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睡前洗漱
第10章 睡前洗漱
與江盛轉瞬之間腦子裏就拐了七八個彎不同,鹿姝就很單純地感慨了一聲:“江盛同學,你居然還會自己做紙,太厲害了!”
鹿姝越發覺得在這個年代當學生,如若沒有學習以外的一技傍身,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從學校裏出來的。
看完了紙,鹿姝才仔細看江盛的字,然後發現周老師說的那些屬于江盛“字好”的豐功偉績還是太寫實了。別人練字,也就是一兩種字體,而江盛在一張紙上練字,竟是兩排一種字體!
且每一種字體都寫得很有風骨,并非空有其形的那種。
瘦金體瘦而不失其肉,運轉提頓間靈動而又剛硬。
行書如流水行雲,鈎挑牽絲間,噙着活潑卻又不失韻律。
草書狂放肆意,變化靈動,但仔細去看,這種狂放肆意又不是毫無章法只拟其形,楚詩以前沒接觸過太多書法大家,作為外行人,她只能說,這還是她這麽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草書寫得這麽英姿飒爽的。
原諒她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去形容江盛筆下的草書吧,因為在看到它們的第一眼,鹿姝就打心眼裏生出一個感慨:它們可真帥!
一點也沒有尋常人眼裏對草書“鬼畫桃符”的刻板印象!
鹿姝又驚又嘆:“江盛,你怎麽能這麽厲害!如果是在古代,你肯定是一名少年成名的書法大家!”
因為太過驚嘆,都忘記在對方名字後面加上極富年代感的“同學”二字了。
江盛被她過分直白的誇贊弄得臉上一熱,現在他又忽然不大歡喜教室裏的電燈太亮了。
只要鹿姝擡眼看過來,就能看到他此時此刻鬧了個大紅臉的窘相。
江盛有些無措地運轉腦子,想要趕緊想個辦法來遮掩自己此時的醜态,好在還沒等鹿姝再說什麽,教室前門就被人敲了敲,然後是聞勝莉的大嗓門:“鹿姝,可以走了嗎?”
不等鹿姝開口,江盛已經急忙收了鋼筆和紙,稀裏糊塗往懷裏一揣,站起來勉強鎮定地對鹿姝說了一聲:“好晚了,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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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就邁着一雙瘦長的腿幾步跨出了後門,并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鹿姝都沒來得及看清江盛的臉。
她抿唇歪頭,總覺得江盛跑得有點快,難道是突然想起自己該抓緊時間去水房打熱水?
大概是了!
剛才她還想說,能不能讓江盛把練完的字借給她一張,她也想照着他的字好好練一練呢。
不求能寫得跟他的一樣好,至少改一改她那過于板正的乖乖小學生字體吧?
算了,還是下次有機會再跟江盛說吧。
而且就這麽空着手說,似乎也不太合适。
等拉了燈,鎖了門,鹿姝把聞勝莉手裏的暖水壺提了過來,聞勝莉才問到:“剛才那個男同學是誰啊?走得好快,我看他下臺階的時候一步就下去了。”
教室外面走廊下,有個五級的臺階。
都說自己缺什麽,就會羨慕別人什麽。
聞勝莉因為長得不高,腿也短,看人的時候就下意識先去關注別人的腿。
剛才那男同學她沒看清臉,就光看腿去了。
張海燕在一邊點評:“就是有點瘦。”
比她還瘦。
一直被人說瘦得跟麻稈一樣的張海燕在生活中,也很努力地在尋找比她還瘦的人,試圖以此證明她其實也不是那麽瘦。
鹿姝也沒覺得有什麽好隐瞞的,“他叫江盛,他媽媽和我媽媽以前關系很好。”
至于江盛的媽媽早逝這件事,鹿姝就沒繼續說了。
不管江盛是否介意家裏的情況被同學們知道,至少這些不應該從她嘴裏說出來。
張海燕和聞勝莉就只當他們兩家人是認識的了,“哦”了一聲也就沒再繼續聊這個話題了。
在還沒開竅的女生眼裏,男同學有什麽好聊的?她們明明還有那麽多話要說!
