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陷阱

第12章 陷阱

貼着他胸口的手忽然傳來一陣粘膩的溫熱感。

雨城绫芽一驚，睜開了眼睛，“你的傷……這個出血量怎麽會是輕傷呢？”

少年停下了動作，兩人的唇瓣只差毫厘之間。

他同女孩拉開了距離，平複了一下紊亂的鼻息。

“剛剛摔倒的時候撕裂了，原先沒有這麽嚴重的。”

雨城绫芽摸過一旁的浴巾迅速裹上，有些生氣：“你……”

末了又嘆了口氣：“對不起。”

五條悟笑了出來，“為什麽要道歉？”

但精神松懈下來後，傷口的疼痛更加明顯了，血也一直流個不停。

雨城绫芽撕了他浴衣的一節布條先做了簡單包紮，減緩血流速度。

且不談他傷勢加重，即便未受傷，通過身高離開深坑的方式也是不行的。

而且外部的結界他們也不一定能夠破壞得了。

說起來，敵人明明能直接殺了他們，為什麽要将他們困在這裏？

到底是誰做的，是埋伏在那裏的咒靈嗎……

忽然間，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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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當時說是毛巾忘記拿了才回的湯池，但已經去過一次的你，怎麽會走錯呢？”

五條悟忽然眼前一亮，此時他正捂着傷口，唇色有些發白。

那本是他為了掩飾編出來的謊話，但绫芽這麽一問，他忽然間察覺到了違和。

記憶中，他明明是看到指示牌寫了“男湯”之後才往那個方向走，然而進去的卻是女湯。

如果不是看錯了，那就是……

指示牌被人為調換過。

他打從一開始就中了圈套。

敵人想将他同绫芽一起一網打盡，刻意設計了出了兩人獨處的空間。

忽然間，豆大的水珠砸在了兩人的臉上。

漸漸地，兩滴、三滴，轉瞬間變成了傾盆大雨。

暴雨如注而下，短短幾分鐘內就積了一層水。

而且由于地勢問題，周圍地面的雨水紛紛向坑裏流。

“學長，這雨……什麽時候會停？”

看起來，數小時內就會淹沒他們。

——

二十分鐘前。

正在睡覺的夏油、七海和灰原感受到了強烈的咒力波動，瞬間睜開了眼睛。

三人往咒力源頭的方向跑去，路過标識牌附近時，七海忽然發現，原本該是“女湯”的指示牌，現在卻變成了“男湯”。

三人拉開湯池的門。

迎面一陣風吹來，眼前什麽也沒有。

灰原雄一驚：“小绫芽不在，她回房間了嗎！”

七海搖了搖頭：“沒有，我沒聽到她回去的聲音。”

“剛剛那個強烈的咒力波動是什麽，她不會有事吧？”

夏油傑走到池水邊，牛奶色的水中，一塊紅色正在慢慢擴散。

他蹙緊了眉頭。

“你們怎麽跑到女湯池了？”

三人疑惑之際，背後傳來了一個女聲。

櫻田吹雪拿着水桶和拖把，似乎是來打掃的。

“和我們同行的那個女孩子不見了，你有看到嗎？”七海問道。

“哦，我正要告訴你們呢。”櫻田吹雪笑道，“她和那個白發少年一起去村外的山上看星星，但好像迷路了，剛才給我打電話讓你們去接呢。”

“為什麽绫芽會和五條學長去看星星啊？她不是……”灰原雄準備上前，卻被七海一把拉住。

兩人一起退到了夏油傑身邊。

下個瞬間，一只龐大的咒靈從櫻田吹雪的背後突然出現，将她牢牢裹住，帶着口水的舌頭舔舐着她的臉。

“好香……餓……媽媽……”并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水裏和地面上都有血，從殘留的咒力上判斷，是悟和小绫芽的。不用撒謊了，你做了什麽？”

櫻田吹雪沒有說話，用力掙脫着那只咒靈，卻只是越纏越緊。

“男女湯的标識牌被對調過，明顯是針對五條學長設下的圈套。你有什麽目的，他們在哪裏？”七海質問道。

巫女冷笑着，樣子有些癫狂：“哈哈哈哈！我說我是為了幫青春的少男少女一把，你信嗎？”

幾人不寒而栗。

“當然是因為兩個特級和那個女生很棘手，所以制造與你們分開的契機，一并解決了。”

話剛落音，纏在身上的咒靈突然間收緊，能聽到骨頭被擠壓的聲音，難以呼吸。

“我再問一遍，他們在哪裏？”黑發少年的聲音冷了下來。

灰原看到了地面上大量的血，

“我們無冤無仇，绫芽還因為你們的事情傷了眼睛，為什麽要傷害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櫻田吹雪緊握着拳頭，低着頭看不見表情，咬牙道：

