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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沒人想到詹铎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他當然不會過問周家的事,如今到這邊來,應當是有人告知了他袁瑤衣的事。
畢竟,都知道他是袁瑤衣的夫主。
于氏見了,笑了聲:“這不鬧出點兒小故事,不是什麽大事兒。”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于氏自然得顧及詹铎和詹家的面子。
“來人,将夫人姑娘們帶去花廳,”于氏眼神示意身旁的婆子,轉而看着詹铎繼續道,“咱們先進學塾堂閣說說話。”
事情不宜鬧大,那就幾個人關上門來說。左右袁瑤衣如今是詹铎的人,媚花散的事一說,他怎麽處理,周家這邊幫着便是。
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平頭女子。
見狀,紀映娘扯扯于氏的袖子:“可是姑母……”
“你也下去。”于氏不着痕跡抽回袖子,眼中閃過不耐煩。要不是這個沒眼色的侄女兒,何至于這樣喜樂的日子,她來操心這麻煩事?
到了這兒,誰還不明白?衆人開始移動步子,跟着仆從去花廳。
“我,還有話說。”一聲輕柔的女子聲線傳來,不輕不重的。
是袁瑤衣,她還站在梅樹下,話音一落,所有目光重新落回到她身上,其中包括詹铎那略冷的視線。
于氏臉上笑着,指着旁邊的堂閣:“有話咱們去裏面說。”
袁瑤衣深吸一氣,努力讓嘴角勾出一彎弧度:“在這裏也可以說的。”
不少人的面上閃過詫異,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女子莫不是個傻的?媚花散是從她屋裏找到的,種種的都指向是她當日算計的詹铎。這廂于氏給了臺階,去屋裏說話,她要是聰明就坦白告饒,詹铎出自世家大族,兩人有了肌膚之親,自然不會真的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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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好,還想站在這裏說。一個沒權沒勢的女子,沒讀過什麽書,能說清什麽?
不知深淺。
詹铎眉頭微不可覺得蹙了下,遂往前走了兩步。他身高腿長,幾下到了袁瑤衣的身前:“去裏面說。”
他的聲音清疏,似乎對于這裏發生了什麽并不在意。視線裏,女子微低着頭顱,面上是慣常的恬靜溫順。
袁瑤衣眼睫顫了兩顫,面前是男子颀長的身形,有着獨屬于他的疏冷和清傲,會迫着人在他面前低下頭去。
她仰起臉,對上他的眼睛,然後身形一側,走去了他邊上。
詹铎薄唇抿平,她沒有像之前那樣順從的回應他。餘光中,她在他的身側站好、蹲下……
“這個,”袁瑤衣彎腰蹲下,撿起地上的那包媚花散,“不是我的。”
她身形纖纖柔柔的,緩緩站起來,聲音和軟,但是每一個字清晰無比。
自始至終,她的人和事都掌握在別人手裏。剛才的衆目睽睽審判,現在的為了詹铎臉面而大事壓小。好似,她就該一直聽從着安排,受罰、獎賞,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真如一件物什般。
站好後,她再次對上詹铎的眼睛,裏頭仍舊毫無情緒。又或者,他內心已經怒了。
她別開眼睛,往旁邊站開了兩步:“我去興安街的醫館,是因為月信遲遲不來。”
說出話的同時,她才明白,心裏的那處傷口遠比想象中更痛楚。如此血粼粼的猙獰,還是她自己親自撕開。
既然無人會為她訴說,那只能自己掙一掙。她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為何要去跟別人要恩賞才能活下去?
這一聲月信不來,懂得人都懂,尤其是那些見過許多事的夫人們。
于氏聽得頭大,事情現在已經難以掌控,臉上笑容也變得僵硬:“咱們府中不是有郎中,跑去那麽大老遠。”
袁瑤衣心道,周家的郎中她哪敢找?說不準到時候,稀裏糊塗的沒了命,她和詹铎的那晚荒唐,已經讓她看清了很多。
“你,”詹铎唇角動了動,眼底滑過一抹複雜,“郎中怎麽說?”
“郎中給開了藥,說調理下就好。”袁瑤衣看着他,幹脆直接的說出。
詹铎眼角壓了下,看清了面前女子眼中的堅忍,其中還摻雜着一縷清亮的慶幸。
慶幸?是慶幸沒有懷上他的骨肉嗎?
