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屬于

第60章  屬于

陸時野擦濕發的動作停了，怔愣地望着外面的人，一時竟忘了說話。

喬荊桃擔心地問：“怎麽像傻了一樣？不會醉到認不出我了吧？”

“我……”陸時野出言，才發覺自己嗓子變啞了，“我當然認得……”

喬荊桃唇一抿，想裝得嚴肅，問他是不是不要外賣了，卻沒忍住，又笑了起來，腦袋一晃，頂的菠蘿包啪的掉了下來。

“哎呀我的菠蘿包！”

陸時野回過神來，俯了身，撿起面包，掃了一眼。

——常見的牌子，像是在樓下的便利店買的，透明的塑料包裝上貼着七塊五的價錢标簽。

“現在的菠蘿包這麽貴了嗎？”陸時野想起某些往事，眸中閃過緬懷的笑意，“我記得以前只要一塊五。”

要不是覺得陸時野肯定不記得了，喬荊桃差點脫口而出，問是不是他高中時的物價。

不過他都忘了當初在夜市撿到他的哥哥長什麽樣，陸時野肯定也不記得小時候的他了。

而且陸時野明顯知道那個小孩是喬家的，他要是這時候跳出來，豈不是主動暴露身份了？

“都過去這麽久了，物價飛漲嘛。”喬荊桃語氣輕快，“你怎麽不請我進去啊？”

陸時野卻沒讓開路，輕擰了眉，問：“寶寶，你是從家裏偷跑過來的？沒關系嗎？”

“是偷跑出來的，爸媽他們都已經睡了。”

喬荊桃沒想到陸時野還會攔着自己，遲疑了下，問：“我來都來了，你總不能這時候趕我回去吧？”

陸時野的神情寫着不贊同，道：“你突然跑出來，家裏人會擔心的。”

“你幹嘛啊？”喬荊桃有點生氣，“我又不在你這裏過夜，就給你送湯圓，看你吃完我就回去。”

走廊上通着夜風，喬荊桃站門口太久，剛一說完，鼻尖微動，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

“先進來。”

陸時野輕嘆口氣，終于讓開路，去拿鞋櫃裏屬于喬荊桃的那雙拖鞋。

他又低了下身，将拖鞋放在喬荊桃的腳邊。

視線擡起的一瞬間，倏地停留。

喬荊桃穿一身印着牛油果圖案的牛奶絲短褲睡衣，薄薄的睡褲到大腿中間偏下的位置，小腿纖細雪白。

在他微微透粉的膝蓋上，卻斜貼了一張創口貼，頗為刺眼。

在走廊上昏暗的燈光中不太明顯，直到喬荊桃踏進光線明亮的公寓裏，那道創口貼才出現在陸時野的眼裏。

“你的膝蓋怎麽了？”

喬荊桃跟着低頭看了眼，語氣輕松：“哦，不小心擦傷的。”

“怎麽傷到膝蓋了？”

喬荊桃不看他，含糊地回：“就不小心的啊。”

他在廚房裏用小鍋煮湯圓，間隙裏給陸時野搜公寓附近的外賣，發現這個點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什麽也沒有。

正愁着，目光望向在沸水中翻滾的一顆顆白圓子，鬼使神差起了念頭。

——要不……他直接送過去？

他上了樓，給他哥的房間送了一碗熱湯圓，囑咐他哥早點休息後，又回了廚房，偷偷摸摸地打包了多出的一碗小湯圓，對怎麽出門犯了難。

家裏的大門厚重嚴實，再怎麽小心，進出的動靜都能傳到樓上。

喬荊桃思來想去，決定效仿小時候逃家的自己——從廚房的後門進小花園，再從花園出去。

對小時候的他來說，小花園的木質栅欄高過腦袋，得通過破洞鑽爬出去，到了現在，不過是長大的他的半個身高，跨越過去，易如反掌。

喬荊桃揣着飯盒自信一跨，栅欄邊緣的木刺劃過膝蓋，拉出一小道傷口，見了血。

就為了這個擦傷，喬荊桃去利澤公寓樓下便利店買了張創口貼，正好看到面包貨架上正好有一個菠蘿包賣。

“傷口嚴重嗎？”

陸時野不放心：“有好好處理嗎？”

“你管我。你不是催我走嗎？快吃小湯圓，吃完我就走了。”

喬荊桃哼一聲，把飯盒往陸時野懷裏一塞，道：“你坐着，我去廚房裏給你拿小勺子。”

陸時野只好接過飯盒，隔着雙層的玻璃，也能感受到裏面盛着的湯圓甜湯傳遞的溫熱。

那一股熱，順着掌心流至四肢百骸，叫心尖也被融化成了一灘柔軟。

陸時野的喉結滾動，又想起今晚酒局，喬見川在醉意之間還不忘向他索要名單，無聲地嘆一口氣。

另一邊的喬荊桃直奔廚房，在櫥櫃裏翻找出小勺子後，興致勃勃地出來，直奔坐在餐桌前的男人。

“小勺子來了，可以吃啦——”

喬荊桃進了餐廳，剛把小勺子放下，正準備去坐旁邊的位置，就被陸時野攥住了手腕，往他的方向一拽，準确無誤地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陸時野圈抱着他，道：“寶寶，抱一會兒。”

