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黃昏別館與人魚（七）

第28章 黃昏別館與人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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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慶祝新宅建成的宴會, 來往賓客都是與本家關系匪淺的各界名流，因此這座館很快散去了新宅特有無人氣的冷清感，因為亂中有序的人聲變得熱鬧不少。

從尖尖的屋頂到內部西洋風的裝飾來看，館主大約是一個非常有地位的新派人士。

剛踏進門的客人這樣感嘆着。

他身穿黑色的舊式學生服,外罩一件帶有細紋的草青色外褂, 年歲約莫二十出頭, 還是個少年人。

“江戶川大人，感謝您的到訪。”

前來迎接的侍從畢恭畢敬地行禮後，引着少年前往所有賓客齊聚的大廳。他這樣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來客是當地非常有名望的家族幼子，身份自然尊貴。

但是少年并不像侍從想象的那樣驕矜傲慢, 反而如同他恣意亂翹的黑色短發那樣, 是一個随性的人。

“讓她來帶路好了, 你還有事要辦吧。”

小少爺只是微微掀開眼皮, 湖水般的碧綠一閃而過, 侍從稍一晃神, 就聽到眼前無論如何都要審慎對待的小少爺這樣說道。

“啊？您怎麽知道——”下仆必須去一趟倉庫？

“這不是一目了然的嗎？”江戶川亂步有些不耐煩地甩手，示意那個侍從趕緊走。

不愧是在市內得到衆人誇贊的讀書人, 就像老爺一樣, 讓人摸不清頭腦中在想些什麽。

被少年手指着的侍女上前接手了引路與介紹的工作。

“烏丸別館是老爺留洋回來後, 花費數年親自設計并找來能工巧匠建造的。因為老爺格外喜愛國外的建築風格，因此這座館······”

大概是這樣純粹西洋式的建築在這個剛經歷維新沒多久的時代, 還是有些太過罕見與驚人了, 侍女每接待一位客人都需要介紹一番, 這番說辭已經駕輕就熟了。

即便少年模樣的客人根本沒有露出驚奇之色, 她也依然娓娓道來。

而江戶川家的小少爺，這次代替不在本地的父母前來的江戶川亂步, 看上去卻興致缺缺。

“晚宴将在兩小時後進行，在此之前您可以在館內游覽，有什麽需要吩咐我等即可。”

侍女見少年不感興趣便不再多言，只是将人帶到了待客大廳後便留下這一句話離開。

只留少年低着頭沉思。

又是晚宴？

等等，我為什麽要說又？

同樣的情形在不同時間段，不同的人物身上反複上演。

站在氣勢恢宏的大廳內，格格不入的幾人并沒有和周遭的賓客們一道滑稽地仰着頭觀賞挑高的穹頂，也沒有大驚小怪的伸手撫摸純金的雕像。

他們的眼中都帶着些許的困惑，環視着身邊，仿佛是誤入了從沒見過的魔幻場景。

但是——

記憶告訴他們，一切都很正常。

“真不愧是烏丸先生的設計。在下有幸能走進其中一睹真容，甚至與那位神秘的先生共進晚餐，街上的商戶們可嫉妒我了。”

一個矮胖的男人對身邊陌生的美麗女子感嘆道。

“哦，失禮了，在下是從事外貿生意的商人，不知這位小姐——”

“烏丸家族的醫師，槍田郁美。”女人流暢地回答道。

客人們沒有等太久，宅邸的主人便出現了。這是一個看起來有些陰郁的中年男人，身體看起來不是很好，肩背佝偻着，沒走兩步就忍不住輕咳出聲。

他并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着兩女一男一共三位年輕人和兩個女童。

“歡迎各位來到我的黃昏別館，再次感謝諸位撥冗前來，感激不盡。請容我向為各位介紹——”

“這是鄙人的一對女兒，一子與二子。”

男人伸出手，想要搭着身邊兩個小女孩的肩膀，被毫不留情地避開。

關于這兩個孩子的傳聞，衆人都聽說過些許。據說她們的母親跟着烏丸老爺一同出海，兩人感情深厚。只可惜回國的船上因為身體原因早早去世，留下年幼的孩子們跟老爺回來。

這大概就是兩個孩子不愛笑也不親近父親的原因吧。

一子與二子對于自己被介紹沒什麽反應，只是挨着身邊那個女子不說話。大家想起那些傳言，心中頓生憐惜之情，并不計較兩人的無禮。

“這位是兩個孩子的家庭教師諸伏鶴見小姐。”

江戶川亂步站在人群中，視線随意地一掃就看出衆人因為家庭教師鶴見小姐過于出衆的外表，對她和烏丸老爺的關系産生了一些狎昵的猜測。

才不是這樣。

鶴見不是這樣的人。

他的胸中湧現了一股莫名的憤怒，卻不知其由來，也不知該向誰發洩。

“根本沒有那回事。”他忍不住大喊，卻因為比實際年齡更顯幼态的外貌，只得到了衆人不可思議的回頭和包容的眼神。

他習慣性地鼓了鼓臉，不自覺地望向一時成為目光焦點的女子，眼神中透着些許委屈。

“還是別擅自揣測比較好吧。”金發的少年走近，“這可是烏丸老爺的宴會。”