這時,派去虹宇院的幾個婆子回來,将一包藥交到于氏手中。一起來的,還有府中的那位郎中。
于氏讓郎中說說這藥,郎中如實說,這藥是調理女子內裏的藥,很常見,府中姑娘們有不舒服,他也會讓人去抓這藥。
“可是,”紀映娘突兀的聲音響起,“就算她去醫館抓藥,可不代表她沒去買過媚花散……”
“夠了,”詹铎開口打斷,聲音幾分清冷,“她不會去。”
袁瑤衣那副膽小的樣子,怎麽可能用媚花散?況且,若真是她,那晚她也就不必逃了。
袁瑤衣微詫,擡眼看他,他正從她面前轉身看去于氏的方向,這樣一動,倒是他半面的身形擋在她身前。
于氏正好也想結束這場鬧劇,便道:“那便好了,咱們……”
“夫人,”袁瑤衣喚了聲,從詹铎身後站出來,“我是沒去,但是事情還沒弄明白。”
她知道,詹铎的一句話會保住她,可并不會洗幹淨背在她身上的流言,反而會一輩子伴随着這個污名。她已經撕開傷口,索性拼個清楚。
不等別人相問,同樣忽略詹铎的目光,她下颌微揚:“府裏一定派人去了興安街,相信很快會回來,到時能證明我買沒買過媚花散。”
于氏沒想到袁瑤衣這樣直接說出來,自然是有人去了興安街,而且是虹宇院一出事就派了人去,畢竟那裏都是老夫人安排的人。相信老夫人那兒定也早知道此事,看來勢必是要有一個結果。
見所有人看着自己,袁瑤衣又道:“我還想說,老太爺壽辰那日,我也沒用過。”
到底還是說起了那日,不願去想,總覺得過了很久,可說着,又總覺得一切就發生在昨日。
胸口憋悶着,似乎是心底下意識的抗拒。
人群中有吸氣聲,因為這件事周家是壓下的,并不想再提。現下這樣明着挑出來是頭一遭,還是從出事的女子口中說出,肯定有人覺得驚詫。
袁瑤衣耳中嗡嗡的響,繼續道:“那日出事,我其實覺察到了不對勁兒,是香爐,裏面的香不對勁兒。”
她臉色漸漸蒼白,努力回想着那天。她該是進錯了房,房裏點着香,開始沒覺得什麽,後來神智迷蒙起來,暈暈沉沉又難受,迷迷糊糊着,好似有個人到了身邊,她抓上了那人的手……
“香爐?”于氏皺眉,刻意去看詹铎,見他臉上并無表情,完全猜不出在想什麽。
袁瑤衣點頭,聲音弱小了些:“對,夫人讓人去查查,裏面是否有問題。”
現在想起來,要不是香爐有問題,何至于她會稀裏糊塗、神志不清?而且她問阿素打聽過,自從出事後,那間屋子便被封了,誰也不許進去,更不許提此事,那麽,香爐就一定還在。
“你,”詹铎眼簾微垂,注視上女子小小的臉龐,“真要查?”
到了這裏,他如何還看不出她想做什麽?
袁瑤衣看他,輕颔了下首,抿抿唇沒說什麽。這件事對詹铎來說實在無足輕重,要做的無非就是安置好她;而她不行,說不清,便永遠是個算計着往上爬的心機女子,自毀名譽,也抹不去別人眼中的輕蔑之意。
有婆子得了于氏的示意,離開了這兒,顯而易見是去找那個香爐。
場面一時鴉雀無聲,一通來回,已經過了晌午,沒人提什麽午宴,只想着看這鬧劇的結果。
香爐還沒找來,倒是去興安街的人回來了,并帶回了一個少年。
袁瑤衣認得那少年,便是驿館郎中的小學徒,進來周家這樣的地方,顯得很是拘謹,半彎着腰不敢擡頭。
于氏自然得問問,得到的結果和袁瑤衣說得一模一樣。至于媚花散的事兒,家仆則小聲在于氏耳邊說了,別人并未聽見。
于氏的臉色瞬間沉了幾分,往周巧月那邊掃了眼。
“姑母,怎麽了?”紀映娘問了聲,因為她正好站在周巧月邊上,猜不出于氏是不是在瞅她。
“夫人,我這裏還有樣東西。”袁瑤衣往前一步,不給于氏喘息的機會,從身上掏出一塊帕子,往前一送,“這是那日,我在房中撿到的,夫人掌管府裏,想必能找出是誰的。”
方方正正的一面羅帕,在角上繡了一枝桃花。
那日她些許清醒後,踉跄着往屋外跑,腳下踩到了這方帕子。後來撿起來一直藏着,心知一定與自己出事有關。
于氏僵硬的扯出一個笑,接過那枚帕子:“府裏這麽大,待我細細查下。”
這時,派出去的婆子回來,手裏捧着個精致的香爐,正是從那房中取來的。
袁瑤衣輕嘆一聲,而後轉頭看去人群,清亮的眼睛盯上一個人:“帕子是她的吧?”
人群中,那女子瑟瑟一抖,瞪大的眼睛中全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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