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蚊帳外的手

第10章 蚊帳外的手

“……”

五條悟再次看向那窗戶，外面的光線已經黯淡了下來，磨砂玻璃上，已經沒了方才的人影。

這時，樓上忽然傳來了東西落地的聲音。

白毛一束，瞬間，椅子上便沒了貓的影子。

披着發尾還滴水的頭發，流年垂眸望向自己隐約冒着一兩分黑氣的手，五指收攏，滋滋藍光冒了一瞬，手掌便和往日一半了。

她彎腰想去撿起地上剛剛摔在地上的手機，可映入眼簾的是，自家小五站在手機旁，擡着那雙藍瞳盯着她的模樣。

“你挺機靈的。”

撿起手機的時候，流年伸手摸了一把小五的頭，而後直身，面不改色地關上了二樓大廳的門。

吃飯的時候，曉曉一直在打着哈欠，還沒吃完，頭就将要不要地垂下，似乎只給她一個枕頭，就能原地睡下。

“你要是累的話，先去睡覺吧，待會我來洗碗。”

流年是最快吃完的那個，她把自己那份分了一半給自家白貓，後者還在埋頭進一次性碗裏吃着自己的東西，

“還是我來吧，姐姐你是不是感冒了啊，剛剛一直聽你咳嗽來着，還好嗎？需要給你拿藥嗎？”

曉曉揉着泛着生理鹽水的眼睛，聲音有些模糊地說着話。

流年撸貓的動作一頓，星灰色的瞳孔眯起來，她面色有些怪異地看向曉曉，問:“你剛剛一直聽到咳嗽聲嗎？”

曉曉點頭，沒注意流年臉上那不對的神色，再一次打着哈欠擡手伸了個懶腰。

“聲音還挺像……前兩天我上學，去村門口搭車，聽到了樹底下傳來了咳嗽的聲音，當時我看見有個人坐在那裏，和他聊了兩句……好困啊……姐姐，你喉嚨不舒服的話，我給你拿藥。”

流年搖搖頭，道:“我喝點熱水就好，你要不先去睡一覺吧，我會收拾的。”

“哪能讓客人收拾呢？等我吃完，我收拾。”

既然曉曉堅持着，流年也沒說什麽，問起了曉曉在學校的事情，她的手一直搭在自家白貓的後背上，來來回回給它順着毛，看它身後微微搖着的尾巴，這貓應該還挺享受的。

收拾碗筷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去，但那雨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曉曉拿着碗筷借着外面的水龍頭洗着，原本想要幫她的流年被她阻止了，只能站在了她身邊。

走廊的燈散在雨中，有些黯淡，曉曉哼着某位流行歌手的歌，低頭認真地洗着碗筷。

氣溫有些低，風也有些大，夾雜着雨滴落在了檐下，流年看着黑色雨幕中的一個地方，良久了，還是沒挪開視線。

五條悟見她一動不動的，也順着她看的方向望了過去，藍瞳緊緊眯着，一瞬間，一抹黑影從他眼底劃過。

“話說你零幾年的？你們現在大約也還在十六七歲的樣子吧？”

他擡頭看向了流年。

洗着碗的曉曉沒擡頭，道了自己的出生年月，然後問道:“姐姐你看上去也挺年輕的哎？也還是在讀書嗎？”

流年笑着回道:“我現在已經工作了，只是看起來年輕而已”

“那姐姐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保障他人安全。”

“那就是警察嚕，洗好了，我們進去吧，外面好冷啊。”

一樓的事情收拾好，曉曉帶着流年上了二樓。

“你睡我爸媽的房間吧，靠近陽臺右手邊那個，前兩天我外婆剛剛拿他們的被子曬過的。”

流年道了聲好，看見曉曉拿着換洗衣服進入浴室，聽到裏面傳來水聲之後，才默不作聲地推開了曉曉房間的門。

裏頭有些亂，但觀感其實還好，書桌上堆着好一些教輔資料，旁邊的窗戶打開了四分之一，有雨水打窗的聲音傳過來。

流年走過去，撐着窗臺透過那圍欄掃了一眼外面。

外面是某戶人家的菜園子，一棵荔枝樹長勢極好，最頂尖的葉子快到了曉曉的窗戶。

五條悟站在她身邊，看着她從自己袖口裏扯出了一根細長的紅線，而後熟練地繞在了窗戶的欄杆之上，那紅線真的很細，若不仔細留意，真的很難發現。

繞好紅繩之後，流年摸出好幾張黃符，拉開被子的拉鏈，伸進去貼在了裏面的被芯上面，順帶的，她把一張符咒折成三角形，塞進了枕頭套裏頭。

做好這一些之後，流年伸手抱起了小五，關燈離開了曉曉的房間。

看完了這一切，五條悟頗有些觀感。

（所以說，千萬不要随便把人帶回家，不過，她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在客廳等了一會，打着哈欠的曉曉從浴室走了出來。

