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信

第15章 自信

因為學校第二天要對新生進行摸底考試,所以那晚整個高一年級都沒安排晚自習。

江識和趙亦城一放學就去了趙亦青的水果店幫忙。

正是放學的點,哪怕仨人一起都忙得腳不着地。

為了迎合學生市場,趙亦青将所有水果都削好皮去掉核然後切成塊裝在不同的大盒子裏,大家喜歡吃什麽自己夾什麽,很像自助模式。還可以選擇搭配酸奶一起,這種新式的水果店很受學生們的歡迎,但缺點就是費時費力,利潤也低。

趙亦青覺得利潤低點無所謂,他做的是長久生意。

三人忙到晚上八點關店,店裏除了兩個西瓜其他水果全賣光了。

江識想着明天要考試,所以嘗試着給批發市場的老板打了個電話,問了下可不可以送貨到店裏。

因為都是老主顧,趙亦青最近進貨量又十分大,所以老板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解決了進貨這頭號大難題,一家三口都松了口氣。

“你明天在哪個考場?”江識問趙亦城。

趙亦城将自己的準考證遞給江識:“諾,107,你呢?”

“我也107。”

倆人當時以為這只是巧合,結果第二天在考場遇見錢麗麗,江識瞬間便明白了錢麗麗的用意。

所以,在開考前,江識特意叮囑趙亦城,考試的時候要特別注意,無論是別人問他要答案還是別人給他扔條子,他一律別理。

兩天考下來,一切順利。

這讓江識和趙亦城大松口氣。

“我日,開學第一考就這麽難,難道老師們這是要挫挫我們的銳氣。”坐趙亦城後面的眼鏡男一邊捶桌子一邊罵。

另一個就說:“又不是你一個人覺得難,我敢打賭,這次的數學絕對沒人考140,要有人考140我當着全班的面表演胸口碎大石。”

“靠,還140。”眼鏡男說:“我能考40就不錯了,數學TM的除了選擇題其他的基本動不了筆。”

眼鏡男看趙亦城正默默收拾着東西,壓低聲音跟另一人說:“當初是誰大言不慚說一定要留在勵志班的,這下看來是留不住了,正收拾東西呢。”

眼鏡男的聲音雖小,但恰巧還是被趙亦城給聽見了,他本想諷刺眼鏡男兩句,可一想到自己做得一踏糊塗的數學試卷,他就又提不起一絲力氣。

江識見趙亦城像只死狗似的在自己桌上趴半小時沒動了,擔心他身體有什麽問題,想過去問問,可又覺得這麽多人在,他特意跑過去有點不合适。

于是他從包裏摸出手機,給趙亦城發了條信息:“怎麽了,身體不适。”

趙亦城聽到手機響,從褲兜裏摸出手機一看,是江識發來的信息,他垂頭喪氣回:“身體暫時沒事,過兩天看到考試成績後就不知道了。”

江識:“這次考試有那麽難嗎?”

趙亦城看了江識這條信息後直接将手機扔包裏了。

周一,長治中學兩件大事,第一件,開學典禮,第二就是公布摸底考試成績。

因為天氣熱,學校決定将開學典禮提前到了早自習時間。

早上七點四十,在一首慷慨激昂的國歌聲中,開學典禮正式開始。

唱完國歌,升完國旗,一幫學校領導輪番上完陣,學生代表要說的也都說完了,就在江識以為要宣布散會時,一張被蓋着的紅榜突然被人擡上來了。

這下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有人歡喜有人忐忑,江識忍不住在心裏默默猜測,難不成他們這次的考試成績要在這公布麽?

不愧是百年名校,果然夠會玩兒的。

“江識,你估計這榜上有有你麽?”趙亦城太緊張,這榜還沒揭,他聲音都變了。

江識笑了下說:“那必須有啊。”

江識原本只是想逗逗趙亦城,想讓他放松點兒。結果他這話一出,突然從旁邊傳來一聲冷笑,接着一道高傲的男聲說:“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敢在這大放厥詞,要不要臉了。”

趙亦城一聽有人這麽說江識,猛的調轉頭來看了那男的一眼,絲毫不留情面張口就怼:“這位同學你一身狐臭也就算了,嘴巴也這麽臭,你能不能離大夥遠點兒。”

那位男生被人傷到要害,伸手就要打人,結果被他旁邊的一位男生給拉住了。

這時張浩偷偷将頭湊到江識和趙亦城身邊,小聲介紹說:“剛剛那男的就是錢麗麗哥哥的兒子錢彙,初中跟我一個班,這人特別作,又愛記仇,剛剛估計是給他姑姑出氣來的,你倆防着他點兒。”