“告訴你們又怎麽樣！告訴了，你們就會乖乖滾蛋嗎！告訴了我們就能得到拯救了嗎！”

“快從這裏滾出去——別來妨礙我啊！”

就在她擡頭的一瞬間，一只人形咒靈突然出現，徒手撕掉了纏在櫻田吹雪身上的咒靈，将她背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中。

那是只身着白無垢的外表為女性的咒靈，臉從中間一分為二，左邊是正常的人臉，以櫻花飾面，端莊、平靜、溫柔，如神明在世。

右臉則是異形的怪物，皮膚呈肉粉色，刻着大大的“呪”字和無數櫻花斑。

毫無疑問是特級，但用特級來定義它只是因為沒有更高的評級。

不該是一年級任務裏該出現的東西。

而且不管是輔助監督，還是他們，或是對咒力感知靈敏的六眼，都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

悟和绫芽就是被它打敗的嗎。

總之，必須盡快祓除它。

〔咒靈操術——特級假想怨靈：化身玉藻前〕

金色的咒靈球化身成為身着華麗和服的玉面狐女，九條尾巴從裙擺甩出，朝着那只咒靈襲去。

咒靈櫻姬以超高速躲避着攻擊，櫻田吹雪緊緊趴在它背上，咬緊了牙關。

櫻姬不能同時施展兩個結界，白發少年咒術師那邊已經耗掉了它大半的力量，現在沒辦法限制他們的咒力。

他們果然很棘手！

忽然間，一條狐尾甩到她胸前，整個人從咒靈身上摔了下來。

“七海、灰原！巫女小姐就交給你們了！”混亂的打鬥中傳來了夏油傑的聲音。

櫻花漫天飛舞，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好！”灰原也極力應聲。

〔束縛咒法：囚牢〕

術式成功封鎖了櫻田吹雪的行動。咒力形成的束縛繩将她牢牢困住。

少年掏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對準了她的喉嚨。

那個咒靈看起來和櫻田吹雪是屬從關系，所以只有她這個主人死亡，夏油學長才有機會收服咒靈。

根據咒術界法則，她是詛咒師，殺了她沒有錯。而且她很弱，我的話也完全可以做到。

灰原雄握緊了匕首，手卻在不停發顫，眼中的情緒變得十分混亂。

就在此時，一道巨大的斬擊朝着灰原雄襲來。

“妹……妹……不準傷害我妹妹啊啊啊！！”

櫻姬緊随其後，勢要殺死少年。

櫻田吹雪的瞳孔猛地收縮：“別……”

〔十劃咒法：瓦落瓦落〕

千鈞一發之際，七海健人利用三七分對櫻姬造成一擊，并帶走了灰原雄。

櫻花散開，夏油傑出現在了視線中。

黑發少年躺在地上，身旁的幾只咒靈均出現消散的現象。

“夏油學長！！”

雷聲轟鳴，霎時間烏雲密布，雨水傾盆而下。

櫻田吹雪微微一怔，随後看着兩人笑道：“下雨了。不快點去救他們的話，會被淹死的。”

“五條學長和雨城同學在哪！”

“村外。加油去找吧，咒術師少年們。”

櫻田吹雪說完便同咒靈一同消失。

“等……”

灰原雄想追上去，卻被七海拉住。

“我們追上去也不是那個特級咒靈的對手，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雨城同學和五條學長。”

灰原雄看着地上的夏油傑，自責不已，愧疚的淚水一下子湧了上來：

“都是我……如果我能及時下手的話，夏油學長就不會死……”

話還沒說完，就被七海照頭劈了一掌。

“啊！”灰原吃痛喊了一聲。

“沒死，只是昏睡過去了，而且應該只受了些輕傷。真是不省心的前輩們。”

七海說罷背起夏油傑。

灰原雄看着掌心，稍稍捏緊，“但我确實猶豫了。”

七海健人嘆氣道：“連術式都是束縛咒法這種毫無攻擊力的你，怎麽可能會殺人。”

“你不是為了養活妹妹才來當咒術師的嗎，所以，打得過就抓，打不過就跑。詛咒師死刑也好什麽也好，讓那些人去做。要一個16歲的高中生殺人，咒術界在培養什麽呢？”

灰原少年又露出了陽光的笑：“嗯！謝謝！”

“說起來，剛剛那個咒靈喊櫻田吹雪妹妹，那是她死去的姐姐嗎？靈魂受到了什麽詛咒？”

“不是，那樣的話會變成過咒怨靈，但它是假想怨靈，是人類對傳說中妖物恐懼的具現化。”七海背上的夏油傑忽然開口道。

“你醒了啊，夏油學長。”

“不過這是什麽妖怪……沒見過啊。”

