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5
第15章Chapter15
36
因為走神的關系,德魯伊大長老說了什麽我都沒注意。我只記得賽琳娜問了一句“最後一重詛咒效果是什麽”,以及那位須發皆白的大長老的搖頭嘆息。等她把大長老送走,我仍在發呆,直到突然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狂戰士的雙臂強健有力,但她用的力氣很輕,一下下拍着我的後頸,像是某種安撫。我驚覺她已經變回人形,雙手無措地懸在半空,好一會兒才輕輕搭在她的背上。
在我記憶裏強大不可戰勝的賽琳娜,原來一只手就能環住。
但這并不影響她的氣勢。在短暫的溫情後,她按住我的肩膀,逼問道:“那個呆頭呆腦的小子,真實身份是什麽?”
“……”
她挑起一邊眉毛:“不想告訴我?讓我猜猜……是‘光明’,嗯?”
我知道她察覺到了什麽,可我不知道她會猜的這麽準。
她扯了一下嘴角,是個沒能成功的笑:“別忘了,我親眼看過他把你打暈。你是沒看見小希利那副震驚的表情……之前我還以為你們鬧了多大的仇,他看見你被打暈還能笑出來。”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确實很怪異。
黑暗神的詛咒一共有三重效果,【虛弱】、【不死】、以及……【清醒】。
所以我不會眩暈,時刻都能保持清醒。
——如果把這三個效果單獨拎出來看,哪個都算不得太嚴重。但這三重效果組合在一起,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森然的惡意。我不認為只偷了一份神谕就值得黑暗神親自出手對我下這種程度的詛咒,可惜我沒有在黑暗教會的記憶,至今也不知道那兩個月發生了什麽。
唯有神明才能暫時壓下另一個神明的詛咒,盧克出手把我打暈的時候,希利爾便知曉了他的身份,現在賽琳娜也猜到了。但玩家自己還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什麽樣的未來,NPC們也沒有點破。沒有人知曉神明會如何回歸,所以每個得知真相的人都在靜默地看着那位目前還一無所知的“救世主”行走于人世。
我問賽琳娜:“若有一日光明神真正回歸,你……”
“太晚了。”她打斷我。
——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在命運的轉折點,光明神沒有降臨,于是賽琳娜放棄了信仰與聖騎士的身份。這是不可彌補亦不可挽回的過去。
賽琳娜對我揚起笑臉:“你呢?等你卸任,不如來老師這裏,老師給你個副首領當當,怎麽樣?”
“不必了。”我謝絕了她的邀請。
——我們已經做出選擇,也就回不去了。
相對無言片刻後,我向她告別。
“你的弟子也不管了嗎?”賽琳娜問,語氣中帶着些自嘲的苦意,“你把他抛棄,現在又想讓他回去接手你留下的爛攤子?”
“……我沒有抛棄他。”我想起庫珀跑開前泛紅的眼眶,那種讓人喘不上氣的東西又一次在胸腔裏膨脹,“我只是……想讓他知道他可以選擇什麽。”
我是光明教會收養的棄嬰,自小接受聖騎士的教導。在我還不識字的時候,我便已經明白自己必須做到謙卑、憐憫、誠實、公正。後來被賽琳娜選中成為她的弟子,進入聖騎士團,從見習騎士做起,到正式騎士,再到小隊長、大隊長、副團長……一步一步成為聖騎士團團長——我被光明養大,便應為光明犧牲,這是我從一開始便注定的命運。