他同樣是留洋回來的，據說家中從政，職位不小。

用眼神交換着龌龊猜想的衆人只好讪讪一笑，生硬地轉移話題。

“這兩位，是我的侄子櫻川九郎和他的未婚妻琴子小姐。我身體不好，還是先回去休息了，抱歉。”

正在這個時候，烏丸老爺的介紹進入了尾聲，而他的話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議論。剛才短暫的小插曲，眨眼間被抛之腦後。

“櫻川？是那邊的世家大族，櫻川家？”說話人擡手指了個方向，正是京都。

“是啊，一直聽說烏丸老爺是某個大家族中別出的少爺，想不到竟是那個櫻川家，真是沒想到。”回話人正是那個外貿商人，他似乎對一些市井裏的傳聞很是熟悉。

大約是職業需要吧，不同于市井中的普通商人，走南闖北的他需要打交道的人，都是那些有錢有勢的貴族，知道得多一些也不奇怪。

烏丸老爺因為身體原因先行離開後，賓客們就圍住了看起來知道不少的外貿商人。

商人頭一次被這麽多熱切的目光注視，特別是在場能被烏丸家請來的都是有才有勢或有錢的人，他心中不免得意起來，興致高漲。

據他所說，櫻川家是曾經做過藩國大名的世家，這一點足可見歷史有多悠久了。

只是，櫻川家子嗣不豐，似乎一直是代代單傳，後來就向當時的天皇陛下請求改易，回到京都附近隐居，因此名聲不顯。

“不過，在下曾有幸去往櫻川本宅售賣貨物，那裏面傳出的孩童聲音，可不止一兩個，所謂的子嗣不豐大約只是謠言吧。

這次前來宴會，正是因為櫻川本宅托在下将一些禮物一并帶回來送給烏丸老爺，這才能和各位一道站在這裏。”

另一邊，鶴見、座敷童子們正在無奈地看着琴子鬧騰。或者說是因為被介紹為未婚妻而喜不自勝，更為恰當。

“未婚妻的說法真是令人心生愉悅，這館還挺有眼力見的，對吧九郎前輩？”

岩永琴子一手捂唇，卻沒能遮住臉上喜悅的嘴角和紅暈。

“這只是幻覺而已。”櫻川九郎試了幾次都無法抽出自己被琴子抱住的手臂，只好用另一只尚能活動的手按住抽疼的額頭。

“別害羞嘛——你們這副表情是做什麽？快說新婚快樂呀，這可是值得慶祝的大好事！”

琴子并不理會櫻川九郎潑冷水的舉動，盯着撲克臉的三人（和妖怪），語帶威脅。

座敷童子們擡頭與鶴見面面相觑了幾秒，又轉向鬧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新——”

“不要，別聽琴子的！”櫻川九郎終于按住了琴子，“你這跨越的也太過分了吧！”

短短一句話，就從未婚夫妻變成已婚了啊！

“有什麽關系？很快這就是可以名正言順聽到的祝福了，早那麽一兩天也不要緊。”

琴子有些遺憾，但能看到櫻川九郎這樣慌亂中帶着害羞的表情也不錯。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麽，讓我們來探查一下，這座館想要給我們展示的過去吧。”

“那幾個偵探都是普通人，已經被館僞造的記憶迷惑了，放着不管也沒什麽。現在的重點就是，櫻川家居然和烏丸家有聯系，就連九郎前輩都不清楚其中內情吧。”

鶴見仔細回憶了一番之前看到的其他人，基本都是被邀請來的客人，屬于多一個少一個都不影響情節發展的普通身份。

只有她們幾人，與所謂的烏丸老爺有着直接的聯系。

其中，櫻川九郎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座敷童子和她本人的身份看起來或許比過來暫住的表家少爺更親密，但是也只是關聯了烏丸老爺一個人，可有可無。若是沒有她們的存在，那就幹脆當作烏丸老爺還沒有後代好了。

但是櫻川九郎，以及他所代表的櫻川家，卻解釋了許多客人口中烏丸這個神秘又陌生的姓氏，是如何一出現就有資本出海，還能擁有萬貫家財用于建房。

“櫻川家族，才是最重要的信息。”

鶴見理清了所有人身份信息中透露的線索，看向面色沉靜的櫻川九郎，以及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麽的岩永琴子。

“和櫻川家利用妖怪屍體有關系，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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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烏丸家被我完全魔改了ｈｈｈｈ

終于要講到人魚由來了

不過一提到櫻川家

應該有不少人猜到了

這裏出現的當然不是活的人魚

是長生不死的人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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