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生日快樂

第39章 生日快樂

兩個小時前。

經過了兩天的旅行, 理子說已經把目前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他們也到了該回去的時間。

“理子，真的要這樣嗎？”出發前, 雨城绫芽還是又問了她同樣的問題。

“你都已經問了我很多遍了。”天內理子也還是堅持最初的想法，“小優那邊你不用擔心, 相信她一定會理解我，也不會因此怪你和哥哥的。”

“對了，這個給你。”她将禮物塞到了绫芽的手上, “之後麻煩幫我轉交一下啦。”

雨城绫芽并沒有說話，接過那個方形小盒，裝進了口袋。

“你真的不害怕嗎，同化之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朋友，也去不了喜歡的地方了。”

“不害怕！只要不去想那些恐怖的事就不會害怕了！害怕也沒有用, 這是我必須做的事！”

少女的眼神亮着炯炯的光，掩蓋了所有的負面情緒。

她放空了自己, 什麽都不去想, 一切順其自然。

一片銀杏葉落入溪流中，随着溪水的流動漂向遠方。

幾人正要出門，本是晴朗的天空卻下起了雨, 一片沉重的鉛色。

“下雨了，出去會弄濕衣服的哦。”夏油傑看着窗外的天氣，提醒理子道。

天內理子拿起手邊的雨傘, 并沒有思考太多。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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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 幾人回到了高專。

天元所處的地方是薨星宮，利用結界術制造出來的空間, 只有被邀請的人才能進入，且進出結界的人會有三秒的術式熔斷, 以确保天元自身的安全。

通過偏僻漆黑的隧道，前方就是薨星宮的所在地。

幾人走了進去，看到通往正殿的升降梯。

就在此時，雨城绫芽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屏障，無法通過，只有五條悟、夏油傑和天內理子三人順利站上了升降梯。

五條悟震驚地回頭望着她。

“我好像被拒絕了，你們去吧。”

她看向理子，女孩也只是如平常一般朝她露出了陽光的笑。

“绫芽小姐，有緣再見。”

她也只好生硬地牽起嘴角，做告別的手勢。

仨人在視線中越來越遠。

理子三人下了升降梯，往前走便是正殿。

正殿裏空曠無垠，仿佛置身于無邊的白色空間，卻并沒有看見天元的人。

忽然間，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一名身着白色和服的女人出現在了眼前。

“初次見面，理子、五條家的六眼、咒靈操術的少年。”

少年們的額角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這個女人，就是天元嗎？

天內理子不禁蹙緊了眉頭。

有許多聲音傳進了腦海中，恐怕都是先前被同化的星漿體。

“為什麽拒絕绫芽的進入？”五條悟問道。

“那孩子有點危險，現在還不能見面。”天元平靜地說着，清冷的聲音如同寒冰落下的融水。

“而且，我們的緣分還不止如此。”

她看着五條悟，似乎是在對他說話，又似乎不是。

“辛苦你們把理子帶到，同化的過程不能有人打擾，麻煩你們在此護衛我們。”

夏油傑和五條悟應下，看向身旁的天內理子。

只見少女愣在了原地，低着頭，凝視着空無一物的虛空，雙手握成了拳頭。

“理子，我們要走了哦。”夏油傑開口道。

天內理子沒有反應。

“理子。”夏油傑又喊了一聲。

理子這才回過神，有些驚恐地望向他。

“我們要離開同化的術式範圍外了，但也就在正殿外。”

天內理子咬唇，點了點頭。

夏油傑不禁皺眉。

五條悟側目瞥了她一眼。

兩人就此離開，正殿的大門緊緊合上。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左一右靠牆站好。

“理子的樣子不太對吧？”夏油傑抱胸道。

白發少年笑了笑，“你不是告訴了她，我們就在外面嗎。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說起來，剛剛天元說，绫芽有點危險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夏油傑如實道。

不過，會和她身為星漿體卻被拒絕同化有關嗎。

雨勢越來越大，明明還未到日落時分，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雨城绫芽背靠着門一側的牆壁，凝視着屋檐上成串滴落的水珠，耳畔響徹着喧嚣的雨聲。

水珠倒映出她的樣子，與那天濺開的鮮血交相輝映。

“绫芽！你在做什麽！”

