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入戲(2)

入戲(2)

一瓶啤酒,蔣冬霓喝了三杯,張旬勉強喝了一杯。

初夏并不是适合喝啤酒的季節,天氣還沒太熱,酒卻太涼,開了另一瓶啤酒喝了大半,仍然沒有滋味,蔣冬霓拿起一旁送的贈品,蘋果味的酒精飲料,8度。

蔣冬霓拉開拉環,往張旬空了的杯子裏倒,張旬想攔沒攔住,無奈地輕嘆了口氣。蔣冬霓看他臉色無異,只是神情和姿态相比平常随意懶散了許多,一副微醺的模樣。

“不是吧,你這就醉了?”

張旬修長的手扶着杯子,笑看了她一眼,卻搖搖頭,不承認似的。

“咕嚕嚕——”

啤酒罐傾斜角度略過,張旬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啤酒罐擺正,但還是被鼓湧而出的酒水打濕了手,蔣冬霓叫一聲,連忙把手從張旬的手心裏抽出來拿紙巾給他。

張旬說沒事,先用剩下的酒把蔣冬霓的杯子倒滿,才接過紙巾擦了擦手。

蔣冬霓喝了一口,入口微澀,有點奇怪但還挺好喝的果汁味,連勸張旬試一試,她勁兒上來,這一杯喝下去後覺得自己的臉瞬間熱騰了起來,她喝酒會臉紅,而張旬顯然不是,只有嘴唇看起來很是紅潤光澤。

她和張旬提起像她這樣喝酒上臉的人是體內缺一種什麽酶,具體什麽學名卻想不起來,她拿出手機搜索,一字一頓說出答案,“乙、醛、脫、氫、酶。”

“你……”

蔣冬霓打斷張旬,她看懂了張旬眼裏的意思,“我沒醉。我覺得我們這種喝酒上臉的人,有好處也有壞處,在想喝的時候碰上那種擔心你喝多了的人就很掃興,但如果是在一些不想喝的情況,就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反而是你們這種無論喝多少臉都不會紅的人更容易被人勸酒。”

“我本來酒量就不是很好。”

“那你平時聚餐,或者應酬怎麽辦?”

“不想喝酒的話就不喝,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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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那種硬是要你喝的呢?”

“我一般不和這類人吃飯。”

“這麽厲害?”蔣冬霓說。

張旬淡笑。

“不過我們都沒想到你會去演戲。”

“我們?”

“我們這些高中同學嘛。”

“碰巧有機會吧。”

“我知道,你給學校拍宣傳片然後被挖掘出道了嘛。”

“你怎麽知道的?”

“不記得了,要麽是別人和我說的,要麽是你太火我自己上網看到的。诶,你當時怎麽會去拍那個宣傳片?。”

“一個朋友是攝影,原本定的演員受傷了,算是幫忙。”

“你這麽樂于助人呢。”

話說到這裏,蔣冬霓終于有點懷疑自己喝多了。她拿起空了的易拉罐,找準字符,确定只有8度,但這酒的後勁兒好像有點大。

她的意識還是很清醒的,但喝點小酒一放松、一飄飄然,說話難免會有些口無遮攔,不過張旬看着沒有生氣,蔣冬霓也自認自己尚有分寸,便和他繼續閑扯:“如果高中那會兒讓你拍你肯定不會答應。”

“為什麽?”

蔣冬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感覺你不會答應,其實你高中的時候其實挺讨人厭的,你就是表面上好像和大家關系都很好而已,實際上你看你有朋友嗎?你為了能讓我留你住我家還說些什麽可惜我們高中沒能成為朋友的鬼話,你那時候哪裏有想和我當朋友啊?”

張旬看着她,忽而輕輕笑了笑:“我應該有的。”

他這一笑把蔣冬霓搞懵了,“什麽叫應該有的?哦,因為你失憶了不記得了是嗎?”

張旬搖頭。

蔣冬霓嫌棄地擺了擺手,“就你上回看到的那幅畫,我們兩個被安排到一組,但你知道你當時說了什麽嗎?你問我為什麽不看你,怎麽不看你也能畫得這麽好,我說你怎麽這麽自戀呢?好像我不捧着你你就不舒服似的,但也不見得你有多享受被人捧啊?”

張旬用他慣有的一派天真的神情問:“所以你真沒看我嗎?為什麽不看我,我不是你的模特嗎?”

“因為有人起哄!”蔣冬霓憤憤,“只是給你畫幅畫就被起哄說我喜歡你,我冤枉死了都!”

有些事情就是會記得,慢慢被時間風幹,随便提起來,就像提起昨天晚上吃了什麽一樣,但有的時候,記憶也會像海綿重新被泡進水裏一樣,再幹癟,總能擠出情緒。

另一位當事人則因為沒有這段記憶,完全像個局外人,蔣冬霓毫無章程地問張旬:“你覺得你長得帥嗎?”

張旬微一挑眉。

蔣冬霓又問,以一種斷案的果斷口氣:“你是不是從小被誇帥誇到大?”

