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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第 49 章
聽到老李的回答, 池珏的警覺來得極為微妙,不解他們怎麽會突然找到池園。
盡管這些不速之客已經無法掀動她太大的情緒波瀾,但總不能晾着所有人, 只好籲嘆着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
欲要下床簡單收拾時, 被窩裏的小熊倏而冒出半個腦袋。
“你爸爸他們來了?”
蘇橋的反應比池珏大,有種被捉奸在場的羞恥感, 她迅速連跳帶蹦的開始穿衣服,“我陪你一起去。”
“你乖乖睡覺, 別出來。”池珏婉拒了這份陪伴, 她不想蘇橋參與到沒有必要的紛争裏。
牽扯到池家人,她又恢複了往日那般清冷疏離的狀态,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淺淡了幾分。
蘇橋不肯就此罷休, 想必這場會面得不來什麽好結果, 由着池珏獨自面對, 那她的存在就更像個笑話,至少不能躲在屋子裏當鴕鳥。
“說好了共享幸福分攤痛苦的。”她圈住池珏的腰,認真道:“以前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獨自去面對他們的,但現在不一樣了,被他們無理說教時,我會第一個站出來替你辯駁的。”
明明是帶蘇橋和外婆來度假散心的,結果鬧這麽一出, 把所有的美好的計劃打得支離破碎。
池珏惘然地摸摸小熊的腦袋,滿是愁容難耐, “好吧。”
二人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
離開卧室前, 池珏跟在蘇橋的身後, 沒來由的惶恐使她悄然握住了那溫熱的掌心。
以前獨自面對父親時,她從沒感到過害怕, 激烈争吵的盡頭無非是破罐破摔斷絕關系。
如今心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擁有蘇橋便是擁有美好,可同樣也擁有了無法摒棄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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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池家人将矛頭對準自己最愛的人。
蘇橋回握住那指尖微涼的手,側頭吻了吻女友的耳朵,試圖化解無聲的惴惴不安,“別害怕,又不是生離死別。”
十指緊扣出現在客廳時,她們的步伐盈着彼此給予的勇氣。
客廳裏的氣氛是想象中的沉凝。
池祈年穩如泰山般地端坐在沙發的正中央,池承修和安嘉欽各自坐在兩側的客人位上,看上去如同左右護法一般。
唯有池瑾是站在沙發後,一如既往的慵懶自得。
她時不時地打着呵欠,大概是被一早撈起來出發池園,整個人還是沒睡飽的狀态。
外婆也在,老李特意給她準備了椅子。
她坐在茶幾的另一端,面對池祈年算不上友善的打量目光,小老太交握着雙手顯出極度的局促。
池珏看到外婆的那一刻,胸口驟然騰起無法撲滅的火氣。
她帶着前所未有的氣勢,疾步走到外婆身旁。
當是屋裏其他幾人不存在,蹲身溫柔地握住小老太的手,關心着:“外婆昨晚睡的還好嗎,還沒吃早餐吧?”
“這裏很安靜,睡得挺好的。”小老太慈善的彎眸一笑,反捧着她的手輕輕拍着:“我在等你倆一起用餐呢。”
“別餓着肚子了,先去吧。”池珏起身朝着管家招招手,“你帶老人家去餐廳用早餐。”
待到管家将外婆帶走,池珏臉上浮起的笑容在轉瞬間堙滅。
她冷冷看向面色難堪的池祈年,言簡意赅的語調拔高了一度:“你們來幹什麽?”
能想象池祈年看着最不聽話的女兒,在他人膝下施展從未見過的溫柔和孝心,那般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只能咬着腮幫子隐忍心底冒起的酸楚感。
“白眼狼,這裏是池家的園子,我們不能來嗎?”池祈年開口便是一頓犀利的反問,臉龐裏的每一個褶皺都藏滿了盛怒。
池珏理直氣壯的回怼:“從法律層面上講,沒有我的準許,你們屬于私闖民宅。”
奶奶去世前做了最完備的財産公證,所有文件上只簽了二孫女的名字。
如今這裏的一切,哪怕是地裏最不值錢的一根枯草都是她池珏的私有物。
再次被狠狠觸了逆鱗,池祈年抄起桌上的茶杯朝着池珏的腳邊砸去,“沒有我,你算什麽東西?”
蘇橋在他舉起杯子時,已經預判了後面的動作,在杯子還沒落地前迅速将池珏護到身後,“請您冷靜點。”
“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池祈年無處發洩的憤怒終于找到了出氣口,他指着蘇橋的鼻子又是一頓謾罵,“我當是誰讓我的女兒鬼迷心竅,搞半天竟是你這種貨色!”
