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危言聳聽

危言聳聽

金蟬子将馬拴在樹上，向老者走去，老者道：“真是玄奘法師，老朽是這灞柳村村長名喚柳寒雲，去年我在城外空空廟聽過您講經呢。”

說着向金蟬子拱手施禮，金蟬子連忙止住老村長道：“施主不必多禮!今年收成如何啊？”

柳村長笑着道：“今年小麥收成不錯，還有幾日小麥就全部收割完了，大夥要趕在夏季雨水來臨之前将這些小麥收割曬幹碾皮篩淨，将小麥裝倉，再将地翻整趕在秋分時節灑下小麥種子便萬事大吉了。”

說着拿起一把麥穗說：“法師，您看今年這小麥長的十分飽滿啊!只求老天爺這幾天不要下雨才是。”

莊稼人靠天吃飯，金蟬子看着圍過來和自己打招呼的農民們，心頭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有人捧着水走來道：“法師，天氣炎熱，可要喝些水？”

金蟬子道聲謝接過水碗一飲而盡，柳村長道：“是老朽思慮不周了，已到飯點竟忘了為法師布下飯食。”

金蟬子剛想說不必麻煩，周圍的農戶們從自家餐盒中分出了些飯食瓜果端于金蟬子面前道：“法師，我們鄉下人也沒什麽招待您的好東西，這些瓜果鍋盔素面就請您将就食用。”

盛情難卻，金蟬子無法推辭便向衆人道謝和柳村長坐在田間吃了起來，金蟬子在夢境中看到這些人在明年這個時日大多全都會接二連三地死于與接踵而來的災難中，看着眼前衆人在田間地頭勞作嬉笑的場景一時心中十分複雜。

吃完飯脫了僧袍下地幫一個老翁割了半天麥子，将麥跺裝車已是近黃昏了，衆人與金蟬子道別，看着金蟬子縱馬往長安而去，衆人在歡聲笑語中架着自家農車，載着滿滿小麥回家。

金蟬子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覺得昨夜許是預知之夢，還有三個多月夢境裏的霜災就要來臨，明日定要向皇帝陳情言明自己所做之夢，讓朝廷早做打算，避免這場浩劫。

金蟬子在暮鼓響起城門關閉前趕回了大福寺，連夜寫了封書信，向皇帝詳細說明了自己的夢境，恐會成真，希望陛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早做準備，避免天災，第二天一早就遞進了宮。

兩天過去後，并無任何回音也未見朝廷有何動靜，金蟬子坐在齋堂一邊吃飯一邊喃喃道：“不應該啊！難道這些凡人不信？”

“師兄，你說什麽不應該，誰不信什麽？”悟明舉着筷子嘴角沾着米粒問金蟬子。

金蟬子擡頭望向悟明道：“沒什麽，我自言自語來着，你嘴角這米粒是要留做晚飯嗎？”說着幫悟明擦了擦嘴角。

悟明看着金蟬子手上擦下來的米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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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蟬子問悟明:“朝廷最近可有什麽大動作嗎？”

悟明咽下一口青菜道：“并無任何大動作啊，是出什麽大事了嗎？”

金蟬子道：“沒有沒有，我随口一問，吃飯吃飯！”

悟明放下筷子看着将頭埋進碗中的金蟬子道：“玄奘師兄我覺得你最近有些奇怪，你可還是因通關文牒而煩憂？”

金蟬子聞言端起一碗豆腐湯喝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是啊！”

悟明道：“師兄莫要憂心了，說不定陛下哪天就同意你西行，通關文牒就辦下來了。”

金蟬子笑笑道：“希望如此，悟明啊，快吃飯吧，你不吃我可全吃了。”

說着準備将碟中的菜全倒入自己碗中，悟明着急了：“玄奘師兄給我留點，我吃我吃！”

金蟬子晚上摸着圓滾滾的肚子躺在榻上自言自語道：“怎麽沒有回應呢？難不成是公文太多，還沒看到我的信？該不會是信還沒送到吧？”

