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
47、47
◎灼熱◎
黑夜暗淡無邊,此處燈火長明,滾燙的燈泡烤着一群警員,電話不停的響起,原本應該沉寂的夜,變得緊迫又焦躁,在盛夏的夜晚灼熱的度過着。
每分每秒都過于珍貴。
警局所有人員都加班加點的對許家展開全面調查,越是如火如荼,越是聲勢浩大,謝沉征心底反倒越加覺得隐有不安,臨進辦公室前,他踟蹰了一下,繼而叫住老陸,“老陸,你還記得李峰楷案那張帶有紅唇印記的賀卡,李峰楷一口否認自己沒做過,你說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送那張紅唇賀卡的人又是誰?誰又能輕而易舉的拿到李峰楷的口紅印?”
謝沉征越想越感到心底發寒。
陸良被謝沉征一激,手裏端着的茶杯放了下來,擡頭一對視,便道:“要不然現在提審李峰楷?但手續批下來也要明天早上了,現在都22點了。”他看了眼表,又道:“不過謝隊,就算那張賀卡不是李峰楷寄的,我覺得也不太可能和秦卿卿案以及211案聯系在一起,那有可能是李峰楷的傾慕者,女性朋友,這也不是沒可能。”
陸良覺得謝沉征現在有點過度敏感,只要一提到和許禾有關的事情他就會放大每一個細節。
“但願如此吧。”謝沉征點點頭,表示認同。
“不過謝隊,我倒是覺得這幾起案子,除了黃語嫣案中受害者和許禾有關系,秦卿卿案還有211案的三名受害者都和許禾沒什麽牽扯......唉,關心則亂嘛,正常正常。”老陸又從桌子上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又喝了兩口。
老陸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謝沉征向上擡了下脖頸,深吐了一口氣,轉眼之間,電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謝沉征扶了扶額,硬着頭皮接起來。
約莫一刻鐘後,電話終于挂了,謝沉征站在窗臺向外看,漆黑的天,不見星月,長亮的路燈照着來來去去的人,耳邊還響着杜元龍剛才說的話,總結下來無非就是盡早破案,越快越好,将風險與輿論降到最低。
他沒工夫多想,接二連三的消息傳來,有用沒有的,支離破碎的線索,誰也不知道這些消息裏哪個是破案的關鍵,但所零碎的線索拼在一起,就是他們所需要的答案。
謝沉征幾乎一夜沒合眼,出外勤的警員們在奔波,還調動了各地的派出所甚至跨省辦案,杜局長給了他一定的辦案權限,但無疑,仍是在圓圈中帶着鐐铐跳舞,碰到些不配合亦或存有疑慮的謝沉征也得上下斡旋。
一個晚上打進打出了幾百通電話,直到東方泛白,謝沉征才抽空去洗了把臉,來不及望着鏡子裏冒出的青色胡茬,便聽見外面有人進門的聲音,他連忙擦幹淨臉匆匆出去。
“鄧彪和馬致來消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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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我們聯系了紅嶺村派出所,他們派出的人也還沒消息,已經在跟進了。”
鄧彪和馬致去的紅嶺村,在京州郊區,那片地方早在四五年前就被劃為改造村,但中間遇到社會性流感,又拖延了三年,直到今年才開始改造。
任何地方一改動,原有的地緣社會格局被打散,以村、族為象征的格局變動必然會引起諸多動亂,馬致上次去查程卓案子的時候,車子就被人放了氣兒,打電話都打不通暢,好不容易查到點什麽東西,還遭到村民的圍堵,說了半天才證實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謝沉征看了眼時間,馬致和鄧彪是昨天下午走的,到紅嶺村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現在是夏天,天黑的晚,他們有一個下午的時間走訪查消息,而且馬致已經第二次去了,所以如果順利的話,最遲今天一早就應該有結果才對。
謝沉征看了眼時間,說道:“再等一個小時。”
話剛說完,王潤鳴就一手提着幾袋子小籠包,一手提着速成豆漿走進來,謝沉征喝不慣速成豆漿,就只拿了小籠包,趁着大家吃早餐的時間,他看了眼私人手機。
果然,她沒給自己發過一條消息。
“小沒良心兒......”謝沉征低低嘆氣,知道這不是聊天的時候,索性便想關時間,可誰知下一秒,一條消息叮咚突然彈出。
許禾:“吃飯了麽?李嫂蒸的蝦餃,熬的小米粥,給你帶過去點?”