從教室回宿舍的時候要沿着操場走小半截,然後下一個緩卻長的土坡,再爬一個陡一點的斜坡,就到了男女生宿舍所在的另一個小平壩了。
宿舍裏就沒教室那麽好的照明條件了。
因為擔心引發火災,宿舍裏面是不允許點煤油燈的,只在宿舍外的牆壁上挂了一盞老式的電石燈。
電石燈是靠電石和水發生反應,産生易燃氣體,進而點燃發光。
所以這種燈挂在那裏也不需要特意去滅燈,只要每天晚上倒入一定量的水,等水用光了,燈也就自然熄滅了。
也算是一種早期的“定時燈”了。
原本聽周老師說宿舍裏晚上九點準時熄燈,江盛還以為宿舍裏也有電燈。
回來後看到屋檐下的電石燈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老師說的熄燈是熄的這個燈啊。
拿回來準備在床上寫的練字計劃也算報廢了。
不過經了剛才教室裏那一遭,江盛現在也沒心思繼續想練字的事了。
和女生們結伴去水房打熱水洗臉泡腳不同,男生們大部分都選擇了就在宿舍外靠牆的露天水龍頭那裏直接打冷水随便沖沖。
有不講究的更是脫了鞋子衣服就直接鑽進了被窩,幾天洗一次腳也不覺得有啥埋汰的,反正只要早上出門前随便洗一把臉就行了。
宿舍外有兩個專門供住校生日常洗漱的水龍頭,就安在把男女生宿舍隔開的那道牆壁邊上,兩邊共用一根水管,只是水龍頭開了兩個,一邊一個。
在教室耽誤了一會兒,江盛就是為了避開用水龍頭的高峰期,這會兒男生們大都已經收拾好進被窩了,正躺在各自的被窩裏聊得熱火朝天。
江盛腦袋裏還亂糟糟的,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麽,也無心聽他們聊了什麽,只是安靜地抖開自己的被子鋪好,又把棉衣和毛衣脫了搭在被子上面,而後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藍色短袖襯衣拿着毛巾出去洗漱去了。
在短袖襯衣裏面,他還穿了一件打了補丁的貼身背心。
江盛拿着毛巾到水槽邊的時候那裏安安靜靜一個人也沒有,他就在那裏慢條斯理地擰了毛巾擦臉擦身。
不過他擦身上時沒脫衣,就拉開兩層衣服,直接把冷水浸過的毛巾往身上按。初春的晚上,這股寒意直接往骨肉裏鑽,江盛下意識要“嘶”出聲,又想起一牆之隔就是女生宿舍,趕緊又把聲音悶了回去。
想到女生宿舍,就難免想到比他還晚回來的鹿姝,自然又想到她會不會恰好就在一牆之隔的另一邊接水。
明知道在這時候想一個女同學,實在不是君子所為。可江盛就是忍不住豎起了耳朵認真聽了一會兒,沒聽到那邊有用水的聲音,又分辨不出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有些失落。
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江盛擡手把冰冷的毛巾重重按在自己臉上。
冰冷的濕毛巾這麽一貼,江盛打了個激靈,腦子總算沒那麽一團漿糊了。
然而等他低頭要去搓洗毛巾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剛才往臉上按的是用來擦身的那條毛巾。
還是剛擦了還沒來得及搓洗的那種。
江盛:“……”
算了,反正都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他不無擺爛地如此自我安慰,可行動上還是十分嫌棄地又把洗臉毛巾往臉上使勁搓了幾個來回。
江盛既沒有帶盆,也沒有帶拖鞋,就光着腳在水龍頭下面沖着搓洗一番,然後打着赤腳站在旁邊的青石板上,就着昏暗的光用從家裏帶來的自制豬毛刷蘸着水,把布鞋刷了一下。
既刷掉了上面已經幹掉的泥巴,又能保證明天早上起來他還能繼續穿。
等刷好了,他才用另一條破爛的毛巾把腳擦幹,再趿拉着布鞋繼續搓洗他那三條嶄新、半舊、破爛三階分明的毛巾。
突然聽到牆壁那邊一陣熟悉的笑聲。
事後躲在被窩裏翻來覆去想了上百回,江盛都沒琢磨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
反正就是在耳朵捕捉到笑聲,腦子分辨出笑聲的主人叫鹿姝,又确定笑聲越來越靠近水龍頭這邊的瞬間,剛才還在慢慢搓毛巾的江盛跟被火燎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把毛巾往手臂上一甩,整個人就三兩步蹿進了宿舍裏。
裏面正聊着的大家都被他這一下子震住,陡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才有和江盛比較熟悉的他同桌男生問:“江盛同學,咋了?外面發生什麽事了嗎?”
難道是什麽敵/特分子出沒,藏在角落裏盯着的江盛同學差點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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