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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第 22 章

電梯門開的一瞬, 蘇橋最害怕的畫面成為了事實，目光所及皆是心如刀割的淩亂。

柔弱單薄的池珏被鉗制在陌生女人的懷裏，衣衫皺出一片惶恐難安, 皙白的臉頰被那邪惡的手捏得泛起紅痕。

這一切滿含侵犯的騷擾行為, 被蘇橋視作罪不可赦，憤怒猶如數不盡的蛆蟲爬滿她的理智。

曾經刑偵圈盛傳, 舟海刑偵隊有兩座巋然不動的巨山，其一是以冰山著稱的紀隊為破案核心, 其二是以火山得名的暴脾氣蘇隊為捉拿兇犯的好手。

有那麽一瞬, 蘇橋錯覺自己回到了從前，那個以暴制暴不計後果的從前。

她極力隐忍的火氣在冷靜的邊緣搖搖欲墜。

修長筆挺的腿跨出迅疾如風的步伐，幾乎是在安嘉欽聞聲回頭的瞬間, 她的掌心猛然爆發出難以抗拒的力道, 硬是将對方的腦袋生生摁到了牆上。

“唔...”安嘉欽陰鸷的臉龐被擠壓變了形, 龇着牙花的嘴發出吃痛的悶哼。

于孤傲的她而言，被如此制服就像扒去了遮羞布，每一根神經都受盡了奇恥大辱。

蘇橋伸出另一只手，動作迅敏的将池珏拉到了身後，又順勢拽住那胡亂掙紮的胳膊反手一扣。

池珏無能為力的驚恐在‘小熊’出現的那一刻化為烏有。

腦海裏，穿着骁騎制服的人不顧一切沖進熊熊火勢，那一夜她失了眠, 躲在被窩裏盯着視頻裏的人深思，這麽不怕死的家夥為什麽會勾住自己的眼球？

那道背影原本在屏幕裏, 如今在眼前活靈活現。

她得到了最完美的答案, 自己的意中人是蓋世英雄, 真的會踩着七彩祥雲而來。

她想偷偷靠在那堅實的背脊上，因為她嘗到了安全感的味道竟是甜的。

蘇橋無暇問候池醫生的安危, 現在只想一心打磨挑釁自己原則的陌生女人。

是的，在潛移默化中池珏成為了她的底線。

廊道裏驟然蕩起她冷冽的訓誡聲：“我現在嚴重懷疑你違背池女士的意願，以肢體行為的方式對她實施性騷擾，你可以提出質疑但不要亂動。”

“和舊情人幽會當然會産生肢體接觸，警官，你是憑借什麽來判斷我性騷擾的，有證據嗎？”安嘉欽的語調依舊是挑釁的，她試圖掙脫那鉗制腦袋的手，不禁惡語相向：“你以為你穿了一身皮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故意将自己捏造成蘇橋難以接受的身份，好以惹得對方做出過激的暴力行為，這樣便能抓住反擊的把柄，至少投訴時能扒掉對方一層皮。

蘇橋不為所動，只是虛着眼睑冷笑，她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辦案的過程中總有人不怕死，以為靠三言兩語的刺激就能扳回一城，事實上這都是拙劣到令人不齒的小把戲。

她并沒有因為幾句話而做更出格的舉動，口頭警告拔高了音量：“不要動，我警告你不要動。”

當着池珏的面被如此羞辱，安嘉欽那丁點可憐的自尊心徹底被堙滅。

她忍着脖頸襲來的劇痛，低聲愠怒：“你最好想清楚你在幹什麽，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

“威脅警察情節嚴重是會入刑的，你的所作所為監控都已經拍下來了，勸你說話做事最好過過腦子，你都說了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蘇橋的語氣比先前冷靜幾許，但又充斥着絕對的嘲意。

懲治不安分的人，她的手段可以玩出層出不窮的花樣，畢竟這是她最擅長的絕對領域。

安嘉欽不信邪，努力擡頭确認着牆角的攝像頭，終是老老實實閉了嘴。

池珏并沒有坐視不管，她太了解安嘉欽睚眦必報的性格，只得将手輕輕放在‘小熊’的胳膊上，“先放開她吧。”