庫珀是在一次任務中途被救出的孩子,在見不得人的陰暗處長大。我仍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我時眼中突然爆開的光亮,那是憧憬和渴慕。他主動找到我,央求我教導他成為一名聖騎士。我答應了他,約束他的言行舉止,教他如何開發自己的天賦。而庫珀付出了全部努力達成我所期望的目标,為此不惜壓下自己的天性……
“我沒有選擇,但我希望他有。”
所以我這個老師擅自将他送出了聖騎士團,希望他能看見另一條路的風景。在此之後,他可以選擇釋放自己的天性繼續做審判長,亦可以選擇自我約束成為聖騎士團團長。無論他最終做出什麽選擇,這一次都是源于他自己的意志,而非為了他人。
我曾告訴自己,我不會對弟子做出和賽琳娜一樣的事。我絕不會抛下他,我會看顧他的成長,直到他成為比我更優秀的人……
可實際上,我做得比賽琳娜更糟糕。
37
天色第二次亮起的時候,我已經到了森林邊緣。
賽琳娜為我指的方向橫穿過綠葉之森外圍,與之接壤的是三不管地帶,特拉德城。這座城市恰好位于光明教會和黑暗教會的轄地中間,又毗鄰自由者聯盟,地理優勢令它成為了一座貿易之城。在這座城裏,任何種族信仰一律平等,金幣就是唯一的通行準則。
穿過這座城再向西走,就是屬于黑暗教會的領地。
我原本的衣服已經被撕爛了,現在這身帶着明顯的精靈風格,在特拉德城中不算顯眼,但如果想深入黑暗教會,必須換一身更普通的。我也正好可以在城裏補充些物資,順便打聽消息。
貿易之城沒有真正的城主,掌控特拉德的是工商協會。比起聖都凱爾亞,這裏顯得雜亂無序,街道大多由商鋪命名。我穿過【冒險者大劍街】、【皮靴第三大道】,正走到【黑鬥篷與酒鬼街】的時候,忽然聽見路邊一家酒館裏發出喧嘩聲。
在這個時間,酒館大多只販賣些簡單的食物,遠沒有夜裏熱鬧,這陣喧嘩很異常。
引發混亂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好。一個大約是酒館主人的粗壯女子在他面前大聲說着什麽,胳膊上下揮舞,顯得很激動。
我停下腳步聽了幾句,原來是那個男人要買一種用麥芽和莓果釀的特色酒,但那種酒是上一任老板才有的配方。這家店早在幾個月前換了主人,不再有他要的酒,男人卻堅持要買,氣得店主罵罵咧咧,眼見就要動手了。
——酒館的主人只是普通NPC,等級不超過10。那個男人隐藏了元素力,但我直覺他的等級至少有50。真動起手來,不僅是酒館主人,這些圍在外面看熱鬧的NPC加在一起都贏不過。
我穿過人群,及時握住酒館主人扇下的手。她一怔,随即大怒:“你又是哪個沒長眼睛的東西?!”
坐在輪椅上的人擡起頭,兩只綠得驚人的眼睛一起盯着我,嘴唇微微張開,很是詫異。接着,他迅速低頭從袖子裏抽出一枚圓鏡卡進右眼眶,再次認真地看着我,越看眉毛揚得越高,震驚之色全部寫在臉上。
——萊斯。
我的聖靈是在若幹年前的神恩日上留下的,所以不含在那之後的記憶。他有一句很特殊的對話——在玩家詢問我對于黑暗教會的看法時,他曾經說過【雖然是敵人,但……也有一些很有趣的人。】
那個“很有趣的人”,指的正是萊斯。
“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轉向店主,誠懇地道。
她甩開我的手,上下打量我幾眼,蠻橫地沖我張開掌心。
我将一枚銀幣放進她的手裏。
她滿意地翻了個白眼:“趕緊滾!”
