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沉香
第034章 沉香
給別人送?
衛音怔愣, 眨了眨眼,低頭看她的向日葵。
向日葵是她最喜歡的花,小時候只送給過最喜歡的媽媽。
小彩貍走丢後, 她也買過幾朵向日葵放在家門口,希望貓咪能找到回家的路。
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種癖好, 喜歡把某件東西當做一種符號化的東西,寄托自己的情感與希望。
很小的時候,某次生日, 她開始記事, 收到了一束向日葵。
花比她的臉還要大一圈,好看而燦爛, 是她童年裏第一抹耀眼的顏色。
老媽也喜歡,耐心地彎下腰,讓她捧好向日葵,告訴小小的她, 這是一種追逐太陽的花,沐浴陽光而生, 将收集的光照凝聚成豐收的果實, 垂頭而落。
愛時濃郁熱烈, 成果而甘。
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在衛音這裏, 向日葵是一種很私密的依戀,只送給自己喜歡的人。
說起來可能很幼稚,也傻乎乎的,但衛音确實不記得自己送過別人。
衛音的臉頰漸漸染上熱意, 支吾說不出話。
“我不是随便送花的人。”
華榆靜靜注視她,衛音臉上閃過的羞澀、茫然, 她看得一清二楚。
當年,她也見過衛音捏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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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音是個內秀的人,很少與別人比較,也不愛關注自己的優點與長處,大概是身體不好,總是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角落裏,不争不搶,也不愛表露心跡。
那是華榆第一次看見衛音的藝術天賦。
随手描摹的線條就足以傳神,橡皮泥在手裏搓揉幾下,就能變幻各種形态。
那時候她們關系很好,衛音盯着手裏的橡皮泥出神,忽然對她笑了一下:“我要捏一朵向日葵。”
華榆對着她的笑顏,有片刻失神,半晌才道:“好。”
衛音不滿華榆一個字的回答,追加了一句,強調道:“這是要送人的。”
華榆回過神來:“送人?”
衛音聲音更小了,帶着點害羞:“嗯,我喜歡向日葵,想做一朵陶瓷花,送給喜歡的人。”
華榆不是盲目自信的人,但也敏感聰穎,能察覺到衛音的親近與喜歡,雖然她有時會懷疑衛音的喜歡不過是依戀,并非心生愛慕。
可她的疑問與期待還沒有說出口,就在于甜甜的生日宴會上看見了那朵向日葵。
衛音畫的向日葵草圖,如今變成了實物,捏在于甜甜掌心。
華榆是那樣驕傲的人,說話做事都講究你情我願,從來不會惦記別人的東西,也不會向他人乞求什麽。
那是她第一次慌了。
她竟然想着,既然她們沒有在一起,她就有争取的機會。
柔軟,堅強,善良,向上,她喜歡這樣的衛音,喜歡到生平第一次丢掉原則與理智,只想和她在一起。
後來,她着急告白……卻搞砸了。
從此再也沒見過衛音。
年少時想要的向日葵,就躺在她的掌心,華榆卻不知道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
都說年少不可得之物會困其一生,華榆心想,一生倒不至于,太過矯情,耽于情愛本來就不是強者所為,可此時此刻,看着那株向日葵,和身邊乖巧懂事的衛音,華榆感受到了悸動的熱意。
從胸腔裏湧出來熱流,卻帶着陳年的冰冷麻木,像是泾渭分明的河流,一邊流淌過去的沉僵,一邊湧動鮮活的愛戀。
華榆沉沉嘆氣,将自己的不甘與酸澀盡數咽下。
華榆抿出輕柔的微笑,擡手,拇指擦過衛音的下颌:“嗯,我知道,我很喜歡。”
衛音的心情肉眼可見好起來,她是個很好哄的性子,馬上就開心了:“我把葉莖做得很厚實,可以插在花瓶裏哦。”
華榆說:“買漂亮的花瓶,把花瓶放在家裏最顯眼的地方。”
衛音不住點頭:“可。”
禮物得到華醫生的喜歡,衛音一開心,話便多了。
“我這幾天跟着鴉青做了好多事,我們直播來着,有好多人看呢,還有人私信要買我們做的東西。”
“對了我還發現我大學的時候有過微博,我好傻啊,發言幼稚得不行。”
華榆聚精會神,聽得認真,時不時“嗯”一下,表示自己在聽。
衛音說了一會兒,停下來:“華醫生有聽麽。”
華榆揚眉:“我一直在聽。”
衛音蹙眉:“可是你都不驚訝,也沒有疑問。”
華榆都不奇怪自己會捏泥巴麽,也對她的微博內容不好奇,她的經歷就這麽無趣嘛,一點都吸引不了華醫生的注意。
華榆眉眼染上一絲無奈與寵溺:“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衛音愣了一下:“啊?”