語氣直白又簡潔,甚至沒一點兒感情基調,但謝沉征看着冷冰冰的文字頓時覺得她還算想着他,頓時眉眼一彎,又看了眼自己手裏拿着的包子,立馬騰出雙手來回複,“還沒吃,你吃了就好。”
“那我現在給你帶過去?”許禾想了想,覺得他可能會拒絕自己,便直接道:“許歡昨晚在家裏住下了,我正好送她回去。”
謝沉征刮了刮眉尾,回複道:“也行,那我讓司機開車過去,你等會兒。”
許禾無奈,連忙回複道:“不用!我已經出門啦!”
臨到拐彎路口的紅綠燈,許禾看了眼坐在旁邊副駕上的許歡,她正病恹恹的一臉不情不願,甚至連手機都不帶玩的,全然一副躺屍的樣子,坐在副駕駛上一動不動,許禾想起昨晚她問許歡要不要回家?發生什麽事了?
她都閉口不言,還死活都不讓她給爸媽打電話發信息,好似成心要讓他們着急似的,許禾磨了好一陣,臨到睡覺前,許歡才莫名其妙的說了句:“姐,我感覺爸媽有事瞞着我們......”
許禾當時心裏一咯噔,畢竟她也有同樣的感覺,何況許歡才15歲,和父母待在一起時間也比較長,現在就連她都這麽說了,那怕是真有事發生了。
但許禾再怎麽問她,許歡也沒再說,抱着手機啪嗒一鎖門,直接将自己關在屋子裏了。
就連今天早上,許禾起床見到她時候,就看見她泛腫的雙眼,眼底還有些烏黑,吃飯的時候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仿佛一夜之間對錯颠倒,萬物凋敝,什麽顏色都失了色。
而臨出門前,她正給謝沉征發消息,又聽見許歡說:“姐,我能不能不回去?能在你這多住兩天麽?”
許禾其實很想同意,但沈問梅一直催,照她媽那個護犢子的樣子,如果她今天不把許歡送回家,她怕是要吃很多閉門羹,就算能進得去家門,那也會吃許多白眼和陰陽怪氣。
她有時也不明白,都是親生的,而且許歡是她親妹妹,讓她跟着自己住一段時間又會怎樣呢?
難不成她還能吃了她不成......看着此刻坐在副駕駛的妹妹,許禾心底生出一絲絲心疼,她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但覺得可能許歡此刻的心情不亞于她從萬華墓園回來的那晚。
于是趁着路口,許禾直接拐了個彎。
直到車子開出去一段路,許歡看着四周的風景和标志物,有些恍然道:“這不是回他們家的路。”
“嗯。”許禾應聲,“如果你真不想回去,媽那邊我去說,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訴姐姐你到底知道了什麽?”
“那我們現在去哪?”許歡答非所問,“去游樂園麽?”
“那就去游樂園吧,只不過我要先去給你姐夫送個飯。”許禾輕笑道。
許歡沒再應聲,但許禾一瞥,看到她已經拿起手機,好像在買游樂園門票。
臨到警局,許禾提前給謝沉征發了消息,讓他出來拿,所有車子一開到警局,就看見謝沉征,穿着那件藍色短袖,意氣風發的站在門口,就等人的功夫,還不忘打着電話。
看到許禾,謝沉征就把電話挂了,“怎麽你開車?”又透過車窗往裏一看,就看見許歡朝自己擺手,叫了聲“姐夫好”。
謝沉征對這個稱號很滿意,他點點頭,唇角帶笑,有一絲期待許禾會下車抱抱自己,甚至還肖想摸摸她的臉頰,畢竟已經一天一夜沒摸摸她了,而且昨晚自己都沒回去睡覺,他還覺得怪難受的。
但沒想到許禾連車門都沒開,直接将飯盒從窗戶裏遞給他,“快趁熱吃”,說着感覺她就作勢要走。
“——哎!”
謝沉征頭一次扒拉住車窗,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甚至在單位門口,他站在車外面,勢單力薄的,怎麽看怎麽覺得有點可憐兮兮的。
他用眼神示意她再說點什麽,可許禾一臉認真的說道:“我們要去游樂園,去晚了人多。”
謝沉征:“?!”
他擡手刮了刮眉骨,沉默了一兩秒索性道:“那注意安全。”
許禾看着他期待又失落的表情,也沒再管副駕駛坐的許歡,掌控方向盤的手一松,一下隔着窗搭上謝沉征的脖頸,毫無征兆的吻上去。
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卻撩的謝沉征心猿意馬。
“好的。”許禾輕輕回答他。
謝沉征有點子開心,唇角兀自一勾,本想回吻回去,但看見副駕駛上的小孩已經拿起手機來拍照,便改成摸了摸她脖頸,那是動脈跳動的地方,和心跳相連。
“好了,你該回去了。注意身體。”許禾啓動了車子,沒再多留戀。
又重新上路,或許是因為目的地不同,許歡的心情比之前好太多,仔細端詳着剛才自己拍到的照片,還不忘誇誇她姐,“姐,看不出來你還挺勇的,直接親上去了。”
“嗯......那是因為他給了暗示。”許禾咬唇,一定是謝沉征落寞的神情給了她暗示!!
