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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雨越下越大, 街上空蕩蕩的,石板路上漫着水。
從提刑院回到邺國公府,袁瑤衣下半身的裙子已經濕得差不多。
她和玉蓮進了邊門, 就近站在廊下整理着。鞋子浸了水,腳又濕又涼。
這些她并沒在意,一路上都在想,詹铎去了哪兒?他明明審理案子,為何給他帶了鐐铐?
那個內侍一起上了馬車,是把他帶進宮裏了?是官家的意思?
無數個問題在腦子裏糾纏,就如同現在亂糟糟的大雨, 讓人煩躁卻又沒辦法控制。
“娘子, 咱們從廊下走吧,會繞些路,不過淋不到雨。”玉蓮提議道,一邊甩着雨傘上的水。
“好。”袁瑤衣道聲。
想來詹铎的事兒應該已經傳回府裏來,也不知道詹韶康會怎麽做?
兩人沿着游廊走,不免就會經過詹韶康的書房,果然離着一段就聽見裏面的說話聲,伴随着紀氏略顯尖利的聲音。
“怕是夫人又在跟國公爺鬧呢。”玉蓮小聲道,手拉上袁瑤衣的手腕, “娘子快些走, 咱們別碰上才好。”
袁瑤衣随着人往前邁步,轉頭去看了眼風雨中的鶴鳴堂。
明明詹鑰殺了人, 真真切切的過錯, 詹家的人想盡辦法想把人接出來;而詹铎, 公公正正的辦案,反而被家中人各種責難。詹鑰的錯, 不是詹铎造成,卻想讓他承擔。
好沒有道理。
回到德琉院,袁瑤衣換下濕衣,然後就坐在桌前寫信。她握着筆,認真的寫着每一個字。
玉蓮熬了姜湯,放在桌角,她不識字,便也不知道袁瑤衣寫的什麽:“娘子是否要去念安堂?興許老夫人會知道世子的事。”
“不去了,讓老夫人好好休息。”袁瑤衣寫完信,口裏對着紙張吹氣,“玉蓮,一會兒雨停了,讓人去給元洲侯府送一封信。”
玉蓮道聲好,元洲侯府離着國公府不遠,兩家時常走動,送一封信過去并不難:“給耿家二姑娘的?”
袁瑤衣點頭說是,腦海中有了那個可愛小姑娘的身影。
既然國公府如今這麽亂,倒不如去打聽元洲侯府,耿芷蝶當然會把知道的都說給她。
雨小了,派去送信的人很快回來,并着一起來的還有耿芷蝶身旁的招嬷嬷。
房檐下嘀嗒着雨,袁瑤衣出屋來迎人:“招嬷嬷。”
招嬷嬷走到正屋外,對着門邊女子施了一禮:“瑤衣娘子安好。”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簡單招呼過,兩人便進了屋去。
袁瑤衣領着人去了自己房間,給對方拖了繡凳:“沒想到嬷嬷親自過來了,下雨天又黑,勞煩你了。”
招嬷嬷坐去凳上,擺擺手道:“娘子不必客氣,要是我家姑娘知道你回京了,定然早就來看你了。只是現在天晚,不好讓她出來。”
“省的,”袁瑤衣一笑,“蝶姑娘還小,天涼還是別出來的好。”
高門家的女兒,想出一趟門可不是随意的事情,更何況還是深夜。
招嬷嬷跟着笑道:“許久未見,娘子還是這般通透。娘子有什麽事,盡管對我說便好。”
到底有過一路同行的情分,而且袁瑤衣救過耿芷蝶,招嬷嬷內心裏有一份感激與敬重。
“實不相瞞,”袁瑤衣見對方如此,便也直接說道,“便是這兵器私運一案,世子他在傍晚時被帶走了,不知道人到底去了哪裏?”
招嬷嬷颔首,神色嚴肅下來:“娘子說的這些,蝶姑娘交代過。只是,侯府也不知道世子去了哪兒?”