“爸,你別動氣。”池承修連忙拉住父親的胳膊,極力安撫着:“我們有話好好說。”
池瑾一雙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她最是喜歡看這種熱鬧,姐姐和父親的争吵更像是乏味日子裏的一抹樂趣。
作為旁觀者她只看不說,中立的态度至少誰都不會得罪,若必須說一個偏袒的對象,她更傾向于自己的二姐。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目光裏掩着快要溢出的嘲意,全數落在了蘇橋的身上。
安嘉欽不動聲色的換了一個坐姿,來自靠山的震怒是她最為滿意的結果,那些奚落的話語很有分量,像是替她将那晚的羞辱全部給讨了回來。
“你生了個什麽貨色,那她就是什麽貨色。”池珏重新牽起蘇橋的手,字裏行間的羞辱藝術達到了頂峰。
她看向蘇橋,冷冷的問着:“蘇警官,未經允許私闖民宅怎麽判罰?”
蘇橋愣神,她沒想到池珏竟對待家人竟會選擇拿起法律保護自己。
她遲疑的嗫嚅唇瓣,溫吞片刻才喃喃道:“公民住宅禁止非法搜查、非法侵入,若妨礙公民居住安全和正常生活,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視情況可處5-15日的拘留,罰款200-1000元。”
“好,那我報警。”池珏冷漠地瞪着一行人,順勢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你也冷靜點,把事情交給我來處理,行不行?”蘇橋慌忙抽走手機,摁住女友的肩頭,示意她坐到外婆坐過的那把椅子裏。
被池珏的态度激怒到手腳發麻,池祈年一把推開鉗制自己的兒子,砸着沙發厲聲咆哮:“你母親病得卧床不起,你就是不肯回家,反而帶着這些擺不上臺面的人回祖宅逍遙,池珏你像話嗎,你像話嗎?”
“別拿你那套道德來審判我,我帶我女朋友和她的家人到我的莊園過年,不犯法。你倒是提醒了我,看來斷絕關系還是得走法律程序才行。”
池珏歪着腦袋,她突然又覺得臉蛋火辣辣的,好似那日父親的耳光現在都還沒消退。
“阿珏,我們昨天找了你一天,實在沒辦法了才想着到池園來碰碰運氣的。”池承修忙于解釋前因後果,又好聲好氣的規勸着:“我們終歸是一家人,把矛盾說開了不好嗎?跟我們回家吧,去看一眼母親好不好?”
“我跟你們不是一家人。”池珏扯起慘淡的笑容,她堅定的認為自己已經擺脫了池家的夢魇。
“你流的是我們池家的血,就算是死,你都得葬在我們池家墓地裏,你說不是就能不是嗎?”
池祈年的憤怒是來自于高位者孤傲的審視,他也堅定的認為,如今池珏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恩賜。
當這個女兒叛逆的挑釁了他的地位時,那他必須要在其他子女的面前,去維護那所謂的威嚴。
“好,那我還給你。”
池珏的心已經麻木到不會再疼,如果父親不再這麽肆無忌憚的用言語傷害自己,她可能會心軟會動搖,但那最後丁點可憐的奢望終于徹底被磨滅。
她意識到了,父親不會愛她,但他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束縛禁锢自己。
在一聲果敢的回答後,池珏過激的行為惹起滿屋子的驚呼。
安嘉欽惶然的壓嗓尖叫,“阿珏!”
“姐!”原本看熱鬧的池瑾也被眼前的一幕驚擾。
池珏拼命用胳膊抵開了一直擋在身前的蘇橋,沖到茶幾前舉起了那把放在果盤裏的水果刀。
鋒刃摁在手腕上被極快的速度劃過,盡管這樣的方式不會傷害到桡動脈,但割破肌理的深口迅速溢出紮眼的血紅。
随着心死,她的手自然的垂落,鮮血一滴一滴漸漸變成了一股股,在地板上彙聚出一小灘。
池珏是醫生,她救過那麽多人,使命和誓言讓她深知生命存在的意義,她卻用亵渎生命的方式傷害了自己。
對那死灰般的親情,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親手割斷血濃于水的關系。
忍痛扼腕與那記耳光,終于搗毀了一切。
蘇橋眼疾手快地扇飛了她手中的刀子,轉而迅速拿起桌上的紙巾,厚厚一疊地摁壓着傷口止血。
憤怒和那一片血色染紅了她的眼睛,她不再顧及長輩的面子,朝着池祈年嘶吼:“你滿意了嗎?你滿意了嗎?你可以不愛她,但你不能一次次的傷害她!”