大概因着喝過酒，陸時野的嗓音有些發啞，體溫也較往日更高，裹挾着沐浴後的濕潤水汽，源源不斷地散發熱量。

攬在喬荊桃腰側的結實手臂散發着強烈的存在感，底下的大腿更是像曬足了夏日陽光的石面，熱意滾燙，混着成熟男性的荷爾蒙氣息，更具有侵略性。

喬荊桃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發紅，問：“你這樣抱着我，還怎麽吃湯圓啊？”

“能吃的。”

陸時野笑了笑，抱着他，松了一只手，将餐桌上的玻璃盒放在近處，拿起了小勺子。

銀制的勺子敲擊着玻璃飯盒的邊緣，發出清脆的敲擊聲響，又盛着三四個白糯小圓子，送到陸時野的唇邊。

輕微的咀嚼聲響起。

喬荊桃一偏頭，就能看到陸時野的側臉，眸色平靜，鼻梁挺直，淡紅的唇色被甜湯沾染得微微濕潤，下颌的走向顯得淩厲。

喉結線條骨感而突出，正随着咀嚼吞咽，而很輕地上下滑動。

在冷淡的氣質中，透出幾分莫名的色氣。

喬荊桃眨了眨眼，湊過去，親了下陸時野的喉結。

陸時野的動作一下子定格，眉眼低垂，望向懷裏的人。

“看什麽看。”

喬荊桃還記着陸時野剛不讓他進門的事，語氣兇兇的：“吃你的。”

陸時野聽出喬荊桃還在生氣，趕緊哄着應了聲好。

飯盒裏的小湯圓分量不大，是剛剛一碗的分量，陸時野很快就吃完了，又喝了裏面的甜湯，感覺有一股暖意在胃中升起。

喬荊桃見陸時野都乖乖吃完了，悶氣消散了些，唇角掀起弧度，伸手拽了拽他的睡袍領口，問：“你的胃有好受一點嗎？”

“有的。”陸時野又問，“是寶寶自己煮的小湯圓嗎？”

“那當然是啊。”

陸時野笑了笑，道：“謝謝寶寶。”

喬荊桃哼哼唧唧的：“那我給你煮了小湯圓，還冒着好大的風險跑出來找你，一見面，你就想趕我走。”

“不是想趕你走。”

陸時野耐心地解釋：“寶寶想一想，你一聲招呼不打，突然從家裏消失，要是被家裏人發現了，他們會不會着急？大半夜的出來，天色黑，你在晚上又看不清，要是磕碰到哪兒，受傷了怎麽辦？”

說到受傷，陸時野又想到了喬荊桃膝蓋上的創口貼，放輕了聲音，道：“寶寶，說實話，你的腿是不是今晚出來的時候傷到的。”

喬荊桃不情不願地承認：“……是。”

他又覺得丢面子，飛快地補充：“就是一點點點小擦傷，不嚴重的。”

“就算只是一點小傷。”陸時野道，“我也會心疼的。”

喬荊桃有點委屈：“可我聽到你的消息，也心疼你啊。”

陸時野五官冷峻，眸底似深潭覆着一層薄冰，如遇暖陽悄然融化，微起波瀾漣漪。

他低了頭，拿挺直的鼻尖蹭了蹭喬荊桃的鼻尖，近得好似下一刻就要接吻。

陸時野只保持着這樣的距離，帶着缱绻溫柔的笑意，深望着他，道：“我知道寶寶擔心我，下次告訴我就夠了，不用特意跑過來的。”

“只讓你知道就夠了嗎？”

“嗯，夠了。”

“可我覺得不夠。”

喬荊桃的語氣透着固執：“我覺得我以前對你好差，我想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

陸時野笑起來，伸手摸了摸喬荊桃的臉。

力度很輕，帶着珍重和憐惜，像怕碰碎一場美好的幻夢。

“不用。”陸時野道，“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對你好一點還不行？”

喬荊桃的神色充滿不可置信，纖長的指尖緊攥着陸時野的領口，一副不要到答案不肯罷休的模樣，道：“為什麽啊？”

陸時野低眸望着他，眼底的晦暗情緒波動暗湧。

酒意作祟，将往日的理智神經都麻痹，深藏在心底、見不得人的話語翻湧而上。

陸時野很慢地道：“可能因為……我覺得寶寶是我偷來的，說不定哪天，我就需要還回去。但就算還回去，寶寶也該是以前那個快快樂樂的你，不被我改變的你。”

“還？為什麽要還？”喬荊桃茫然地問，“你要把我還到哪去？”

“我也不知道。”陸時野道，“我只知道，寶寶并不完全屬于我。”

“就算你不想改變我，但我已經被你改變了啊。就像你以為我不屬于你，但我從家裏偷跑出來的那一刻，在看不清的夜色裏翻栅欄出來的那一刻，我的心裏想的全是你。”

“要是覺得只是這樣，還是不夠……”

喬荊桃咬了咬唇，下定什麽決心般，白瓷般的臉頰慢慢暈開一點绮豔的霞色，柔軟黑發裏的耳根紅得快滴血。

“樓下的便利店還開着，可以買、買……”

喬荊桃不敢看陸時野，纖長的黑睫似蝶翼輕輕垂落。

他抿着唇，因着羞恥，聲音也漸漸變低：“我去收銀臺結賬的時候看到了，有賣你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