袁瑤衣認真聽着,心裏緊緊揪着,并不像她面上這麽安靜:“我瞧見一個內侍跟着上了馬車……”
後面的話她不敢随意說,心知對方也會明白。
果然,招嬷嬷嗯了聲:“倒也是有可能的。娘子你別急,這件事複雜,聽我慢慢給你說。”
袁瑤衣點頭,給對方斟滿了茶:“嬷嬷請講。”
“是這樣,”招嬷嬷托着凳子湊近了些,“我們家大姑娘會幫娘子去打聽。”
“大姑娘?”袁瑤衣一怔。
耿家大姑娘耿芷眉?她從未見過這個女子,只是稍許的從別人口中聽過,說是個挺厲害的姑娘。會騎馬,會耍鞭子,小時候住在外祖家,跟着一幫練武的表兄弟,等耿家将人接回來的時候,人的性子已經定了型。
說起來,耿芷眉在京城中還有一件事人人都知,便是她明言不會嫁人,只招贅婿……
招嬷嬷嗯了聲,給出一個安心的笑:“對,大姑娘與搖安郡主家的公子相熟。今日杜侯爺不是去提刑院監審了嗎?去問問杜公子,他定然會說的。”
袁瑤衣自是知道杜永山會知道這件事,苦于她并不認得杜明孝。倒是聽詹铎偶爾提起那兩人,說杜明孝和耿芷眉之間像仇人一樣,一見面不出兩句話就能吵起來,然後杜明孝打不過,每次都是耿芷眉贏。
很難想象出,一個花孔雀般的倜傥貴家公子,被個小女子打得到處躲。
“杜公子真的會說嗎?”她小聲道,“別的我也不問,只想知道世子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
招嬷嬷看着袁瑤衣眼中的詢問,幹幹的一笑:“娘子放心,肯定能問出。”
怎麽會問不出呢?一物降一物。
。
翌日,雨停了。
天空并未放晴,仍舊陰霾着。
院中的兩株青松被雨水沖洗得幹幹淨淨,針葉上還沾着水珠。
袁瑤衣沒出去,一直呆在德琉院。
如今的邺國公府,就像這陰沉的天氣。早上,玉蓮出去一趟,帶回來一些消息。
說紀氏昨晚在詹韶康書房大鬧,還砸了一對古董玉瓶,惹怒了詹韶康,将她禁足在院中。
可是紀氏哪裏肯消停?竟偷着跑出去,找到了念安堂又是一頓鬧,說詹铎要害了詹鑰,他們母子倆如何凄苦。
詹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受不了那般鬧騰,氣血攻心暈了過去。
詹韶康徹底發怒,讓人将紀氏綁在了祠堂。
邺國公府,現在是真的亂套了。
袁瑤衣想着等到耿芷蝶那邊來了消息,自己就離開國公府。
到了傍晚的時候,元洲侯府的夫人來了府上,說是探望老夫人。
耿芷蝶自然跟着前來,也就來了德琉院。
“瑤衣。”小姑娘跑着進了院門,跟着的招嬷嬷出聲提醒着小心腳下。
時隔幾月不見,袁瑤衣覺得耿芷蝶長高了,那張圓圓的臉兒也突出了一點下颌,開始出脫模樣。
“蝶姑娘。”她對着來人福了一禮。
耿芷蝶穿着鵝黃色的衣裙,跑起來像一只飛舞的蝶兒。
“瑤衣,你跟着我走,我今晚帶你去。”小姑娘也不多廢話,上來拉着袁瑤衣的手邊說了來意。
袁瑤衣知道耿芷蝶過來,是來給她詹铎的消息,可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安排她去見詹铎。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好仔細打算接下來做什麽。
“現在走嗎?”她問。
耿芷蝶點頭,小臉很是認真:“對,我姐幫你問好了,你放心就好。”
得到确認,袁瑤衣趕緊應下,然後回去房間收拾了下,這廂就跟耿芷蝶出了德琉院。
元洲侯府人還在念安堂,應該會再坐一會兒。這也不礙事,耿芷蝶與人說了會提前走。
到了大門處,那裏擺放着兩頂轎子,是元洲侯府的。
耿芷蝶拉着袁瑤衣上了自己的轎子,等人坐好,招嬷嬷便跟轎夫說了聲。
轎子擡起,從國公府大門出去,徑直上了大街。去的不是元洲侯府,而是相反的方向。
“終于可以說話了,”耿芷蝶伸了個懶腰,往袁瑤衣身上一靠,“阿姐不讓我亂說話,現在就咱倆人,應該沒關系了。瑤衣你想吃什麽?小雲樓怎麽樣?”
小姑娘正是愛粘人的時候,兩只小手順勢就抱上袁瑤衣的手臂。
“吃飯?”袁瑤衣問。
耿芷蝶認真的點頭,眼中帶着期待:“小雲樓的河鮮最好了,反正我們現在也不急,等戌時再去就行。”
“戌時嗎?”袁瑤衣有些哭笑不得。
被耿芷蝶急匆匆拉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時候不等人,需得快點兒,沒想到是小姑娘想吃河鮮。
到底是年紀小,還不太懂什麽焦慮憂愁,心思簡單。
“自然是,”耿芷蝶道,聲音清甜,“阿姐出馬,一定成功。”
袁瑤衣應了聲是,事情既如此,便就聽由耿家姐妹安排。只是,耿芷蝶應當只是負責接她出來,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而後面便會是耿芷眉安排的嗎?
等從小雲樓出來,便見到門外站着一個高挑青年。
耿芷蝶歡快的跑過去,喚了一聲“杜家哥哥”。
袁瑤衣便知道來人是杜明孝。
果然,杜明孝朝她走過來,在三步外停下:“袁娘子,我現在帶你去見詹铎。”
話語言簡意赅,不解釋,也不贅述。
袁瑤衣點頭,便跟着人走到街上,上了一輛馬車。而杜明孝則騎上一匹駿馬。
耿芷蝶自然坐着轎子,和招嬷嬷一起回了元洲侯府。
馬車在街道上前行,走了一些功夫,而後慢慢停下。
袁瑤衣從馬車上下來,見到眼前是一座院落的後巷,牆壁很高。
她看了眼前方幾步外的杜明孝。
“這裏是大理寺,”杜明孝道,邊把手裏缰繩系在木樁上,“他就在裏面。”
袁瑤衣看着那方高牆:“大理寺?”
所以詹铎強行提審兵器偷運案,官家還是會追究。
相比于提刑院,大理寺才是掌刑獄案件審理的最高衙門。
“這裏是大理寺後門,走吧,我送你進去。”杜明孝道了聲,而後自己邁步走在前面。
聞言,袁瑤衣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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