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再多一個哥哥

第二天，沈熙敲了敲雲裏宿舍的門，四下掃了一眼，問：“雲裏呢？”

“熙哥？”段明澤嘻嘻哈哈地笑道：“他妹又被請家長了。”

“雲懿？雲懿又怎麽了？”

段明澤撓了撓頭，“看裏哥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好像是說小妹妹她遲到早退還逃課什麽的吧。”

沈熙忽而想起來，雲懿昨天說的一句話：“是啊，我是不準備做一個好學生了，哦，那就從遲到開始做起吧。”

他輕嘶一聲，本以為雲懿只是随口說說的，沒想到，她還真就是不打算做一個好學生了。

而另外一邊的辦公室裏，王老師壓着火氣喝了口水，抖着手指了指雲懿：“自己跟你哥說。”

“哦。”雲懿乖乖的樣子，卻是大言不慚地道：“逃課，遲到，早退……”

雲裏煩躁地打斷，“別廢話，說重點。”

“哦。”

雲懿再次乖乖的，拉起他的手，還一根一根手指的往回扣着數，“頂撞老師，欺負同學……”

她又擡頭看了看雲裏，強調道：“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沖動，繼而演變成該出手時就出手的那種欺負，誰要是敢跟我橫一句，我就說我哥是雲裏，敢欺負我一個試試，看他打不死你，然後還拉幫結派，勾結……”

雲裏氣的甩開她的手，“……閉嘴吧你！”

雲懿：“……哦。”

王老師氣的不知道說什麽了，反問道：“聽聽，來，雲裏你自己聽聽，你說，雲懿初中三年，前兩年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孩子，你說說，她這是怎麽了？”

雲裏磨了磨牙，心道：我他媽的也想知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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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神神秘秘的地說：“老師您覺得……我妹她，有沒有鬼上身了的這種可能性呢？”

王老師啪的就拍了他一巴掌，他立刻改口道：“沒有！我覺得也不可能。”

雲懿目光涼涼地看了過去：“……其實，也不一定就沒有這種可能。”

“閉嘴！”

王老師出聲打斷，“你們兩個，先一起上門口站會兒去，我先緩緩，氣死我了。”

而門外的雲裏，此時也不想搭理身邊的雲懿了。

我妹怎麽了？

我妹瘋了，我妹鬼上身了，鬼上身這幾個字，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特別是，當罰站的妹妹根本就沒以為自己是在罰站，還有心情跟他鬼扯些什麽靈楓不靈楓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徹底的要瘋了。

這個靈楓是他媽的誰？

自己怎麽就沒有靈楓活不下去了？

找不找得到對象，跟這個靈楓有什麽關系？

感覺自己要是找不到靈楓這個人，就會打一輩子的光棍呢？

怎麽就突然有幻想症了？

什麽治不治的，這都他媽的什麽跟什麽啊？？？

自己什麽時候又跟沈熙成了病友了？

他長出一口氣，使勁的壓了壓火氣，而後轉身回到王老師辦公室裏，嬉皮笑臉的又被王老師臭罵一頓，才一臉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走了。

回到宿舍裏的時候，他還懵懵的。

沈熙坐在他的凳子上打游戲，他則是一臉生無可戀的把自己摔進床上，還又猛地抓過來一個有妹妹的同學問道：“丁繼武我問你，你妹妹犯過中二病嗎？”

“就是有沒有神經兮兮的那種感覺，我怎麽說呢，就是你妹妹跟你說過什麽靈楓嗎？這個靈楓到底是他媽的誰啊？男的女的？幹什麽的？”

丁繼武：“……裏哥，你說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我他媽的怎麽聽不懂？”

雲裏又生無可戀地把自己摔進床上，搓了搓臉的嘆了口氣：“我他媽的也不知道啊，我他媽也沒聽懂啊。”

丁繼武：“……哦。”

“別他媽的“哦”！”

雲裏現在聽見“哦”這個字就來氣，那個小兔子崽子哦哦哦的，氣人氣的不得了，“再他媽的哦，我就踹死你。”

“哦”在丁繼武的嗓子裏卡了那麽一下，他說：“嗯。”

沈熙笑的肩膀都有些抖了。

他一邊打着游戲，一邊叼着棒棒糖跟雲裏講了一遍這個靈楓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後，雲裏突然就笑着別過頭，罵了一聲艹！

“你好好的，給雲懿做了那麽個東西幹什麽？”

“她在那左一句靈楓右一句靈楓的，都快給我折磨瘋了。”

越說雲裏越想笑，“最開始，我還以為這個靈楓是個男的，在追我妹呢，我就挽了挽袖子，找抽啊這是！”

“可後來，就越聽越不對勁兒，感覺好像是要給我介紹對象，最後，更不對勁兒，這個靈楓，成了我朝思暮想的對象，我特麽……真是見了鬼了。”

沈熙懶懶地掀起眼皮，手機拿在手中起身，笑着道：“跟我出來一下。”

雲裏出來後，直接就點了顆煙，沈熙也點了顆，但只是在手指間松松的夾着。

兩個人站在樓道的窗口沉默一會兒後，沈熙才淺淺地吸了一口，說：“雲懿的胃不好，我剛巧認識一個醫生，是這方面的專家，月底他從海外過來，我就擅自的幫你約了一下，一起帶雲懿看看吧。”