江識嗯了聲:“聽他剛剛說話那語氣成績應該挺好的,否則……”

“唉我去,要說他拽吧那是真拽,可要說他成績好吧,那也是真的真的特別好。今年中考他好像是全省第三還是第四來着。”張浩說着嘆了口氣:“要不因為他成績好,他拿什麽拽呢,長得還沒我好看呢,一到夏天就臭得跟個黃鼠狼似的,惡心死人了。”

趙亦城聽張浩這麽一說又想笑又緊張,他問江識:“喂,你說他該不會用分數碾壓咱倆吧,要真這樣,我這回算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給坑慘了。”

剛怼完人的趙亦城內心正忐忑,張浩突然補刀說:“錢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除了成績還有啥,他以前初中就愛跟人打賭說誰要考輸了就直播吃屎什麽的,結果他一次都沒輸過。”

張浩這樣一說,趙亦城腿都軟了,他拉了拉江識的校服袖子:“喂,江識,如果別人硬要來挑戰,你可千萬別指望我,我會讓你吃屎的。”

“滾。”江識瞪了趙亦城一眼。

臺上久久沒人說話,臺下早就鬧成一鍋粥了。

有人開始喊熱,原本站得整整齊齊的隊伍都自動歪到樹下去。

随着話筒時一聲安靜,長治的校長西裝革履上了臺。

江識看着校長身上那套黑西裝,跟趙亦城交頭結耳:“我此刻就想問他一聲熱不熱,你說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何苦自己折騰自己呢。”

“安靜,請同學們安靜一下,下面由我來公布此次新生的初次考試成績及分班情況,我們此次考試是…………”

年紀一大人就容易啰嗦,校長在臺上講了好一會兒都沒講到重點上,那塊被紅綢布遮着的紅榜已經快被太陽給曬掉色了。

一并曬掉色的,還有一些女老師臉上的妝。

“你說校長他當真不熱,我TM穿個短袖都快烤熟了,可你看他,臉上一點汗沒有,是不是身上……”江識跟趙亦城張潔等人正聊得起勁。

胳膊突然被人狠兒扯了下,他一臉懵逼瞅着扯他的那人,吃驚問:“有事?”

“校長叫你名呢,尼瑪你們幾個聊嗨了吧。”旁邊的同學好心提醒道。

江識剛懵完一圈逼還沒清醒呢,這下又懵圈了,直到校長再次大聲問:“江識,長江的江,知識的識,來了沒?”

江識趕緊舉手:“來了來了,在這呢。”

“來了就上來啊,來讓大家認識一下,這就是我們此次摸底考的年紀第一名,上臺來領獎學金。”

江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上臺的,衆目睽睽,他還有些愣,大概是剛剛聊嗨了還沒醒過神。

他知道自己成績好,可那僅限于在他們那個小縣城,這可是省城最好的中學,他竟然在這所最好的學校裏考了年級第一名。此刻的他除了稍微有那麽點興奮外,更多的感受是驚震和不可置信。

難道胖子前不久給他不遠千裏帶來的資料真有那麽神,他才做了多大點,成績竟如此突飛猛進。

江識一頭霧水從校長手裏接過一疊獎學金,下臺的時候心裏還在擔心,會不會是試卷審錯了,又或者是老師計錯了分,總之,他還是不太相信自己考了年級第一名。

江識是自信的,同時他又不夠那麽的自信。他堅定的認為小縣城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師資質量,絕對比不上省城。在他們那片小天地裏,他既是學霸,也是老師眼裏天賦異禀才識過人的學生,可爺爺從小就告訴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可如今他來到了這片天外之天,可他突然發現自己竟已是那人外之人。這讓他一時之間怎麽相信。

為了謹慎起見,江識會後找老羅要來自己所有的考試卷子,一一核對後又算了遍分數,直到确認沒有任何問題,他這才從心底裏相信了自己确實是考了年級第一名。

上午

第一節課,高一年級的所有新生按成績去到了各自教室。

唯有江識這個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七的趙亦城仍留在了勵志班裏。

這樣一來,原本人人向往的火箭班此次考試的總分竟只比勵志班高了十一分,如此小的差距頓時讓火箭班一下子從人人都搶着進的香饽饽變成了大家眼裏地位馬上就要不保的危險班級。

