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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青澤的改變, 界樹也只是感慨一聲，它不過是一截根枝所長成，對于當年神界的記憶也都是斷斷續續、一知半解的, 只是那些記憶裏的兩個主角卻是始終沒有變過。

“情況你們也看到了。”界樹抖了抖自己身上零零星星的葉子, 因為生命太過長久，界樹的很多時間裏都是在睡覺中渡過, 等到發現自己被魔氣侵染的時候, 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陷入沉睡。

幸而在沉睡之前，它還是成功将求救的信息傳遞了出去。

米谷擡起頭，看向界樹：“這些魔氣, 是因為分出去的枝杈才沾染上的嗎？”

界樹擺了擺樹枝, 算是承認了米谷的猜測。雖然界樹都在各界荒蕪之地, 但這麽長久的時間, 總會有一部分人找到界樹, 這些人若是心術端正, 界樹也願意送一份機緣與他們，只是卻不料這機緣最後竟會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也許是這些人走了歧途, 也或許是枝杈被其他人搶了去。

而現在，就算是知道了問題的原因，也已經太遲了, 魔氣已經完全侵染了它的本源, 就算是現在切斷與那些枝杈的聯系, 也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

看着面前擔憂的幾個人, 界樹反而笑了兩聲：“別怕，事情還沒到那麽糟糕的地步。”

見幾人都擡頭看向自己，界樹身上的綠色一瞬間爆發起來，慢慢将枯黃逼退，最後完全消失，然而界樹的生機在同一時間也在飛速的流逝着。

青澤面色難看，微微有些發怒：“停下！”

界樹身上的魔氣随着枯黃一點一點不知被壓制到了哪裏，整棵古樹看起來就好像與天地相連，安靜的伫立在那裏。米谷仰起頭，卻也只能看見無數的樹枝将天空都遮擋住，無法看到樹冠。

“莫氣莫氣。”界樹聲音裏依舊有着笑意，“人類一生氣就會變老的。”

青澤被它的話一堵，隐隐的怒氣也被澆滅了，只是面色仍舊不好：“你不需如此……”

“天地大難，各界無一幸免。”界樹的聲音漸漸變得空靈，“自萬萬年前神界封閉，魔界滋生，這一切便注定會發生。”

界樹的樹枝從幾個人身上一一掃過，幾人的頭頂閃過一抹涼意。“妖界軒墨，鬼界流七。”說到這裏，界樹的聲音微微頓了頓，枝杈在米谷和青澤的身上停了許久，才緩緩的嘆了口氣。

“神界……青澤神君？”米谷聲音輕的仿佛怕驚醒了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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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樹沉默半晌，應了一聲，卻并不願多說，而是轉移了話題：“界樹是一界的支撐，各界的界樹獨立卻又彼此影響，我的消散必将引起其他幾界的動亂。”

界樹伸出枝杈，将米谷懷裏的小界樹卷起，小界樹努力把小小短短的枝杈纏在身旁的樹枝上，看的米谷一陣心酸。“待我消散之後，這個孩子會成為新的妖界界樹，只是這需要多久，沒人能知道。”

米谷的目光落在小界樹小小的樹枝上，根本想不出這麽脆弱的樹枝要怎麽撐住整個妖界。“它還這麽小……真的沒問題嗎？”

“其他的界樹會幫助它。”界樹将小界樹放在自己的樹下。

米谷點了點頭，神色間依舊有着擔憂和心疼。界樹卻是看向米谷身後的軒墨，主動開口道：“你便是當年那個小鬼吧。”

軒墨點了點頭，若是別人敢如此在他面前說話，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死了。然而面前這個……這棵樹，卻是這世上少數幾個有資格這麽稱呼他的人。

“那……”米谷出聲，看着界樹的目光有着隐隐的期待，“您知道我的母親，她現在在哪裏嗎？”

界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我不能說。”