雲裏驀地回頭，特別詫異。

其實兩個人關系雖好，但是真的也就僅僅認識一個月多一點兒而已，他挺意外的，從未想過沈熙還會幫他這樣的忙。

雲裏掐滅了煙，也沒了之前被折磨的崩潰的樣子，而是一本正經的嚴肅起來，說“走，出去聊。”

兩個人坐到一家餐廳裏，雲裏又抽了兩顆煙後，才輕啧一聲開口，“兄弟，我說話就直接點兒。”

“你是不是對我妹有什麽想法？你對她的關心……”

雲裏擡頭看他，目光是威壓的，從友好到不友好，幾乎都不需要過度，就這麽自然而然的翻了臉，“有那麽一點兒多。”

沈熙擡起手，輕抿了口煙蒂，嘴邊的笑，就又笑成了個禍害。

“怕我欺負雲懿啊。”

他聲音輕輕地，還有些吊兒郎當的，擡眸看着雲裏。

雲裏的指尖輕點了下桌子，眼底涼了一瞬的也看着他，“沒人能欺負我妹，兄弟也不行。”

空氣中靜了一會兒，沈熙就又淡着眼尾，勾起唇角，“是我多管閑事了。”

他拿起手機，給雲裏發了個電話號碼，起身就走，“醫生挺不錯的，你可以聯系一下。”

“為什麽幫我？”

雲裏問：“我們的關系，其實真的到不了你這麽幫我的地步。”

“也算不上幫。”沈熙背對着他，“只是我恰巧認識個醫生而已。”

“那可真夠恰巧的。”

雲裏看見沈熙發過來的那個醫生電話，還附帶了醫生的名片時，他就知道，沈熙是真的在幫他。

他給雲懿看病這麽多年，自然是知道這個醫生的。

可是想要見這位醫生一面，一來要出國，二來費用高，就算他能帶着雲懿出國，可很現實，他沒有那麽多的錢。他也在一直努力賺錢，為的就是帶着雲懿出國見這個醫生。

他說：“坐下聊。”

沈熙也沒再走，也沒覺得尴尬，又回身坐下，垂着眸，翹着二郎腿，視線就落在了某處。

“我沒跟你說過我家的情況。”

沈熙的視線又落在桌子上，還直接給他倒了杯水，推過去：“慢慢說。”

雲裏頓了頓，驀地就笑着罵了聲，“你倒是不客氣。”

“我挺好奇的。”沈熙也笑了，“願意聊聊嗎？”

雲裏輕彈了煙灰，抿咬了下嘴角，才深呼一口氣的道：“也沒什麽不能聊的，其實，就是我們父母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出了意外，人都沒了，雲懿是被我養大的，但是，沒給養好。”

“說點兒我不知道的。”

沈熙把玩兒着煙盒，在桌面上輕點着，“這些，我聽說過。”

雲裏沉默了，可沈熙看見，雲裏的眼眶忽地就紅了，他也不急着催，等着雲裏自己說。

雲裏又深吸一口煙，擡眸問他，“你查過那個病了對不對？”

沈熙轉頭看向窗外，沒有否認。

雲裏說：“是我給養出來的一個挺不好的病。”

“這個病，有可能一輩子都治不好，有可能……”雲裏笑了笑，咬了咬牙說：“也可能沒有一輩子。”

“能治好。”

沈熙的眼尾輕眯着，“我問過，這個醫生治不好，我就再幫你找。”

“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肮髒的人都還活着呢。”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自語着說：“小天使她怎麽可能治不好。”

雲裏有那麽一秒怔愣。

“很奇怪我為什麽幫你？”

他從煙盒裏拿出一顆煙，抽了半顆後，又驀地笑了。

第一次，他在別人面前卸下了僞裝，也是第一次覺得，直來直去的說話，有多麽痛快。

“我也有個妹妹，比我小一歲，不過……”

他再次看向窗外，煙霧缭繞中，也是第一次敞開心扉，他說：“死了。”

雲裏一愣，拿着煙的手就微抖了下。

沈熙已經又點了顆煙。

“我家的事情，可能比你家的複雜些，兩三句的，也說不明白，我妹妹死的那年九歲，我十歲。”

他停頓片刻，聲音就開始發啞了，自從到沈家後，他就從未在誰面前，濕過眼眶，可這一刻，卻是也有些濕潤了。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那麽點兒的小孩兒，特別開朗，每天圍在我身邊的時候，都是哥哥長哥哥短的，跟雲懿一樣，見我受傷了，可以不問理由，也不問對錯的就護在我的前面。”

他又勾起嘴角笑了，看向雲裏。

“我第一次見到雲懿的時候，就，”

他抿了抿嘴角，回憶着想，“好像啊，她和沈暢好像啊，我妹妹，”他說：“她叫沈暢。”

“我就想，如果是我妹妹，就那天的情況，我妹也會不由分說的打你的。所以，”

“我挺羨慕你的。”

“雲懿她……是有一點小混蛋，可當她不由分說的護着你的那一刻，我想，在你心裏，她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天使了吧。”

他說完，就又笑了，“那一聲，對不起啊哥哥，雲裏你……”

他看向雲裏，是那種很認真地問：“介不介意，她再多一個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