特別是當所有人都知道江識這個年級第一竟然比年級第二的錢彙總分高出了近40分時。

錢彙這個年級第二瞬間成了衆人眼裏的鹹魚,大家都覺得只要有江識在,錢彙想翻身只怕是天大的難事。

在勵志班消沉多年的老羅這回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次。

他甚至在校長辦公室大放厥詞,說他們勵志下次一定将火箭死死踩在腳底。

聽到這話的錢麗麗差點沒忍住性子沖上去撓花老羅的臉。

對于這次考試後的各種傳聞,江識沒空去理,因為他還有一篇長達800字的檢讨書沒寫。

剛剛的開學典禮上校長沒讓江識和趙亦城上臺完成這事,這完全不是給他倆面子,而是擔心炎炎烈日将臺下的莘莘學子們給烤成幹魚。

這不江識和趙亦城剛進教室,立刻有人給帶了話來,說将他倆的臺上檢讨朗誦改成中午的廣播朗誦,不能不去。

直到這時,江識這才想起檢讨書沒寫這事。

實在沒辦法,他只能臨時磨槍,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張浩将自己的椅子拖到江識旁邊,看着他白紙上寫着的檢讨書三個字,好笑道:“語文都能考140的人居然寫不出檢讨書,你要說你不是故意我都不信你。”

江識抓了抓耳朵,越急越下不了筆。

張浩看他是真急,趕緊從包裏掏出手機随便找了篇犯文給他看:“諾,這個拿去,不謝。”

江識只是瞟了那篇範文一眼,沒好氣罵:“我謝你個屁,他這上面犯的事兒我一樣沒犯,我才不自個往自個身上潑屎呢。”

“那你想怎樣?張浩瞅着江識,嚷嚷道:“難不成你寫尊敬的各位校領導,各位老師,各位姊妹兄弟,我不該夥同我哥我弟搶錢麗麗婆婆的生意……?”

江識聽到張浩這話眼睛一亮,趕緊抓起桌上的筆。

因為江識和趙亦城中午要去廣播站朗誦檢讨,所以就沒辦法一下課就去趙亦青店裏。江識剛準備給趙亦青發條信息說一聲。

趙亦城就說:“信息我發了,哥說沒事。他讓我們好好檢讨,以後再別惹事。”

江識點了點頭,坐他旁邊的張浩立刻自告奮勇站出來:“诶,你倆要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去你哥店裏幫會忙去,也正好趁機多向小姐姐小妹妹們推銷推銷自己。不瞞你倆說,這都高中了,我TM感情生活還一張白紙,我總不能整個高中一直當張白紙你倆說是不是?”

趙亦城連連點頭:“是,張浩,我跟江識那是絕對的相信你,我會跟我哥說的,你放心大膽的去。”

上午

第四節課下課鈴一響,張浩像輛開脫軌的火車突突突直接往趙亦青的水果店沖去。趙亦城跟在江識身後,去了廣播室。

“喂,看不出啊,高中第一考你就考了個年級第一,确實牛逼。”趙亦城說着朝江識豎了個大拇指。

江識洋洋得意道:“我一直以為你們大省城的學霸比我們小縣城的學霸要牛逼,校長叫我名字時我還以為高一還有個叫江識的,或者同音不同字,壓根沒想是自己。”

“難怪我看你上去的時候一臉懵逼,走路都走成順拐了。”趙亦城說。

江識瞪大眼睛一臉震驚看着趙亦城:“我去,真的假的啊,我怎麽不知道這事。”

“學校都傳瘋了也就你自己不知道。”趙亦城學着江識上臺時的姿勢走了幾步:“江學霸,你當時就是這樣上臺的,怎麽樣,是不是特霸氣。”

“霸氣個屁。”江識怒視着趙亦城,沒好氣說:“這TM都丢臉丢到姥姥家去了。”

江識跟趙亦城趕到廣播室時裏面就一位高三的學長,不知道學長是急着去吃飯呢還是內急,匆匆交代了兩句之後像被鬼追着似的沖出廣播室。

趙亦城看着學長遠去的背影,扯了扯旁邊江識的袖子,壓低聲音:“喂,老江,你有沒有覺得這人跟那天站吳剛身邊的人有點相似。”

“吳剛是?”江識一頭霧水。好

趙亦城提示”大黑痣。”

江識這下總算是想起來了,他朝着學長遠去的背影瞅了眼,又細細回憶了遍,确定這人就是那天跟大黑痣一起的那男的。

只是開學這都整整一星期了,大黑痣卻再也沒出現在校園裏,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就跟憑空消失了一般。