外婆從她手裏奪過刀子時，她小小的身體已經沾滿了鮮血，眼睛空洞無神。

地上的兔子遍體鱗傷，還在抽搐，不知道是不是和小绫芽一樣，已經感覺不到額角的疼痛了呢？

明明還包着紗布呀。

“我去年來這裏的時候，小兔還和一家在一起呢，今年就只剩下它一個了。在這附近種菜的爺爺說，兔子一家搬去新家了，小兔身體不好，被丢下了。”

“它被抛棄，輸給了物競天擇這樣殘酷而真實的世界，這個世界、它最親近的爸爸媽媽都不需要它，它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殺了它。”

外婆聽着小小年紀的她說出這樣的話，震驚的同時又十分心疼。

她擡手擦試着女孩臉上的血，語氣輕柔：

“你說的沒錯，绫芽。優勝劣汰、肉弱強食，你以後也一定會遇到很多這樣殘酷的現實，會失敗、被欺騙、不被需要，但那又怎麽樣？”

“因為，你是地球數千億生命中，獨一無二的存在啊。世界上僅有你一個哦，沒有比這更了不起的奇跡了吧。”

“所以，沒有人能奪走他人的生命，也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握着女孩的手，放到了一塊石頭上，“把它翻開。”

女孩不明白外婆的意思，但還是照做，這樣一塊笨重的石頭，又有什麽呢。

石塊下，潮濕的泥土爬着兩只小蟲子，邊緣冒出了幾株小草，石塊上布滿了細小的青苔。它們相互依存，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生态系統。

她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

“所以，你存在的意義怎麽會因為他們輕易消失呢。為了你自己勇敢地活下去，雨城绫芽！”

她記得很清楚，在那之後，她哭了很久，懊悔自己殺死了無辜的小兔子，哭着說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相同的它了。

雨已經停了下來。

＊

天內理子回頭看向慢慢合上的門，少年們的背影逐漸被掩蓋，她同外界的聯系徹底斷開。

少女看向眼前被稱為天元的女人，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感情。

屬于“同伴”的聲音還在不斷傳進腦海。

“好像來新的孩子了……快走！快逃啊！”

“已經過去500年了嗎……又過去這麽久了！我還是被困在這種地方！”

“想吃荞麥面，想見爸爸媽媽……”

“別喊了，早死了吧！”

她不禁抱緊了手臂。

恐懼、撲面而來的恐懼瞬間吞噬了所有的情緒。

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什麽到了最後還是這麽害怕，身體本能地在抗拒。

不行，這是我必須做的事，害怕、想逃避都不行！

同化的術式已經開始，身體無法自主活動。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能逃避！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雙腿卻還是在顫抖，卻還是有反抗的回憶湧入腦海。

“我因為害死了父母，覺得對不起他們，對不起哥哥，選擇了吞安眠藥自殺。”

“但當胃裏傳來致命的灼燒感，嘔吐物順着食道上湧，大腦命令着起來，身體卻陷入動也動不了的地獄時，我才發現可以自主支配自己的身體是多麽美好的事，明明是平時壓根注意不到的事情啊。”

說起來……绫芽小姐現在在做什麽呢？

應該在等着同化結束，等着他們回去，然後一起去吃晚飯……

——真好啊。

突然間，手腕被緊緊抓住，随後便被一股力量拽出了術式中心。

是雨城绫芽。

天元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孩子……

五條悟和夏油傑剛反應過來，绫芽就已經推門而入，拽出了理子

她不是被拒絕進入了嗎！

好吧，這個現在不重要。

天內理子愣愣地看着她，鼻子發酸，“绫芽小姐……你怎麽會來這裏？”

“聽到你的心聲，就算最後一刻也不算遲哦。”雨城绫芽笑着說道。

“這樣真的好嗎……”少女抓緊了她的手，“明明是自己的責任，卻選擇了逃避，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為我的膽小自私而死亡……”

“那種事也不是一個初中生該思考的！”雨城绫芽打斷了她的話，“你問問旁邊那兩個，是不是都幫你鋪好了後路？”

“所以，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只需要知道你想為自己而活。”

“這并不是什麽自私可恥的行為，也沒有人能夠譴責你。每個人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他們不該死，你也有活下去的權利！因為，你看……”

她們出了門，夕陽從烏雲中鑽出，陽光透過樹隙落在她們身上，地上的白鴿們撲棱飛起，飛向澄澈如洗的天空。

“世界那麽精彩。”