我繞到輪椅後面,把萊斯推出酒館。
沒了熱鬧可看,人群很快散去。我把萊斯推到寬松些的街角,他一直回頭盯着我看,眼睛睜得很圓,眉毛卻又顯出一種正在努力思考的愁苦,讓他的表情看着頗有幾分滑稽。
“你又在躲你的弟子?”我問他。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萊斯不是卡牌角色,所以沒有圖鑒劇情,只在我的個人好感度劇情裏占了一節。他是黑暗教徒,應該是一個法師或煉金術師,有一個随他學習的弟子。但因為種種原因,他總是從家裏跑出來躲自己的弟子,為此不惜跑到光明教堂,問牧師能不能把他關進地牢。
我與他的初遇正是在一個小鎮的光明教堂。
38
那是一個雪夜,十步以外便看不清人影。小鎮的每扇門都緊緊閉着,街道上安靜得只有狂風呼嘯的聲音。
一行人正在風雪中趕路。
這種天氣,最好的馬也是跑不動的。騎士們只能伏低身體、拉緊鬥篷,由馬匹帶着他們艱難前行,不時擡頭看一眼前面的人馬鞍上挂着的橙黃色提燈來确定自己沒有跟偏。
他們穿過小鎮狹窄的街道,攀上高坡,終于看見幾乎在暴雪中隐形的白色教堂。
為首的騎士翻身下馬,頂着狂風走到教堂門口,用力砸了幾下緊閉的大門。
門後的鈴铛激烈地震蕩起來,很快便有人前來應門。那是個面容稚嫩的牧師,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不安。等來人摘下兜帽、露出金發碧眼的英俊面容時,他臉上的不安已經變成了惶恐。
這樣的反應讓來人察覺到不對。他的目光越過牧師看向教堂內部——這間教堂并不大,一眼便能看到頭。在兩列長椅的最前方擺放着光明聖徽與聖像,除去牧師外,只有一個黑發的男人坐在最前列,垂着頭,似乎正在祈禱。
但他身上的黑暗元素如此鮮明。
“阿爾文團長,他,他不是……他來避雪……”牧師忍不住哆嗦起來,努力想要保持鎮定,“抱歉,我這就把他趕走……”
這反應讓騎士長感到一絲荒謬——他看起來不像是受到黑暗教徒脅迫。實際上,從他的反應來看,自己反倒更像是那個對可憐的牧師産生威脅的人。
“今晚的天氣不利于出行。如果這位先生沒有惡意,便請他一起留下休息吧。”阿爾文溫聲道。
牧師不知道把他的話理解成了什麽意思,抖得更厲害了。
坐在聖像前的黑發男人從始至終沒有出聲,于是阿爾文将與牧師溝通的任務交給副手,自己越過兩排長椅向他走去。随着他的走近,更多信息也被看到——男人坐着的長椅旁邊擺着一架輪椅,他身上蓋了兩層厚毯,低着頭也不是在祈禱,而是以這種不舒服的姿勢窩在長椅上睡着了。
冒着風雪趕到教堂的騎士長産生了一瞬間的錯覺,懷疑自己是不是迷路走到了黑暗教堂,否則怎麽會看見一個在教堂中安然沉睡的黑暗教徒。
他擡手打了個手勢,仍站在門邊的副手回頭招呼其餘人進入教堂。很快,十幾名聖騎士依次走進教堂,紛紛坐在靠近門邊的長椅上修整。整個教堂前半段只剩下沉睡的黑發男人和在對面長椅上落座的阿爾文。
牧師緊張地來回打量雙方,見沒有開打的意思,這才小跑到後方取來早就準備好的幹淨毛巾分發給聖騎士們。他端着最後一份走到聖像前遞給騎士長,小心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幹巴巴地重複道:“他只是來避雪的,很快就走……”
阿爾文對他笑了一下。
他聽得出牧師在說謊,但也能聽得出牧師對這個男人的維護之意。他輕聲問道:“他叫什麽?”
“萊斯。”牧師的聲音跟着放輕,緊張地看着他。
但騎士長沒有詢問更多問題。他将從背上解下的重劍搭在腿邊,安靜地擦去铠甲上的雪水。
牧師放松了些,試着問道:“房間和食物都準備好了,您現在需要嗎?”
阿爾文搖頭謝絕:“請您先帶我的騎士們去休息吧。”
後方的聖騎士們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沉默地服從安排。看得出牧師很躊躇,自以為隐蔽地掃了萊斯幾眼,最後還是選擇帶領他們繞去後方。
教堂變得更加安靜,只剩風雪在窗外呼嘯。
騎士長将毛巾疊好放在一側,十指交叉,在靜谧中合眼禱告。
過了一會兒,看似睡着的黑發男人偷偷睜開一只眼,從圓片眼鏡的縫隙瞄向對面的人——他沉睡時那副安靜陰郁的神色迅速被更鮮活的表情取代,就像孩童看見新鮮事物般躍躍欲試。見聖騎士沒有反應,他睜開另一只眼,光明正大地轉頭盯着他看。
幾秒後,阿爾文結束禱告,詢問道:“您有什麽事嗎?”
