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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五年後,二十二歲的空蟬再次見到二十歲的光溪時,昔日的青梅竹馬已經成了敵人。
光溪始終對在高一時發生的意外事件無法忘懷。
咒術屆人才稀缺,一屆有三四個學生就很難得了。那一屆學生最多,有八個,被譽為最枝繁葉茂的一屆。
光溪年紀最小,平時很受老師和同學的照顧。
暑假前的最後一次任務中,八個學生死了七個,只有光溪平安無事。
他并非靠實力強大活了下來,他是因為嘴饞活了下來。
他在途中偷跑去買冰淇淋,遇到了迷路的老人,由于幫對方尋找家人花了不少時間,陰差陽錯避開了那些特級咒靈。
原本只是一個簡單的任務,以此提升團體合作能力,大家都沒太當回事,甚至在出發前,還嘻嘻哈哈地訂好了假期去沖繩游玩的船票。
少年光溪抱着一堆冰淇淋返回和大家分享時,看到的卻是同伴們支離破碎的屍體。
班主任為了保護他們,也犧牲了。
那次任務過于慘烈,與預想的完全不同。
我想光溪也一定無數次問過自己,為什麽活下來的是他?
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還活着?
“從那天開始,光溪沒再吃過冰淇淋。”空蟬停頓了一下,糾正道,“不,應該說他一輩子沒再吃過甜食。”
我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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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溪的一輩子不是很長,但也有好幾十年。
大難不死的人,要麽帶着對逝者的懷念活着,要麽忘掉這段悲傷的記憶。
但光溪不屬于前者,也不屬于後者。
他在無盡糾結的思念中,産生了一個夢幻的邪念。
——他要讓逝者複活。
“死掉的人怎麽可能複活?”我驚呆了,“他們應該早就變成白骨了吧。”
“的确是不可能。”五條悟說,“但你爸爸是個瘋子,剛好有組織找上了他。”
光溪所謂的複活,其實并非複活逝者,而是複活術式——這聽上去同樣令人匪夷所思。
術式是咒術師與生俱來的東西,是一種天賦。我沒有術式,所以我是個普通人。
光溪的想法很簡單,把死去的咒術師身體裏的術式抽取出來,再移植到普通人體內,讓術式保存下來。
“啊這,真的可以移植嗎?”我聽得竟有些心動,“能不能也給我移植一個——”
“別開玩笑了!”剛才還語氣溫柔的空蟬厲聲斥責道,“你以為是像移植皮膚那麽簡單嗎?!”
我:“……對不起!”
“不要這麽兇,你吓到小鈴了。”五條悟彈了彈茶杯,杯口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咚聲,“皺紋也會長出來的。”
皺紋永遠是女人的大敵,空蟬立刻恢複了平靜。
“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她說。
“一百個裏面成功一個?”
“不是成功,是存活的概率。被移植的普通人,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活下來。”
活下來,卻又不一定是移植成功。
“抱歉,打斷一下,那個術式抽出來是什麽樣子的?和人類的皮肉、毛囊一樣有實體嗎?”我實在是很好奇,“還說像精神、意志那樣看不到的虛拟物質?”
“不知道,沒人見過。這和光溪本人的術式有關,只有他和他加入的組織知道。”空蟬低下眼眸,吹了吹杯中的清茶,“我猜他們的目标是為了擴大術師的數量。一方面是因為現存的術師人數太少了,另一方面是想保留已故術師的術式。光溪始終對高一發生的事耿耿于懷,說不定他是想重現那次的戰鬥場景。”
“那些被實驗的普通人是自願的嗎?”
“如果都是自願,他怎麽會淪為詛咒師呢?”
“啊,那、那即使成功,對方不配合怎麽辦?說不定會反過來對付他們诶。”我的問題越問越多,但五條空蟬還是很耐心地回答了。
“洗腦,人為控制。”
我徹底明白了。
光溪把普通人當成工具使用。他只要普通人的身體,去保存他同伴的術式,至于人家願不願意,怕不怕死,他一律不管。
說來諷刺,他生下的女兒,卻也是一個普通人。
“光溪不屬于實戰派,因為懶惰導致體術也很廢,但他性格狡猾,幾次被阿悟的父親抓到,都以打感情牌的方式逃掉了。”空蟬說到此處,嘆了口氣,“他年紀最小,又會撒嬌,誰都讓着他,他一哭鼻子,就讓人下不去手。”
……竟然是以哭鼻子的方式逃掉的。
好丢人。
我捂住了胸口,忍住噴血的沖動。
“五條阿姨,您有我父親的照片嗎?能讓我看看嗎?”