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全都湧了上來，少女再也忍不住，眼淚不停滾落。

“我還沒對優醬說生日快樂……還沒對她說謝謝，想和她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她的父母之所以會出車禍，是因為相撞的那輛車，是我父母。他們在車上吵架，沒注意才撞上的。”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她，覺得被她記恨讨厭也是我應得的，可是她……”

……

“‘理子也從小就失去了爸爸媽媽啊，這些年一定很難過吧。我還有哥哥……你一定很想念他們吧。’”

“‘沒關系，我比理子大一個月，所以也是姐姐，我們三人一起平安長大！天上的爸爸媽媽也一定這麽希望的！’”

……

“就這麽抱着我，說着這樣的話。”

雨城绫芽笑了出來，兩人一同踏出了薨星宮。

“約定好的事情，那可一定要做到。”她從口袋中掏出那個禮物盒，“給你，要自己交給她哦。”

“嗯！”天內理子笑着，伸手接過了禮物。

下一秒，禮物伴随着濺開的鮮血，從她的手中脫落，摔在了地上。

白色的珍珠耳環沾上了血，在夕陽下閃着紅光。

天內理子倒在了地上，胸口處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心髒已經被挖走，鮮血在她的身下迅速散開。

“理子！！”

雨城绫芽的瞳孔縮成了一點，迅速上前展開治療，但由于進出薨星宮結界都會有三秒的術式熔斷，無法立即進行。

而同時出來的五條悟和夏油傑也是如此。

兩處攻擊分別朝着兩人襲來。

六眼提前捕捉到信息，五條悟一把拉開了夏油傑。

一個身影從兩人的眼前迅速閃過，夏油傑先一步追了上去。

術式熔斷結束。

“理子！已經好了！堅持住！”

雨城绫芽按着她的胸口和腹部，天內理子的周身亮起了白色的光，瞳孔卻已經開始擴散，失去了光澤。

她摸索着手邊的珍珠耳環，喃喃地念道：

“生日快樂……優醬……好想和你一起長大啊……”

眸子裏的最後一點光徹底消失。

一名藍發少年此刻才出現在了幾人的身前，手裏捧着天內理子的心髒，随後一把捏碎。

而在他來到這裏的前一刻，五條悟就發現了他的存在，并朝他的方向準備發出“茈”。

然而，就在咒力凝聚的一瞬間，突然有大量的異樣咒力湧進身體，瞬間擾亂了術式。

“玄”的咒符光環圈在他的周身。

這是……绫芽的術式？

他震驚地看向雨城绫芽，只見少女低着頭，全身冒着不詳的黑色咒力。

她起身，轉頭看向他，眼睛空洞無神，臉上多出了一道黑色的咒符印。

這是詛咒。

外界咒力還在不斷湧進他的身體，但直覺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用無下限阻擋她的攻擊。

否則，她就會被詛咒反噬而死。

他迅速上前将她抱走，遠離了那個危險的特級咒靈。

绫芽的術式雖然影響很大，但只要控制好咒力，不讓它們因排斥反應而暴走，還是能制造出術式。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完全可以做到。

「術式反轉——赫」

紅色的咒力球朝着那個咒靈襲去，打中了它的身體。

“啊！！”

雨城绫芽卻被巨大的斥力彈開，重重摔在了牆壁上，牆面上出現了巨大的蛛網裂紋，她的身體也多處骨折。

“绫芽！”五條悟立馬上前，控制着體內暴亂的咒力，替她治療。

“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現在是我的傀儡，你對我的任何攻擊都會反彈到她的身上。”藍發少年平靜地說道。

“如果剛剛攻擊的是你們家的秘術‘茈’，她已經死了。”

“……”五條悟的眉頭一瞬間蹙緊。

“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有做，六眼能知道我的術式吧。”他面無表情地解釋着。

“人類都很虛僞，越埋藏在內心的黑暗面，越是你們的弱點。可是一開始，她分明中了術式，卻沒有立馬被我控制。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她能坦然接受所有的自己。雖然有些屬于過去的黑暗本來很容易被我抓住，但她也早就同自己和解了。”

“所以，到底是什麽讓她無法釋懷？”

白發少年看向一旁倒下的理子。

“是你，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