蘇橋詫異地轉頭看向池珏，她的眉心不自覺的鎖緊，眼裏蘊起一片無辜的不解，嗫嚅着唇瓣似要說些什麽，但又無奈地抿直。

池醫生寥寥的請求讓她覺得自己成了笑話，放過安嘉欽的同時退開一步，擔憂與憤怒被穿堂的冷風拂滅。

安嘉欽揉着酸痛的胳膊，陰狠的目光落在蘇橋的臉上，指着她的鼻子欲要放狠話，但又識趣地咽了回去，怒意讓她失了風度也沒了氣勢。

掠過池珏時她還是停下了腳步，語調軟了幾分：“我們很快又會見面的。”

蘇橋雙手揣在褲兜裏，豎着耳朵動了動，她可以防住一次騷擾，但防不住對方厚臉皮的一而再再而三。

終于明白，那辦公室裏盛放的玫瑰從何而來，害怕池珏被搶走的惡念在這一刻瘋狂作祟。

她轉頭不耐煩地怒斥：“還賴着不走嗎？”

這一次，她不是以一個警察的身份驅趕，而是沒有背景勢單力薄的蘇橋。

安嘉欽虛着眼睛回頭凝視，那是心懷不軌的無聲警告，轉而落敗離去。

鬧劇終于收場。

*

沉悶的廊道裏，除了從窗口呼嘯而過的風聲，相對而立的人不知該說些什麽才能緩解氣氛裏的浸涼。

池珏疲憊地斜倚在牆邊，她正努力組織着語言，只要蘇橋主動開口問，她便把自己和安嘉欽在一起的那些年發生的事全數道出，不欺騙不隐瞞。

讓她沒想到的是，蘇橋并沒有詢問任何關于感情上的問題，而是上前一步托着她的臉左右反複端詳了一陣。

在蘇橋看來，池醫生頰邊泛起的紅都成了她的錯，她會把所有不好全都攬在自己身上，會複盤該怎麽做才能避免這種事再次發生。

“她弄疼你了嗎？”蘇橋的語調顯得很生硬，賭氣被軟軟的心疼裹挾。

如果一個人闖入心扉，需要點亮十盞考驗的燈，那這份在意的關心，在池珏的心底點亮了整整一排。

蘇橋給了她想象以外的提問和答案。

“為什麽不問她是誰？”池珏揚起高低眉微微歪頭，眼波潋滟裏藏着一只滿臉心疼的小熊，也藏着期盼，期盼蘇橋對自己的過去産生好奇。

“她是誰很重要麽？在我看來，重要的是她傷害了你，我說的是各個層面的傷害。”蘇橋的回應是意味深長的。

她在安嘉欽和池珏的互動裏嗅到了某種過期的情愫，那是自己無法參與的過往。

池珏試探性地伸出手，她拉住‘小熊’的袖擺猶如攀到了莫大的勇氣。

在一段嶄新的感情開始前，坦白過往的種種是對彼此最大的尊重。

當着蘇橋的面聊及前塵往事，她也确實需要這份勇氣去做鋪墊。

蘇橋垂眸看向從袖口慢慢滑向掌心的手，指尖襲來冰冷的觸感後，自然而然的形成十指緊扣。

這一次她沒有抽走自己的手，而是用力的回握住，甚至自作主張的将身前的女人往懷裏拉了拉。

于是那份祈求的勇氣順着指縫湧向池珏的心口，讓她有了十足的底氣。

她沉默的領着‘小熊’朝家門口走去。

無聲裏的邀約叫人難以抗拒，蘇橋順着心意尾随步伐，直到再次闖入留有自己專屬拖鞋的偌大空間。

二人換上拖鞋徑直走向客廳。

池珏并沒有選擇落座，而是走到落地窗前，留給蘇橋的是一抹寫盡寂寥的背影。

她習慣性的在玻璃上作畫，只是指尖落下的線條很淩亂，不似以往那般輕松的留下一顆愛心。

“她叫安嘉欽，是我的前女友也是我的初戀，我們從小就認識在一起很多年。”池珏娓娓道來的語調不起波瀾，回憶是灰白色的，好似那個和安嘉欽糾纏了整個青春的人并不是自己。

蘇橋沒來得及走到她的身後，怔松地頓住腳步，背光的臉龐隐沒在虛影裏，浮起幾分難以言說的落寞。

客廳敞亮的燈光将二人倒映在落地窗上，玻璃成了揣度彼此神色的媒介，可猜透對方的心思又是那麽艱難。

蘇橋努力掩藏情緒裏一剎而過的羨慕，除了扯起慘淡的笑容，她沒辦法給予更多的回應。

夜色織起的黑裹着空間裏的明亮，濃稠的死寂扼制着她的身軀，想要靠近卻又止步于此成了彷徨的不甘。

池珏目光流轉，她盯着玻璃上那巋然不動的身影。