張旬反應過來,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地避開了視線,喝了口酒,他說:“冬霓,你是不是有點喝多了?”

蔣冬霓自顧自的:“我當時就是把你畫得太帥了,帥到別人覺得我喜歡你,你說,這什麽邏輯?那怎麽不說我畫得太好你愛上我了呢?”

她誠心發問,好像張旬就能回答這個問題。

“我高中的時候還罵過你你知道嗎?因為班上那些人老說我喜歡你,當時我真的忍了很久,終于有一天忍無可忍,我說,你長得帥我就要喜歡你嗎?誰喜歡你誰喜歡去,我根本看不上你,我還說覃思正比你帥多了,現在覃思正是帥的啦,但當時我的确是亂說的,反正結果就是正好被你聽到了——诶,張旬,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啊?”

張旬但笑不語。

蔣冬霓嘆了口氣,張旬什麽都不記得,說這些陳年舊事,對牛彈琴也不過如此了。她一口喝完剩下的酒,“你等以後有機會,還是去醫院看看吧,你這樣也不是個事。”

“醫生說這個沒辦法,只能等它慢慢可能會記起來。”張旬解釋。

“等到什麽時候?到時候估計你早就搬出去了,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只是因為……”酒氣翻湧,蔣冬霓停下緩了緩,“怎麽說呢……所以那時候你說你想住我這我不願意,雖然你可能覺得這不是你的錯,覃思正也這麽說,但我當時真的挺氣你的,不過這段時間和你接觸下來……”

蔣冬霓臉紅紅的,比平時多了份嬌憨,張旬瞧着也覺得可愛了些,多了點耐心和好奇想聽聽她還會說什麽。

“可能……可能是我誤會你了吧,我不習慣被誤會的感覺,所以就算你都不記得,我還是得跟你說。”

張旬應了聲,給到适當的回應。

“你如果知道高中時候的你在我眼裏是什麽樣的,你大概也能推斷出高中時候的我在你眼裏是怎麽樣的。”

這句話又繞又長,蔣冬霓說完自己琢磨了下,認為自己講清楚了意思,“我也就是看你可憐……但我現在覺得你其實挺好的。”

“哪裏好?”張旬柔聲問。

他确定蔣冬霓已經醉了,就這點酒量還說自己酒量不錯,張旬覺得她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心裏差點數。

蔣冬霓被誘哄着掰手指頭列舉張旬的優點,“會做菜、會做家務、有錢……”

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她實在有點暈了,單手撐着額頭,腦袋微垂。片刻,微緊的眉頭舒散開,蔣冬霓又擡起頭來盯着張旬看,有些茫然的眼神慢慢聚焦,像撥開烏雲的月,變得清亮。

她一本正經地好奇問他:“現在誇你好看的人是不是更多了?”

張旬否認,蔣冬霓不相信,“你現在聽到有人誇你帥你還有感覺嗎?”

“有啊,”張旬帶着笑意,“被誇當然會高興。”

“是嗎?”

“你誇我我就會高興。”

蔣冬霓:“……”

她呆呆地張了張嘴,又閉上,貌似要脫口而出的話被咽了回去。

似醉非醉的感覺很難形容,看雲是雲,看雲不是雲。

狂躁因子在體內叫嚣慫恿,似乎就應該借此機會發發瘋,但那條理智的弦還沒有崩且彈性十足,忽上忽下。

她怎麽覺得張旬的眼神有點奇怪呢?直勾勾的,像一顆夜裏的星子,你只是看它一秒,卻恍惚覺得它好像已經等待了你多年。

蔣冬霓腦袋空白了那麽一瞬,回過神來,都不記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她撐着桌子站起來,一動,頭更暈了些,不小心帶倒空杯子,杯子撞到盤子一聲輕響,張旬伸出手把它放到一邊。

酒喝多了,菜沒吃完,蔣冬霓看了看,沉默兩秒,問張旬:“你洗碗?”

“我洗。”

蔣冬霓點點頭,含糊撂下一句“那我先睡了”,張旬看她蹒跚地摸回自己的房間,良久,笑了聲,沒有喝完的那瓶啤酒全被他倒進了洗碗池裏。

洗碗、洗澡、洗衣服,每天固定的流程,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從廚房到浴室到陽臺處處逼仄的環境。

做這些家務期間,他煮了醒酒茶,蔣冬霓房間的門依然關着,張旬上前輕敲兩下,裏頭沒有聲響。手臂下垂,他握住門把再一次無聲地推開門。

屋內沒有開燈,窗簾半拉,蔣冬霓和衣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像是随手扯的,蓋到肚子。

張旬喚了聲蔣冬霓,蔣冬霓沒聲,他站在門口,安靜的夜裏,仔細聽,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他走到床邊,人挺規矩地平躺着,臉偏向外側,一如上次他進來時看到的睡姿。張旬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還饒有興趣地蹲下,在蒙蒙的光線裏平視地又觀察了一會,才起身去衛生間擰了一條熱毛巾來給蔣冬霓擦臉。