趙亦城試了下話筒的音量,覺得還可以,于是将話筒遞給江識:“來,你先。”

江識不肯,非得讓趙亦城先。

兩人就誰先這個問題争了五六分鐘,最後還是趙亦城先念。

他的檢讨書中規中矩,像是随便從網上抄的篇模板,大家聽後反響平平。

可輪到江識時,他一開口大家就覺得下面有好戲。

“尊敬的各位校領導,老師,各班的同學們,我是江識。

那天發生在火箭班的打人事件我不知道大家知道多少。當然,當時在火箭班的都知,那天不在火箭班的趕緊找當時火箭班的同學預習預習當天發生的事,因為接下來,我要檢讨我自己了。

江識這一段說完,全校人都開始打聽那天發生在火箭班到底發生什麽事。

過了半分鐘,就在大家都好奇這檢讨人去了哪裏時,江識突然開口,他咳了聲清了下嗓子:“我仔細回憶了那天我在學校的表現及對待每一位老師的态度,直到此刻,我實在是找不到自己的問題到底在哪裏。

在上課前二十分鐘,我就進了教室,卻被老師以上課遲到為由給轟了出去。

我班的趙亦城同學,就因為問了句老師憑什麽,臉上就多了五道老師的手指印。

我身為趙亦城的同班同學,同時,我也是趙亦城的哥哥。弟弟無故被人打,所以我将打人的老師推了個狗吃屎。

在這裏,我要慎重跟那位被我推了個狗吃屎的老師說聲對不起。我從小就學習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句歇後語,可時至今日,我仍未深刻領悟這句話裏的含義及奧秘。

所以,我看州官放了火,便立刻将燈給點亮了。結果燈一亮,我看到了許多不該我看到的事。

劈如,校門口那家奶茶店的阿姨……

江識的檢讨還沒念完,便被人給拖了出去。

将他拖出去的不是別人,正是怒氣沖沖從學校食堂趕來的錢麗麗。

她今天穿一身藏藍色魚尾長裙,裙擺堪堪掃地,腳上蹬着的細高跟至少得七八厘米,她匆匆忙忙趕過來,沖進廣播室朝着江識的右腳用力踩下去。

此刻的錢麗麗大概是徹底氣暈了頭,他完全沒注意身後幾十甚至上百雙眼睛正眼巴巴盯着她向江識下毒手。

江識哪受得了這樣的屈辱,他剛捏緊拳頭眼角的餘光便掃到窗外黑壓壓一片人頭,于是他立刻松開握成拳頭的手。

幸好趙亦城急着去水果店幫忙先走了,否則肯定要為他出頭。

錢麗麗踩完人一把将江識拽起來拖着就往廣播室外走,剛走沒多大一段路便被狂奔過來的老羅給截住了。

“錢麗麗,你再拖我學生試試。”老羅眼睛瞪得像銅玲,他伸着食指指着錢麗麗的鼻子,仿佛錢麗麗說錯一個字,他便能一巴掌将錢麗麗給扇飛出去。

圍觀的學生也紛紛指責錢麗麗,錢麗麗頓時陷入在慌亂的情緒裏。

她看了看老羅,又擡頭看了看江識,之後急忙松開江識的手,落荒而去。

校長辦公室,老羅小心翼翼脫掉江識的襪子,當他看到江識紅腫的腳背上一大片青紫時,氣得當場砸了手邊的茶杯。

“老羅,老羅你消消氣,我已經讓人叫校醫了,校醫馬上就來處理。”校長縮着脖子,跟只鹌鹑似的低聲低氣勸着老羅。

老羅這次格外剛,絲毫不給校長面子。

他扯着嗓子大聲嚷嚷道:”項昌明,若你這次還要顧及你老領導的面子護着錢麗麗的話,便別怪我不顧咱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不顧長治的百年名譽。”

校長一聽老羅将交情和名譽都擺明面上來了,便知道他這次是真生了大氣了。

“老羅你放心,老領導再多的恩情我項昌明該還的這輩子也還完了。她錢麗麗這些年惹了多少事,哪次不是我給她收拾殘局,我T,我實在是受夠了。”

有了校長的保證,加上校醫給江識認真檢查後表示他的骨頭沒事,老羅這才消了氣。

接下來一星期,都沒人在學校見過錢麗麗。

她人雖然沒來,但學校對她的處置早已衆所周知,撤除錢麗麗在學校一切職務,包括年級組長,數學組長,教務處主任。她唯一保留了的便是火箭班班主任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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