池祈年被女兒的血性震懾,又被蘇橋的嘶吼驚醒。
他微張着唇啞然。
作為父親,他想沖上前關心受傷的女兒,可那動搖的心又被威嚴和地位牢牢的禁锢。
他癱坐在沙發裏無動于衷,只能看着蘇橋護住池珏處理傷口。
安嘉欽和池承修想要上前幫忙,蘇橋轉頭便是聲嘶力竭的驅趕,“別過來,滾開!”
唯有在四處翻找到醫藥箱的池瑾,在趕來時沒有被拒絕。
池珏被蘇橋重新帶到椅子上,她不後悔自己幹了什麽,但又自責于讓愛人擔心。
“你做什麽我都可以陪着你,但你不能做傷害自己的事。”蘇橋蹲着身子慌張處理那駭人眼球的傷口。
心疼來勢洶洶,她吸着鼻子胡亂抹去蘊起淚花的眼睛。
她無法想象在自己沒有出現以前,池珏是怎麽從那四面楚歌的日子裏熬出來的。
池珏伸手安撫着她的腦袋,眸裏的深譚蕩起波瀾,“別害怕,以後不會了。”
被冷漠疏離僞裝了溫柔的人,就連生氣都不曾用極端的污言穢語去傷害所謂的家人,只能借傷害自己的方式去擺脫痛苦。
再當擡眸看向父親,她平靜了許多,“這一生我都在走自己的路,你看到了嗎?她會無條件的保護我,她彌補了你們欠我的所有,我已經有自己的家了,而且過得很幸福。”
池珏終于在三十五歲時釋然,她不會再去計較來自父母之愛的得失,因為她在自己人生裏尋到那條通往幸福的路。
攜手到暮年的人就在眼前,那條幸福的路也許欠缺了父母親人的祝福,但并不妨礙她一往無前的決心。
蘇橋感受到了被保護,不是全世界都不歡迎她,至少池珏站在了全世界的對立面。
她滿懷底氣的緩緩站起,再次擋在了愛人的身前。
“你們可以不祝福,但也絕對打不散我們。”面對背景強勢的池家人,她也毅然決然的選擇站在了對立面,愠着怒意宣告:“若不尊重,我樂意奉陪。”
*
不歡而散的離開莊園。
池瑾沒有坐進池承修的車,而是特意選擇和安嘉欽一起。
車廂裏一片死寂。
安嘉欽覺出氣氛裏的端倪,象征性地問着:“想聽點什麽歌?”
池瑾雙手環住胸前,作為旁觀者,她最能看清事情的根源。
平日在池宅,她上演着小女兒的乖順戲碼,如今倒不用裝得那麽艱難。
她冷笑着側頭凝視對方,語氣不減那份懶散:“今天這樣的結果...達到你想要的預期沒?”
在中控顯示屏上點歌的指尖頓住,安嘉欽故作不解地看向池瑾,“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是麽?”池瑾慵懶地打了個呵欠,別開頭看向漸行漸遠的池園,喃喃自語着:“真替她感到慶幸,慶幸還好沒和你走到最後。”
“池瑾!”安嘉欽被輕易戳中痛點,愠怒的急踩了一下剎車,“何來平白無故的落井下石?”
“如果我是你,今天決不會大老遠地跑來自讨沒趣。”池瑾的回答是殺人誅心的,說出這番話自有她的道理。
“我做錯了什麽,讓你對我有如此大的意見?”安嘉欽握住方向盤上的手攥緊,加深的力道使得指節泛白,她在努力壓制心□□發的怒火。
“你知道嗎?在我眼裏,你就像二姐的平替,父親對她給予的所有厚望都落在了你的身上,可你姓安不姓池啊。
把你那些肮髒的想法收斂好,有些人注定不是你的,千萬別強求,有些東西不屬于你,也別動歪心思。
這次是我對你友善的忠告,如果還遇到像今天這樣的事發生,我有我自己的手段來處理,根本就鬧不到父親那裏去。
你自己應該很清楚,我們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池園。”
池瑾滿含敲打的話,字字句句都帶了刀子,刮得安嘉欽的尊嚴體無完膚。
平替,好一個平替。
安嘉欽氣極反笑,打着雙閃将車停在路邊,她側身直勾勾地瞪着池瑾。
這位池家最受寵的三小姐展露冰山一角的城府,着實叫她意外。
“阿姨生病了,大年初一拉着我的手叮囑我想辦法讓阿珏回一趟家,大過節的,我忙前忙後幫你們找人,最後讨了這麽個下場,我很無辜的。”
“哦?是麽?”池瑾挑眉,但沒有把昨日無意見到的場景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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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