空蟬沉默地看着我。
那目光直勾勾的,看得我心裏發怵。
“……已經燒掉了。”
“噢。”
光溪是個十惡不赦之人,媽媽不留他的任何照片,空蟬也把他的照片都燒掉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雖然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想再問一遍,“他,不在了吧。”
空蟬點頭。
“很早就過世了。你別難過,他并不值得。”
“我明白,放心,我不難過。”
見都沒見過,自然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知道他是個壞人有點失望,但也沒有産生強烈的恨意。
假如可以見上一面,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他。
——你的女兒也是普通人,你敢用她做移植實驗嗎?
當然了,我不會告訴他,我是他的女兒。
我只想把這當成一個故事。
……
在五條家飽飽地吃過午餐,我提出了告辭。今天是大晦日,媽媽還在家裏等我。
臨走時還拿了五條家一大堆禮物、豐厚的年玉,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阿悟,麻煩你送鈴溪溪回去。”空蟬說。
“OK,小鈴,我們走吧,小鈴,喂——”
五條悟叫了我好幾聲,我都沒有答應。
在走到院中時,我的注意力全被那棵晚櫻樹上的塗鴉吸引了。
樹幹上,紅色的顏料畫着兩個踢球的小人。
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的手筆。
我摸了摸樹幹,很粗糙,刮得手心都有輕微的刺痛。
這棵樹很老了。
我仰起臉看向冬日的天空。
雪後放晴,細膩的陽光透過樹枝上的積雪上、樹枝的縫隙,照在我的臉上,十分舒服。
微風吹過,涼絲絲的雪水滴落在我的臉上,而後順着往下滑落。
“……已經這麽多年了啊。”
我回過頭,看向身後個子高挑的銀發青年,“小悟長高了。”
回答我的,是一聲很輕的嗤笑。
“哦呀,你可算想起我了。”
*
記憶是在踏進這裏的時候,慢慢回來的。
六歲前的記憶模糊不清,宛如藏在冰面下的暗流。
冰面咔擦一聲,碎裂開來了。
我叫源鈴溪,最初沒有姓氏,就叫鈴溪。
父親源光溪是個敗類,被五條家養大後又背叛了他們。在有了我以後,他又将我送到了五條家,交給空蟬撫養。
聽上去很不要臉,但空蟬接受了,原因是如果我繼承了光溪的術式,卻沒有得到正确的引導,很容易走歪。
我被養在最深處的院子裏。
這裏不缺吃也不缺穿,就是時常讓我覺得迷茫。
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負責照顧我的幸子姐姐總是對我說:“鈴溪,你不能偷溜出去,外面有只長着六眼的妖怪,專吃頑皮的小孩子。”
六眼的妖怪,我想起電視上看到的吃人怪獸,不吱聲了。
幸子給我很多玩具,我最喜歡的是一只皮球,經常拍它。
與我為伴的,是滿院的樹,花花草草,還有門口潺潺流淌的小溪。
聽說那條小溪也叫鈴溪,和我同名。
——是父親取的名字。
關于父親的事,我是在一次午睡時無意中聽到的。
‘光溪少爺竟然變成了詛咒師。’
‘真可憐,這孩子這麽小就離開了爸爸媽媽。’
‘詛咒師的女兒,萬一繼承了他的術式,真的要從小嚴加管教了。’
我緊緊地閉着眼睛,那些話稀裏糊塗地鑽進了我的腦中。
……基本聽不懂。
但是那些話,竟然一個字不落的,全記在了我的腦子裏。
童年的時光是很無聊的,我只能在樹下拿着果汁,與太陽對影成三人。
直到一個冬日,我照樣對着樹舉起飲料杯,擡頭卻看到樹上坐了一個男孩。
他看上去與我同歲,穿着質地考究的和服。
“你為什麽在我家裏,你叫什麽名字?”男孩問我。
他的臉被樹葉遮擋了一角,表情虛幻在光影裏。
“我叫鈴——”不對,幸子不讓我告訴陌生人名字,于是我改口道,“我叫……戰鬥暴龍獸。”
“騙誰啊,那我還叫鋼鐵加魯魯呢!”
男孩從樹上跳了下來。
他腳尖一勾,就勾走了我的皮球。
“喂,這個球是拍的,不是踢的。”
他踢得更用力了。
“你不會玩,不覺得用踢更好玩嗎?”
“我不覺得!小鬼,把球還給我!”我扯住了他的羽織,氣勢洶洶地說,“不然我讓外面的六眼妖怪把你烤了!”
“六眼妖怪?”他一腳把球踢遠了,扭過頭看着我。
對上他的視線,我看清了他的臉。
樹梢上雪水消融,落下一滴,摔碎在他的眉心。
銀白的發絲被風輕柔吹散,冰藍色的眼眸緩緩眨了一下。那裏面,完整的映出了我的臉。
于是,我找到了全世界最美麗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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