這人又忘了自己失憶,華榆輕聲說:“我說過,你有藝術天賦,你忘了?”
“我以為華醫生在客氣,”衛音的睫毛撲閃着,“不是在誇我。”
華榆溫聲:“我不随口誇人的。”
“哦,”衛音說,“那微博呢?”
華榆笑笑,沒說話。
衛音盯住她:“你有問題。”
華榆偏開頭,笑着咳嗽。
衛音皺眉:“又逗我。”
“沒逗你,”華榆輕嘆道,“我知道你有微博。”
不等衛音追問,華榆說:“你都沒有注意,有人給你點贊了麽。”
衛音掏出手機,她不屏蔽APP的通知,短信也不會一個個點開,手機裏都是小紅點,所以她全部都懶得看。
點開微博,還真有人給她點贊。
衛音點進去,第一個給她點贊的人和華榆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
衛音驚喜道:“我們還互關了!”
華榆微笑注視她:“嗯。”
衛音不愛玩娛樂軟件,自從衛音單方面删除她之後,微博就是華榆唯一關注她的途徑。
衛音大概是忘了微博,一直沒有取關她,所以盡管她倆誰都不愛發微博,互關始終都在,華榆也始終開着特別關注的提醒。
“好哇你,”衛音抓住華榆的小辮子,“給我微博點贊卻不回我微信!”
華榆抓住她作亂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別鬧。”
衛音又氣又笑,被捉住手才安靜下來。
“下次不會了。”華榆安靜道。
每次打開衛音的聊天框,都能看見那朵向日葵。華榆沒那麽大方,想到往事滿心苦澀,便不想理人。
好在她不是內耗別扭的性子,想通了,也就好了,不需要冷着衛音太久,也不需要衛音來哄。
衛音舒服地彎起眼睛:“這些你知道,但還有一件事,你絕對不知道!”
話說開了,衛音的話匣子也就關不上了。
華榆寵道:“什麽,說來聽聽?”
衛音哼了一聲:“郭艾。”
華榆眼中閃過一縷疑惑,但很快想起來,她點頭:“那個小你一屆的學妹麽?”
這下換做衛音震驚了:“你知道!?”
華榆怎麽連這個也知道!
華榆回想片刻:“想不起樣子,但記得有這個人。”
衛音嘴巴張了張,想質問,又底氣不足:“那,那她找我聊天,說大學經常見咱倆在一起,你知道麽?”
華榆含笑搖頭:“這就不清楚了。”
“就知道你不知道,”衛音皺了皺鼻子,随即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耳朵染紅,“那你……”
華榆當做看不見,笑吟吟道:“那個郭艾後來找過我,她英語挺好,我建議她可以去外國當護理,地位更高工資也不錯。”
“就是學術水平差了些,論文還有詞句不通的地方。”
衛音的眼睛越睜越大。
華榆繼續笑:“哦我想起來了,她長得也不錯……”
“華榆,”衛音捶了一下床板,“你住口。”
華榆揚眉:“不讓我說,你提她做什麽?”