想到這裏金蟬子坐了起來，又提筆寫了封書信，第二天一早遞進了宮，兩三日過去了，還是沒有消息，金蟬子有些煩躁，在第四日晨鐘響起時起身穿戴整齊直直往奉天門而去。

還是上次那位看守宮門的将官吳洺元，還不等金蟬子說話，吳洺元就迎上前來道：“玄奘法師，您怎地又來了，您之前七次上表要出關西行，其實已經觸怒龍顏了，眼下突厥人虎視眈眈，您要有大局觀才是，您說您這不是非往陛下不快處撞嗎？你們出家人不是說四大皆空嗎？莫要執着了，請回吧！”

金蟬子一句話還未說，這吳洺元就已說了許多，金蟬子看那吳洺元還要再說什麽連忙道：“噓，吳将軍聽我說！我此番來不是為西行通關文牒一事，我有要事要面見陛下，請将軍通傳！”

吳洺元道：“您上次來也是這麽說的。”

金蟬子道：“此番真是有要事，此事關民生大計，或可救關中萬民于生死，固社稷之安穩。”

吳洺元聽完看着金蟬子面色認真道：“法師此話當真，可是我國境內發生了何大事？為何京城并未接到傳報。”

金蟬子道：“是我夢中預見之事，還未發生，但事關萬民生死貧僧絕不是說笑。”

吳洺元有些半信半疑，但心中又想這玄奘法師應當不會冒着殺頭的風險跑到宮城來編這些危言聳聽的話，猶豫片刻道：“法師稍等，我命人去通禀陛下。”

散了早朝後皇帝正在禦書房批閱奏折，看見封“玄奘敬上，陛下親啓”的信後皺了皺眉道：“這和尚怎地如此執着？五日來竟又向朕遞了兩封表書。”

磨墨的太監低頭道：“陛下保重龍體！”

話音剛落有人來禀，說奉天門守城将領吳洺元來報，玄奘法師于奉天門外，說有事關民生大事來禀，望進宮面聖。

皇帝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将兩封未拆封的信和前七封放在一起，命人放在一旁，不想再看見。

金蟬子在奉天門得知皇帝不願見自己後，有些無奈，弄不清皇帝這般操作是為何？難道覺得自己在胡說八道？凡人不是有句話叫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嗎，金蟬子此時滿腦子問號。

第二日金蟬子一大早出了大福寺，守在百官下朝會必經之地，待朝會散後，見一衆官員走來，終于等到來人，金蟬子直直走向一個身穿紫袍頭戴黑冠的官員道：“丞相大人，貧僧有要事禀告！”

丞相看着玄奘道：“玄奘法師可是為通關文牒而來？本官幫不了你。”

金蟬子道：“貧僧不是為此事而來，貧僧夢見入秋後關中将會有霜災降臨，天寒地凍一直到來年開春，入夏後又将會有蝗災旱災和瘟疫，顆粒無收，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此乃預知之夢，請大人禀于陛下，共商應對之策。”

金蟬子的聲音不算大，可是在宮門這片空曠的廣場上許多官員都聽到了，有司天監的官員圍過來說：“若有你說的天災異象司農司和我司天監怎會不知！？”

司天監少卿道：“今年關中地區小麥産量充足，陛下大喜，況且我司天監幾日前夜觀天象，有木星合月之相，此乃天人之合，預示國泰民安，天下太平，祥瑞之兆。我看分明是你這和尚在此妖言惑衆，危言聳聽，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麽夢境預知，你怎地不做個夢預知下你自己？”

這司天監少卿崇尚道家，對佛家多有不認同和排斥。

金蟬子道：“你一個司天監少卿如何說的出子不語怪力亂神？”

司天監少卿聞言語塞道：“好一個巧言令色的和尚！”拂袖而去。

金蟬子道：“丞相大人，貧僧所言非虛，夢境預示還有不到三月即将來臨，請禀明陛下，早做應對之策，或可避免無數性命白白犧牲。”

丞相看向金蟬子的神色晦暗不明道：“法師如今雖受百姓供奉敬仰，可法師也當牢記自己的身份才是，出家人莫要執着名利，本官及衆位大人總不能因你一個危言聳聽的夢就冒犯龍顏，整個大唐更不能因你做了一個夢就陷入恐慌，法師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