七海和夏油傑沉思。

婚服、櫻花……有點像那個“櫻花病”的傳說。

類似“疱瘡婆”那樣，對天花的恐懼産生的咒靈嗎？

而且如果真的是櫻花病産生的咒靈，既然是假想，那就說明這個疾病不是真實存在的。

從剛剛的戰鬥來看，咒靈是新誕生的，對于櫻花病千年的恐懼，現在才誕生詛咒，怎麽說都不合理。

要說不存在的東西……

難道說……

＊

水已經淹沒了雨城绫芽的下巴。

五條悟由于失血過多，此刻已經暈了過去。

她努力将少年扶起，但暈倒的他根本無法站立，兩人無數次一同跌落水中。

她只能邊游邊将人托起，盡量不讓他嗆到水。

然而，水位還是很快淹沒了兩人的頭頂，她也沒有體力一直托着少年向上游。

體力不支，懷裏的少年在一點點往下沉。

水好幾次嗆進了她的呼吸道裏，引起劇烈咳嗽。

再這麽下去，兩人都要命喪于此。

水再次灌進鼻腔。

“咳咳咳！！”

突然間，小腿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

不好，抽筋了。

兩人同時下墜。

女孩還是緊緊地抱着少年。

少年的意識似有一絲回籠，推開了她。

一個人墜入深淵。

不行！

你不可以死！

我們都不可以！

她迅速拉伸腿部肌肉進行抽筋急救，猛吸一口氣潛入水中，迅速找到沉底的少年。

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帶着他游了。

那……

她捧過少年的臉，吻上他的唇，以人工呼吸的方式将氣渡了進去。

以此行為重複了數次。

但渡氣對缺氧的緩解是有限的，她的體力也支撐不了多次上下游動。

肌肉已經酸痛無力。

兩人都已經到了極限。

雨城绫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好好思考，現在我能做的是什麽？

現在的狀況，我已經沒有餘力。

最好的辦法是破除結界，治好他的傷，這樣他就能帶着我們脫離險境。

除了接觸到結界，還有什麽方法能破解它？

“結界術是帳的一種利用形式，說白了就是高密度咒力凝聚成的屏障……”

“你的術式很可能不是反轉術式……”

“應該是與生俱來的體質，你不知道嗎……”

至今為止，掌握的所有知識在腦海中高速回放。

破解困境，要對自己所擁有的能力了若指掌。

我的能力……

她閉上眼睛，平複情緒，體內的咒力開始流動、凝聚、變化。

方法有了，但這樣，

我會死的吧。

可惡，

憑什麽啊。

結界中的咒力都開始大量湧進她的體內，結界開始松動、開裂。

如此高密度的咒力不是她的身體能夠承受得了的。

與此同時，腹部傳來了劇烈的絞痛，全身像是被千萬只火蟻啃噬一般，痛不欲生。

她緊緊抱着少年，痛苦中指甲抓破了他的頸脖。

七竅流出的血在水中飛散，如絲如縷。

結界的裂紋越來越多，終于，整個崩塌。

女孩整個人癱在他的懷裏，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他的傷治好。

抱着他的手無力垂下。

她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口鼻中大量湧出。

白發少年慢慢睜開了眼睛。

＊

夏油傑放出探測咒靈，搜尋着绫芽和悟的咒力蹤跡。

起初沒有任何反應，直到來到櫻神村外，才有了一絲絲信號。

但咒力非常微弱，兩人可能被困在了影響咒力的結界裏。

雨水已經将三人淋得濕透。

但好在是找到了，三人迅速向目的地趕去。

“你們有沒有想過，櫻田吹雪為什麽要告訴我們雨城同學他們的位置？”

七海健人突然問道。

“明明是她設計讓二人遇險，為什麽又要讓我們救人？”

灰原雄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剛剛她似乎沒想殺我們，否則我們不可能安全脫身。夏油學長也只是昏睡了幾分鐘。”

……

空氣陷入了凝滞。

幾人各有所思。

“不覺得，她只是想讓我們離開那個村子嗎？”

夏油傑開口道，“用說的沒辦法，所以要采取稍微強硬一點的手段。”

“绫芽他們咒力受限，也是單純想将他們困在結界裏。”

灰原雄覺得有些在理，卻也不能完全理解。

“但是為什麽啊，我們留下來也只是想解決詛咒的問題，又不是加害他們。”

“……”

七海沉默了片刻，“你在什麽情況下，會着急将礙事的人趕走？”

灰原的瞳孔突然猛烈收縮。

“有什麽……現在，必須要做的。”

與此同時，幾人也快到達咒力顯示的地點。

還沒等他們接近，一道刺眼的藍光突然閃過。

五條悟和雨城绫芽出現在了眼前。

白發少年抱着懷裏的女孩，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膛，但那些不是他的血。

女孩的雙臂無力地垂落，鮮血順着指尖滴下。

雨幕落在兩人的周身，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