守不來靠近時，她選擇轉身朝膽怯的人挪近一步。

她雙手交握的姿勢顯得有些局促，這樣的态度向來是屬于蘇橋的，但眼下的她再是表現平靜，也掩不住害怕将‘小熊’推遠的惶恐。

“因為家族企業發展的緣故，她必須出國常居，我們為此發生過無數次争吵，最後她還是選擇放棄我，她提出分手後消失了五六年，可笑的是，如今一回國就莫名其妙地跑來跟我求複合，所以才讓你看到了今天的笑話。”

池珏不願意過多的回憶某些溫情的細枝末節，雙手變成環抱的姿勢，從刑偵角度去揣摩，那是一種尋求自我保護的潛意識行為。

她的眼神釀出純粹的認真，甚至摻着不會閃躲的熾烈，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蘇橋，只為了表達自己所言無半分虛假。

蘇橋難耐地咬着下唇，她不會懷疑池醫生說的每一句話，但她會質疑自己的身份。

此時此刻的她是以怎樣的角色來聽這段往事呢？

是假借朋友之名的暧昧對象嗎？

呵，終歸是拿不上臺面的身份。

“所以你...”

你想和好嗎？你還愛她嗎？你告訴我這些的意義是什麽呢？

蘇橋在心底失控的低吼，可沒有一句敢從嘴裏蹦出來，多一個字眼都叫她喉頭發覺，那是一種如鲠在喉的疼，一陣襲過一陣的疼。

“所以這樣的人不值得我去愛，更不可能和好，告訴你是為了安撫你的情緒，也是為了向你說明我是單身的事實，我還不至于饑不擇食到去吃回頭草。”

池珏依舊能輕易拿捏蘇橋的心思，每一句回答篤定又決然，每一個字眼都見縫插針的試圖去擁抱自卑又膽怯的‘小熊’。

這是她送給蘇橋的勇氣，可以排除萬難在一起的勇氣。

蘇橋舒展松懈的笑，籲嘆出緊繃心弦的害怕，池醫生說不愛那便是不愛，她的每一句話在心裏都是千金難換的份量。

“你...喜歡什麽花？”蘇橋的心咯噔一下，自己怎會提出如此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猜~”池珏小心翼翼的靠近，主動牽起‘小熊’的雙手，她将拒人千裏的冷漠留給世人，唯有溫柔是獨屬于眼前人的。

“一定不喜歡玫瑰。”蘇橋的笑容依舊是悵然的，暗喻的玫瑰對應了某個不知好歹的人。

“誰說的？你送的紅玫瑰我就特別喜歡。”池珏的反駁似細潤的撩撥，騷動了某人局促不安又滿懷猜疑的心。

她見‘小熊’的耳朵綻出羞澀的緋紅，趁機要求：“答應我，如果某天我們因為嫌隙和誤會吵架，動動彼此的小嘴，把矛盾和問題當面解決，絕不允許過夜。”

蘇橋呆呆的圓睜着眼睛，原來池醫生比想象的還要在意她的情緒，索性重重點了一下腦袋，像極了聽話的小朋友：“我答應你，要拉鈎蓋章嗎？”

“當然要，萬一你耍賴呢？”得來肯定的回應，池珏一掃陰霾，俏皮地揚起腦袋，眸底的身影被璀璨星河懷擁。

高出大半個腦袋的蘇橋微微頃身，盡管年紀比池珏小了點，但借着身高的優勢，故作深沉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姐姐，你不自知麽？向來愛耍賴皮的人明明你。”

想要揮開那只在腦袋上胡作非為的手，可又舍不得惬意的互動，池珏皺起鼻子耍賴：“我抗議，我沒有。”

收斂打鬧的嬉笑，蘇橋道出心中的疑惑：“按照你乘電梯回家的速度，你完全可以避開安嘉欽的騷擾，為什麽會被她堵在走廊裏？”

“你猜~”

總不能大喇喇的解釋，鬧這麽一出只是為了回車庫把小熊公仔帶回家吧？

池珏把這個小秘密揣進心窩，淘氣的表情和浸在骨子裏的清冷糅雜出反差的可愛，索性岔開了話題：“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知道我遇到了麻煩？”

