個大姨母今日還敲打我了,叫我往後不許與你走得太近。”
李硯禧眼瞳微動,試探着問:“小姐如何說的?”
“我還能如何說?寄人籬下,當然得順着說。”扶螢白他一眼,又道,“可我自個兒的奴才,憑什麽要聽她的?我今日算是發現了,這方家奇怪得很,管事的不是大舅母,而是大姨母。”
他稍放心一些,解釋:“我聽人說,當初大姑奶奶将自己嫁給了一個有錢的老頭,換了銀子接濟母親和弟弟,後來那商人老頭死了,大姑奶奶就帶着孩子回到了方家,還讓兩個孩子都改姓了方。大姑奶奶精明能幹,這方府上下都聽她的話,就連大夫人也不例外。”
“怪不得……”扶螢喃喃一聲,“這女人還挺厲害……”
床帳又厚又重,将光全遮擋住了,幾乎什麽也瞧不見,李硯禧的目光悄悄黏在扶螢臉上,低聲問:“他們今日可有為難小姐?”
“他們為難我做什麽?我好歹也算是半個方家人,他們對我即便算不得十分親近,倒也不至于欺負我。”扶螢往枕頭上躺了躺,“就是破規矩多。”
她演了一日的戲,都快累死了。
李硯禧又問:“如今,他們不許我近身伺候小姐,若是小姐的毒又發了,該如何是好?”
“白日小厮倒是能進內院,晚上的話,你便像今日一樣潛過來。”
“可少爺們總有要休沐的時候……”
扶螢一腳踹過去:“你推三阻四的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不願意了?我告訴你,我才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你每夜都得來!”
李硯禧忍住心中的喜悅,壓低聲音:“是,那就等他們睡着了,我再過來。”
“這不就有法子了?我看你是一日不罵便皮癢!”扶螢罵他幾句,拉了拉被子,“行了,累了一日了,我要睡了。”
“那我退下了。”李硯禧作勢要走。
扶螢又起身,擰着眉罵:“走什麽走?若是夜半我又毒發了怎麽辦?你就給我待在這兒!”
“我若睡着地上,早上她們若是進門喚小姐,一眼便能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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