米谷眼睛先是一暗，卻很快反應過來，若是母親早已不在，那就沒有什麽不能說的了。

米谷激動的回頭看了一眼父親，卻在看見他微紅的眼眶怔了怔。妖皇沒想到自家女兒會突然回頭，一下子被米谷看見自己丢人的樣子，下意識的側了側身。

界樹看着他們兩個人，半晌突然開口，卻是問了另一個問題：“我可以看看你的原形嗎？”

米谷一怔，略微點了一下頭，變成了原形，幾步跳到青澤的肩上，搖了搖尾巴，沖着界樹叫了一聲。

“喵。”

界樹伸出幾個枝杈，将小小的白貓卷起，緩緩的移到了半空。米谷有些驚訝的發現，在界樹的樹幹上竟然有一個不大的樹洞。界樹将她輕柔的放在樹洞裏，枝杈便縮了回去。米谷在樹洞裏趴下，尾巴一卷，正好和樹洞的大小一樣。

“原來……是這種感覺。”界樹滿足的嘆息了一聲。

它從本體身上接收到的只有那些記憶，卻并不知道那些記憶裏的感覺，只是在它長大的時候，它總是會去想，如果真的有一只貓，窩在樹洞裏會是什麽感覺，等到它長大才發現，也許是因為日思夜想，自己的樹幹上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樹洞，與本體的一模一樣。

能在最後感受一次，也算是了卻心願了。

界樹的樹枝緩緩的垂下，一動不動了。而它身上的嫩綠的顏色，卻一個一個的變成了光點，向樹下的小界樹彙聚而去，那些光點慢慢的投入到小界樹的身上，将它整個籠罩起來，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光團在一點一點變大。

青澤幾人後退幾步，那光團的光并不耀眼，卻令人心生敬畏。他們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不願直視那些光點。

小光團一直長到十幾米，才停了下來，光漸漸散去，小界樹已經将根深深的紮入了身下的土壤之中。

幾人還未有反應，便感覺到大地猛的震動了一下，而天似乎也壓低了一瞬。

衆人心裏一驚，還未回過神，就看見界樹身上不多的葉子零零落落的飄落下來，然後被一陣風吹向了遠方，而其中的一片葉子，就在他們眼前落在了地上。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一片葉子就變成了一根高高的柱子，柱子上還有着樹枝的圖案。

“這是……”軒墨遲疑的觸摸了一下柱子，有點微涼，似石非石，似玉非玉。

“界樹最後的庇護。”青澤淡淡的說道，這些葉子會落在妖界各處，幫助小界樹撐住這一方天地，直到它們身上的力量全部消耗完。

妖皇沉默半晌，向已經徹底枯黃的老界樹深深鞠了個躬。

而随着老界樹的逝去，這片空間的禁空之力也消散了，青澤幾下便來到了老界樹的樹幹上，看着窩在樹洞裏的貓崽，神情恍惚了一瞬，才微微彎下腰，伸出手看向米谷：“來。”

白貓的身子動了動，卻是把頭埋在了身下，尾巴也擋在了腦袋上，一副不合作的樣子。青澤失笑的揉了揉米谷的尾巴，米谷一下子把尾巴縮了回去，青澤也不強行把她抱出來，而是輕輕掀起衣服的下擺，毫不在意的坐在了樹洞旁。

“喜歡這裏嗎？”青澤輕聲問道。

米谷的貓腦袋在身下點了點，尾巴下意識的甩了兩下。無論是這個樹洞，還是界樹身上那種包容和溫柔的氣息，都讓她感覺很放松，半點都不想離開。

“那以後，我們也在院中種一棵這樣的樹，好不好？”青澤側過頭，看着米谷淡笑道。

米谷從樹洞裏伸出頭，看着青澤帶着笑意的眼神，有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穿着一身華麗的長袍，卻毫不在意的蹲在她面前，聲音低低的：“我們把這棵樹救回家，好不好？”

“好。”米谷輕聲應道，也不知是在應着現在的青澤，還是那一抹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