流年喊住了她，随意挑了個話題，道:“外面的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打雷也挺嚴重的，今晚會停電嗎？”

曉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應該不會吧，不過之前我試過，放心，現在十一月了，就算停電了，也挺涼快的。”

睡眼惺忪的她，沒注意到身旁的流年伸手卷住了她的一縷頭發，纖細的手指一劃，那縷頭發就落在了流年的手掌裏。

“趕緊去睡覺吧，養好精神。”

流年拍了拍曉曉的肩膀。

房門被關上，流年見裏頭黑了燈，便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符咒，輕聲貼在了那棕色房門之上。

客廳沙發上有好多小玩偶，流年路過的時候，随手拿了一個以羊為原型制作的玩偶，來到房間裏頭，便坐在床上，開始搗鼓了起來。

五條悟趴在她懷裏，盯着她每一步的動作。

流年拿了一張空黃紙，在上面寫下曉曉的生辰八字，然後用那縷頭發綁好紙張，落下小玩偶的拉鏈，把這兩樣東西都塞了進去。

她又拿出了一張符咒，貼在了那小玩偶的額頭上，來來回回打量一番後，才滿意地把它放在最外面的地方。

“好啦，我們睡覺吧，今晚可能會雞飛狗跳的喔～”

流年打了個響指，門旁邊的按座就自己“啪”一聲，自己關了。

房間瞬間就陷進了黑暗之中。

流年抱着自家小五，讓它趴在了自己的胸口，一般來說，她都是直接把貓丢一邊的，但今晚，她伸手緊緊抱着白貓的腰，沒有讓它自個躺一邊的意思。

五條悟被迫趴在她胸口，感受着從流年身上傳過來的溫度，一時間，大腦是空白着的。

他壓着的地方——

（不是，這真的……好像……是有一點舒服來着……）

但他卻是僵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雨勢忽然大了起來，而且還刮起了狂風，聲勢浩大，像是要把這裏全卷入自己的口裏吃了一般。

這個房間的窗戶開在走廊上，推開窗就是二樓的走廊，此時也傳來了雨滴打窗戶欄杆的聲音。

“嘀嗒——嘀嗒——嘀嗒”

無論是之前的形态還是現在貓的形态，五條悟聽力都靈敏得很，他聽着窗戶那邊傳來嘀嗒嘀嗒的聲音，仔細聽着，剛開始，這嘀嗒的聲音頻率很快——

但漸漸地，那聲音頻率慢了下來，随之而來的，是窗戶被人拉開的聲音。

有人進來了。

在窗戶欄杆沒有被破壞的情況下，有人進來了。

“嘀嗒——嘀嗒——嘀嗒”

那水珠落地的聲音一聲一聲地打在地上，打在了他的耳膜上。

聲音越來越清晰。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那滴水的聲音像是在他耳邊響起。

狂風從大開着的窗戶灌進來，撩起了那蚊帳，那輕盈的紗布在黑暗裏擺動，在外面的雷光閃過的時候，它的影子被打在了潔白幹淨的牆壁上。

“……”

一股寒氣蔓延開來，不同于平常的那種慢慢從皮膚侵蝕你身體的冷意，這種冷，直接快速地，凍着骨頭，極其令人不适。

他的耳朵被灌了冷風，可他沒動，但很不舒服。

忽而，一只溫熱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是流年的手。

因為流年松了一只手捂住他的耳朵，導致她束縛自己的力氣小了很多，五條悟立即輕輕無聲地朝蚊帳外看去。

藍瞳裏隐隐約約帶着好幾分的興奮。

他想知道，對方是誰。

又一股冷風吹過，他看到了，一只手，一只類黑色模糊的手，從蚊帳外緩緩伸了進來。

趴在流年胸口上的他能感覺到流年的胸口起伏放緩了很多。

那只手在空中摸索了片刻，然後停滞片刻，在五條悟的注視下，瞬間狠狠地掐住了流年放在最外面的那只玩偶。

玩偶被拖入蚊帳外面的黑暗之中，此時外面又亮起了一道雷光，五條悟看着一把類似于菜刀的寒刃高高舉起，而後落下——

“砰！”

他的視線看不到地上的模樣，只聽又傳來了一聲碰撞的聲音，那高高舉起的菜刀，落下之後又舉起，就像是電視劇電影裏頭，分屍的場景一樣。

很快，外面的動靜就消停了下來，下雨起風的聲音也慢慢消散了些許，房間裏，溫度在慢慢回暖，好像一切都要回歸安寧。

這時候，按照電視劇電影的套路，也該出意外了。

一牆的距離，開門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用仔細聽，都知道——

那是曉曉房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