萊斯抽出雙手壓在毛毯上,身體前傾,興奮地開口:“我聽說聖騎士不能說謊!”
“确實如此。”阿爾文點頭。
萊斯立刻問道:“凱爾亞城的防禦法陣缺口在哪兒?”
阿爾文:“……”
面對直白到這種程度的刺探,比起警惕,他更覺得尴尬:“呃……聖騎士不可說謊,但可以不作回答。”
“哦,那沒事了。”萊斯失落地低下頭。
“……”阿爾文費解地問,“您是為探聽此事而來?”
萊斯嗯了一聲,手指在毛毯上劃來劃去,認真又細致地說明自己的計劃:“我在尋找被關進光明教堂的地牢的方法!我打聽好了,光明教堂的地牢不僅管飯,還管治病,冬夏都會發新囚服,很适合居住!如果能破壞凱爾亞城的防禦法陣,我應該可以住很多年!”
“……”
騎士長還是第一次遇到想住進光明教會地牢的黑暗教徒,而且理由聽起來還很充分……他的目光掃過擺在長椅旁邊的精致輪椅,又看了一眼萊斯被毯子蓋住的雙腿:“您似乎不缺錢,那麽是為了治病嗎?”
萊斯搖頭,說話時雙手閑不住地比劃着:“我沒有病,我在躲我的弟子!他不能進入光明教堂。只要我被關進光明教堂的地牢,他就找不到我了!”他說着,眼睛一亮,很機智地提出交換條件,“如果你把我關進光明教堂的地牢,我也可以把你關進黑暗教堂的地牢,讓你的弟子也找不到你!”
“……我想我沒有這種需求。”阿爾文哭笑不得地搖頭。
被拒絕的萊斯咬着手指陷入沉思。
光明教會與黑暗教會并非絕對對立,在許多城鎮中都有雙方的教堂共存,信徒也不是一見面就必須分出生死。但能夠毫無芥蒂與敵對信徒相處的還是少數,更不會熟稔到一見面就關心對方“家事”的程度。騎士長判斷萊斯不會成為威脅後便不再詢問更多,抓緊時間休憩。
可萊斯并不想放過這個“好機會”。他思考了片刻後忽然問道:“襲擊聖騎士團團長可以被關很多年嗎?”
“……”
阿爾文不得不再次睜開眼睛。他倒不覺得被冒犯,只是有些無奈:“萊斯先生,我想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他說完,看萊斯不打算放棄的樣子,警告道,“襲擊聖騎士是一種罪行,最嚴重的可能會被判處死刑。”
“那不嚴重的可以被關很多年嗎?”萊斯固執地問。
“……”阿爾文揉了揉眉心,“不介意的話,您可以告訴我您與您的弟子有什麽矛盾嗎?”
萊斯的臉皺成一團:“他很麻煩!總是來打擾我看書,還不許我喝酒!”
阿爾文總結:“所以,您很喜歡看書和飲酒?”
“嗯!”
“光明教會不允許囚徒飲酒。”
萊斯:“……”
他驚呆了。
“聖騎士不會說謊。”阿爾文低咳了一聲,掩蓋住笑意,“萊斯先生還是想想其他方法吧。”
萊斯呆呆地看着他,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
聖像後方響起匆匆的腳步聲。不放心折返的牧師探頭确認兩人沒有打起來才放慢了腳步。他随即看見發呆的萊斯,明顯倒吸了一口氣,連忙小跑到阿爾文旁邊,急切地小聲道:“阿爾文團長,這位先生的腦子……呃,不是很好。如果他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請您不要介意!”