她似有所感地掙紮了幾下,張旬動作放輕,“酒鬼。”

蔣冬霓喉間哼哼兩聲,聽不出是同意還是抗議。

擦完臉,擦了脖子和耳後,再仔細擦了手。隔着毛巾,張旬盡量避免觸碰到蔣冬霓的皮膚,

他被蔣冬霓照顧的那一晚,如果不是他已經失去了意識,他是一定要換衣服的。

但現在他也只能到此為止,只要蔣冬霓等會兒別吐了自己一身。

她有時候太邋遢了,張旬實在看不下去。

蔣冬霓在夢海裏沉浮,忽然一個猛浪撲來,她一下子睜開眼睛。

人還有些飄,就這麽飄也似的打開房門直直飄向衛生間,在張旬看來好像夢游了般,留神了下,不像要吐的樣子。

蔣冬霓很快出來,腳下踏實了點,她這才注意到還在客廳裏看電視的張旬。

茶幾上一酒瓶的花在白熾燈下暈了一圈柔光,他也像在柔光裏。電視裏在講什麽,蔣冬霓一點兒沒聽清,只聽出有好幾個角色。

蔣冬霓上前撥弄了下花瓣,然後在張旬身邊坐下,拍拍自己的腦袋,問:“幾點了?”

“十二點不到。”

“唔……我睡了多久?”

“大概三四個小時,還難受嗎?”張旬輕聲問她。

蔣冬霓點頭。

張旬把一直溫着的醒酒茶倒了一杯給她。

蔣冬霓喝了一口,被難喝到皺眉吐舌,杯子拿在手裏,再難以多喝一口。張旬見狀,又給她倒了一杯涼白開,讓她漱口。

蔣冬霓以為張旬嫌棄她,有點不高興,“……我身上味道很難聞嗎?”

“沒。”

蔣冬霓不信,就要去洗澡,張旬攔着,“別,你小心摔到……”

蔣冬霓脫口而出:“那你幫我洗啊?”

她語氣不佳,但臉上紅暈未褪,斜睨一眼竟有點眼波流轉的味道。張旬一怔,像是路過被探出院牆的桃杏枝碰了一下,而蔣冬霓馬上掙了開。

溫燙的流水沖刷走身上殘留的酒氣,蔣冬霓洗着洗着,腦袋終于更清醒了些,還能夠記起自己剛才對張旬說的話,思考了一下,她又糊塗了:她真的說了嗎?不會吧?她瘋了?她在幹嘛?

蔣冬霓看着瓷磚牆壁上下滑的水跡發呆,心想要不把自己沖走吧……

張旬在客廳聽浴室裏流水聲嘩嘩不絕,好不容易停了,蔣冬霓還是沒有出來,這下他不由得真的有點擔心蔣冬霓的情況。

走到衛生間門口正要詢問,裏頭蔣冬霓突然喊他,張旬過了一會,假裝自己才走到門口,“怎麽了?”

“咳……我睡衣沒拿。”

張旬:“……”

他讓蔣冬霓等等。

“灰色T恤和一條藍色短褲,就在我的床頭櫃上!”蔣冬霓喊道。

準确地形容,是灰白色舊T恤和藏藍色碎花褲。張旬第一次看見她穿這套睡衣的時候,疼着眼睛睡覺。

而那晚夢裏下起白色的碎花小雨,張旬醒來琢磨,是那條碎花褲上的白色小花撲撲掉的土渣。

張旬拿着睡衣回來,敲了敲門,“我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了。”

睡衣拿了,內衣也不過順手的事,因為就大咧咧地挂在衣櫥上。

張旬回到沙發上坐着,過了又有一會,磨砂的浴室門才被推開一條縫隙。一只纖長的手臂伸了出來,露出圓潤的肩頭,隐約可見鎖骨形狀。

雖然只有一點曲線,但比張旬印象裏瘦巴巴的樣子好看許多。

那只手胡亂一番摸索,抓到衣服像貓抓老鼠似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過去。

蔣冬霓姍姍從浴室裏出來。

既然能走出來,她自然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這種事越遮掩越尴尬,所以這次她神清氣爽、大大方方地坐到張旬身邊,“還在看呢,看什麽?”

她一身幽香水汽,像這個季節一株茂盛生長的植物,張旬也似無事發生般告訴她是一部懸疑電影。

要動腦子的電影,蔣冬霓瞪着眼睛,看得煞有介事。

但很快就熬不住了,眼皮發沉,像卡住的卷門簾,拉也拉不下,推也推不上。推拉撲閃之間,蔣冬霓根本看不清屏幕上在演什麽,眨眼睜眼的頻率也越來越低、越來越低,被調成了0.25x倍速。

張旬看着蔣冬霓的腦袋像大擺錘似的仰起——掉下,整個人已經迷迷糊糊地神游天際,片刻,頭一歪,再度陷入昏睡狀态。

他心裏嘆了口氣,難得有慶幸的念頭,慶幸她能平安無事地從浴室出來,不然昏倒在裏面,他會很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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