可她又是如此矛盾，期盼着蘇橋能猜出一二三，那便是心意相通的意外收獲。

“你猜~”這次蘇橋學聰明了，仿着池醫生古靈精怪的語氣，吊足了那顆探索好奇的心。

“我不猜。”池珏坐進沙發，雙手環在胸前一沉，看樣子是在賭氣。

蘇橋也跟着坐下，有樣學樣的将胳膊架在胸前，搖頭晃腦：“那我也不猜。”

如此淘氣的回答竟擾去池珏的冷靜，甚至騰起一股子哀怨。

她發現‘小熊’骨子裏藏着難以化解的倔脾氣，叫人又氣又笑。

她猝不及防的一把拽住蘇橋的領帶，硬生生地拉到自己的面前，逐字逐句的命令道：“我勸你最好還是猜一猜，不然就把你關進小黑屋。”

蘇橋重心不穩地貼向那張誘人犯罪的面龐，她下意識地擡起手撐住沙發靠背，為彼此留下的楚河漢界已然成了虛設。

她被這份明目張膽的越界驚擾，亂了陣腳，也亂了小鹿撞向心門的步伐。

這性情難以琢磨的女人總是透着淡泠的孤傲，不會為了點雞零狗碎失了風度，可眼前鼓着腮幫子的她更為真實，會為了猜還是不猜這種小打小鬧賭氣。

蘇橋在心裏的小本本記下一筆，今天的池醫生格外喜歡拽她的領帶。

池珏怎會不羞澀，白皙的肌膚讓雙頰蘊起的紅霞更顯眼，但又不肯輕易松開掌心裏的領帶，她只能硬着頭皮梗住脖子揚起下颌，眼裏漾出‘你不乖就會被我收拾’的警告。

她忘了蘇警官僅憑一只手就能鉗制不安分的安嘉欽，自己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單薄根本招架不住反抗。

蘇橋鼻息間皆是池珏身上混着消毒水和雪松的馨香，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秒被迷了心智，接下來的一言一行都在理智的枷鎖之外。

“池醫生好大的膽啊，敢關警察的禁閉，不知你想把我關在哪裏呢？”她迎着池珏撩撥心緒的眼神，收回撐起的胳膊牢牢環在盈盈一握的腰上，默許着自己的身體失去重心，就這麽自然的壓向沙發。

池珏仰頭倒下的一瞬，她感受到蘇橋溫熱的唇在耳邊一剎而過，惹來過電般的酥癢席卷了每一根神經，她側頭看向那玩火的‘小熊’，再次萌生出一親芳澤的邪念。

蘇橋的唇亦是酥酥麻麻的，她不敢過多的回味淺嘗辄止的甜，而是條件反射的掙紮着起身，可是身下抓着領帶的手再次狠狠發力，重新将她束進擁抱裏。

那微涼的指尖順着她的眉心滑過高挺的鼻梁，最終點在柔潤的唇上，描摹出勾人心癢的暧昧氣息。

池珏懶洋洋地偏了偏腦袋，彎起笑意狡黠的眸子，誘惑隐匿在一颦一笑之間：“把你關在衣櫃裏玩捉迷藏。”

蘇橋強烈抑制着叫她心驚膽戰的歹念，此刻她只想含住在唇上作亂的指尖，用牙齒厮磨那濡濕的引誘。

大概是害怕被池醫生洞穿這樣的壞想法，她環在腰間的胳膊用力收緊，呼吸亂得一發不可收拾。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掀翻了瀕臨破閘的欲望。

蘇橋手忙腳亂的摸出手機，欲要起身時才發現池珏并沒有就此放過她，松開領帶的手改換成環擁脖頸的姿勢。

她的腦袋深深埋進那釀着體香的頸窩，她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行為，卻也不過是貪婪的深呼吸。

這一次她沒有收斂，而是故意讓自己的呼吸吻向那不敢親吻的細嫩肌膚。

被無意接通的電話在安靜了幾秒後，爆發出讓人哭笑不得的怒斥——“狗東西，都幾點了還不回家，再不回來就別回來了！”

小老太婆罵罵咧咧，讓本是沉浸的親密互動覆抹了好笑的輕松。

濕熱的呼吸一陣一陣拂過敏感的肌膚，池珏享受的微眯起眼簾。

她像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大狗狗，寵溺的就着臉頰蹭了蹭，松開胳膊停止了這番惡作劇。

“狗東西快回家吧，我們要聽外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