“沒關系。”
——與其說是腦子不好,倒不如說鮮少與人交流,所以思考邏輯異常、不擅長掩蓋情緒、想法天真又不會轉彎,像個聽什麽信什麽的小孩子。騎士長想。他也許是個煉金術士,那種帶着些病态的狂熱感很符合那些人一貫的毛病。
但他不記得黑暗教會的高層中有像萊斯這樣的人。
好在他已經弄清了牧師維護萊斯的原因——這座鎮子很小,牧師也不過是經過洗禮、能簡單運用光明元素的最低級法師。他可以看出萊斯是黑暗信徒,卻看不出他的實力。所以在牧師的眼中,這個男人只是個腦子不好、需要幫助的普通人而已。他的惶恐只因擅自收留黑暗教徒在教堂中避雪,并不是因為陰謀。
為了确認,阿爾文詢問牧師:“您認識這位先生嗎?”
“不認識,我只知道他的名字。”牧師緊張地答道,“他這幾日每天都會過來,要求我把他關進地牢。前幾天我都會把他趕走,可是今天……今天的雪太大了,我想,我想再等等,也許雪就停了……”
“請不必緊張,您做得很對。”阿爾文安撫道,“光明教會不會拒絕需要幫助的人,哪怕是黑暗的信徒。”
牧師松了口氣。
萊斯在這時候突然抱着毯子站了起來。他有一只膝蓋不能受力,因此走路一瘸一拐,只是走到輪椅的幾步路都險些摔倒。他坐進輪椅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展開毯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起來,這才操作輪椅向大門滑去。
“诶?!萊斯先生,您要去哪兒?外面的雪還沒停呢!”牧師急忙跑過去攔住他。
萊斯擡頭看着他,氣鼓鼓地道:“我要去打聽自由者聯盟地牢的情況!”
“……”牧師勸道,“不管您要去做什麽,等雪停再走吧。”
“不要!”
牧師猶豫:“可是您行動不便……”
萊斯抿緊唇,重重地重複了一遍:“不要!”
兩人的背後,騎士長從腰上解下一個扁酒壺,擰開蓋子。
輪椅瞬間就原地轉了個方向。男人被圓片眼鏡映得一大一小的兩只眼睛同時盯住了酒壺,證明他先前說的喜歡飲酒果然不是假話。
但一只手把蓋子又擰了回去。
萊斯戀戀不舍地把視線移動到手的主人臉上。他忽然反應過來,雙手一拍毛毯,憤怒地提出質疑:“我聽說聖騎士禁止喝酒!你怎麽能違反那個……那個戒律!”
“是禁止酗酒。”阿爾文糾正,擡手将酒壺抛給他。
萊斯一把抓住,迫不及待地嗅了嗅,表情剎那間就放松下來。他抱起酒壺小口小口地抿着,人仿佛融化在了毛毯裏,呈現出一種懶洋洋的滿足姿态。
牧師看他臉色由陰轉晴,趁機說道:“萊斯先生,您不如留到明日再走吧!”
“嗯。”
“那我為您準備一個休息的房間?”
“好。”
“晚餐的主食是面包,您喜歡蔬菜濃湯還是果醬呢?”
“都行。”
牧師嘴角微微抽搐,又好笑又無奈地嘆氣:“我給您準備兩份吧……”他說着,看了一眼騎士長,“阿爾文團長,您也一起用餐嗎?”
阿爾文颔首。他看着萊斯心滿意足的模樣,忽然說道:“請您節省一些喝,我只有這一壺。”
萊斯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像只受驚的貓。他看着手裏不剩多少的酒壺,眉毛和嘴角一起垮了下來,那模樣看着都有些可憐了。
騎士長轉過頭,還是沒忍住從喉嚨裏洩露出一聲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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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萊斯是真殘,不是裝的。
寫着寫着突然有點感慨。
幼年騎士長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少年騎士長會因為被捏疼了而嘶嘶吸氣。
數年前的年輕騎士長還有逗貓的壞心眼兒。
現在的騎士長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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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