衛音揚聲:“是你說過的,咱倆關系不好,和郭艾說的不一樣,我提她是想,是想……”
衛音沒有說完,她想起華榆和她的約法四章,第一條就是不讓她說過去的事。
而且郭艾說的也只能證明她倆在某段時間裏走得比較近,也代表不了別的。
主要看華榆願不願意讓她求證。
華榆明顯是不樂意的,幾次三番岔開話題。
衛音洩氣:“我什麽都沒想。”
華榆笑意淡了些,揉了一把衛音的頭,掌心在她頭頂多停留了一會兒。
她記得郭艾,也記得和衛音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更記得與她漫步在大學林蔭路上時與郭艾見面的場景。
郭艾的樣貌已經不清晰,但那時衛音揚起笑臉,眼神亮晶晶,長發随着轉頭的動作打上臉頰,又被微風拂開。
衛音把朋友介紹給自己的神色,每一個表情她都記得。
“這是華榆學姐,特別照顧我,人美心善!”
“這是郭艾,小艾子,分化專業的學妹,小我一屆。對哦,說起來,她和你一個專業诶?”
音容笑貌猶然如昨。
衛音擡頭,轉頭,發絲在掌心剮蹭。
“把頭發留長吧。”華榆突然道。
衛音不知就裏:“留長發嗎?”
華榆輕聲:“嗯。”
衛音抓了一把頭發,揪在手裏拽:“長發洗起來麻煩。”
華榆撥開她作亂的手:“長發會更順,不麻煩。”
衛音想了想,也行,長發短發無所謂,她沒有拒絕華榆的理由。
衛音點頭:“好。”
華榆笑了笑:“我頭不疼了,扶我起來,咱們回家吧。”
華榆不等衛音動作就從床上起來,衛音趕緊扶穩她。
動作匆促間低頭,正好看見華榆脖頸的抑制貼。這是紅色的強效抑制貼,手腕上也戴了屏蔽繩。
抑制貼翹起小邊,衛音伸出手指,按在上面,撫摸平整。
華榆發癢,扭頭,臉頰蹭過她的指尖。
“做什麽?”
衛音蜷縮手指,楞楞道:“沒……華醫生,你怎麽用的醫用強效貼,這不是給信息素過剩的病人用的麽?”
每個人的發情期不同,半年一次,華榆通常都是買點疏導藥物,把門窗封好,在家裏一躺,任由信息素肆虐。
華榆捂住抑制貼,用力按了幾下,動作随意道:“嗯,我的信息素過剩。”
alpha有标記的本能,對omega趨之若鹜,可華榆卻有信息素敏感的症狀,總覺得聞到的omeg息素是臭的,不願意沾染任何一點。
日積月累,華榆的發情期便愈發難熬,時間長、痛感高,頭疼也越來越嚴重。
這次她計算着發情期快來,抓緊時間加班把臨床試驗的工作安排好,用腦一過度,信息素便更難控制。
驟然貼近,衛音偏頭,鼻尖動了動,低喃道:“好香。”
華榆沒聽清:“什麽?”
衛音想起許鴉青說過的話,猶豫道:“沉香的味道……是什麽樣的?”
華榆動作一僵,迅速轉頭:“你聞見了沉香?”
她的信息素是沉木味的。
一個腺體正常的人,對信息素的感知有知覺與嗅覺兩個系統,相輔相成,能聞出具體的香味,腺體也會相應發熱,接受空氣裏彌漫的信息素。
衛音對信息素的感知最初退化到僅有一點點嗅覺,能聞出點信息素的味道,但不能分辨具體。腺體更是沒辦法感知空氣中的信息素。
如果說衛音現在可以聞出具體的香味,那麽腺體對信息素的感知,相應也該增加。
在華榆期待的目光下,衛音搖了搖頭:“聞不出來,就是覺得很香。”
華榆垂下眼睛,倒也沒有失望,細細詢問道:“你聞過我的信息素,還記得嗎?”
在病房裏初次那幾天,華榆有次壓不住,暴露大量信息素,衛音的回答也是“好香”。
衛音點頭:“記得。”
華榆說:“和你之前聞到的味道,有什麽區別嗎?”
“好像更清晰了點,”衛音說,“我沒聞過沉香,分辨不出來。”
華榆拉住她的手腕,動作急了幾分:“走,回家路上我帶你去香水店,你仔細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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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