一路上,許歡給她說着游玩項目,什麽大擺錘、過山車、星空影院、千年之旅還有碰碰車之類的,她倒是都聽說過,但在許禾的印象中,自己好像一次都沒去過游樂園。
這次算是誤打誤撞了。
臨到游樂園門口,謝沉征消息彈出來,他問到了麽,又給她推了個名片,說讓這人帶着她們玩,但許禾覺得太麻煩,也不是多自在,便想着拒絕,可沒想那人先加了她。
“乖,我讓她加你了,好好玩。”謝沉征分了些神,等落實完後,才關了手機,思緒和注意力才放到目前現有的線索上。
“謝隊,秦卿卿是在今年二月份開始去程卓的心理醫院,通過程卓之前的助理查了秦卿卿的就診檔案,就普通心理焦慮,開藥方上寫的就是普通的安眠藥,這當公衆人物有這樣那樣的焦慮挺常見的,誰還沒個失眠的時候,只不過秦卿卿每個月中旬都會去一趟程卓的心理醫院,但上個月也就是6月份沒去,而且,我們查了秦卿卿的海外賬戶,發現每逢月中,她就有一筆百萬款子打出去,但目前我們沒有在程卓的賬戶上查到這筆錢。”
小路一聽,便适時分析道:“從2月份到5月份,也就是三百萬,啧啧,我覺得該徹查一下程卓的醫院,參與違法行為的可能性很大,要不就是秦卿卿被人威脅了,一直在給那人彙錢。”
“已經查過程卓的醫院,是私立醫院,背後的資金網大多是産業醫療,而且目前沒有發現程卓所在醫院的不明賬戶。”
“那如果是通過暗網走呢?”謝沉征提出疑問。
他想到李峰楷的暗網技術,一下子冒出個大膽的假設,這些人出事的時間密集且死亡方式相似,所以如果将所有案子都看成一個巨大的網,他們都在這其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處在特定的崗位。
這樣一來,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實際上已經處在繁密的蛛網之中。
而暗網,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的聯絡平臺,程卓、李峰楷、秦卿卿......或許還有‘他’?都處在其中,甚至他們還搞出‘與神共舞’的口號,來以此為噱頭,将肮髒之事渲染的多神聖高貴。
謝沉征想到這,便趕緊調出之前解碼的暗網人員名單,還順便問道:“老陸,李峰楷那邊有什麽反應?”
“反應很淡,似乎早已經預料到咱們要再找他似的,所以要求警民合作,要求減刑”,陸良心底很不爽,有種被看穿又被算計了的感覺,“我答應了他,他明确回答了那張賀卡不是他送的,呵呵......”,陸良有些無奈的說,“他原話是‘我還沒蠢到把自己的DNA送上門的地步,不過替我告訴謝沉征,還有人在愛慕許禾,尤其是小心身邊人!’”
還有人在愛慕許禾,尤其是小心身邊人!
身邊人?
誰?
陸良話一出,謝沉征冷不丁擡眸,眼底的寒光一閃。
“謝隊,我可是一字不落的重複了,小周也聽見了,你可以問問她。”陸良也冷着臉,事情在未明未暗的時候情況最嚴重,因為相比無知,一半的真相會激發人的恐懼和好奇,而我們在其中裹挾,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謝沉征自然相信陸良,但這個節骨眼上,面對這樣的話,他還是不禁看向小周,只見小周點點頭,“謝隊,李峰楷确實是這麽說的,而且看他的神情有幾分可信度,并且他似乎知道是誰送給許小姐的賀卡。”
小周說完,謝沉征整個臉色都冷了幾分,明明吃完早飯後的謝隊臉上充滿了希望,似乎對這一仗充滿了信息,然而現在,他冰着一張臉,就連沉默着思索着都讓人不敢再多說什麽。
但很快,謝沉征又再次滑動着鼠标查看暗網名單,那句‘小心身邊人’一直在他心頭萦繞,身邊人會是誰?片刻後,他直接将暗網名單分給衆人,而自己則又打了通電話,準備再次提審李峰楷。
電話正打着,突然警局正門傳來一陣撲隆隆的聲音,馬致和鄧彪兩人灰頭土臉的回來了,一臉亢奮的問謝隊人呢,随即來到會議室,象征性的敲了兩下門就進來了。
“謝隊,你們都想不到,許君然在經商之前是做什麽的!”馬致大喘氣了一口,一旁的鄧彪端起紙杯就咕咚咕咚一杯見底,謝沉征聽了連忙拿過材料,這一翻,一看,似乎在戳破一個看似美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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