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那個第三人

那個第三人

“陳有星，你到底要幹什麽？”

祈知麟語氣并不如陳有星想象的那麽激烈，但壓在他頭上，讓他內心浮起一絲難堪。

他想幹什麽？

他想告訴祈知麟他沒有針對晏燦，他不是故意的。

但他不知道祈知麟會不會相信他的解釋。

畢竟那是晏燦。

陪伴祈知麟一起走過年少歲月并肩而行的人。

陳有星霎那間頹唐下來，眼睫垂下遮住漆黑的眼。

“對不起，祈哥，我去給晏燦道歉。”

祈知麟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

陳有星沉着頭，露出一段平直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下是緊抿的唇角，拉成倔強的直線。

陳有星總是這樣的。

他委屈的時候，難以辯解的時候，有些羞澀的時候，就緊緊抿着唇，用沉默抵抗着那些不适，仿佛不給予回應就能保護自己。

他以為自己築起了堅硬的外殼，實際卻像是一層薄膜，一戳就破了。

祈知麟捏了捏指尖，落在身側的手擡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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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有星已經迅速轉身。

祈知麟：“……”

陳有星燙到了晏燦，不論如何，都是要道歉的。

祈知麟這麽想着，擡起的手放下了，跟上了陳有星。

科室裏醫生正在給晏燦上藥。

晏燦的手的确适合在鋼琴上跳躍，手掌勻稱，手指長于手掌，輕松的使用各種指法綻放在黑白琴鍵上。此時手背有幾點紅，幾點挑破的水泡落在上面，破壞了想象的意境。

連醫生都對破壞這姣美手掌的人心生不滿，皺着眉頭：“這是怎麽弄的？真是……”

醫生用棉簽沾了一點燙傷膏，浮在傷口之上輕輕點了點。

好看的人總是被格外珍惜。

陪同晏燦的工作人員在一旁守着，接上醫生的話：“被人故意潑的，晏燦之後還有兩場手部特寫的戲要拍呢！本來就是晏燦第一部戲，那個助理因為嫉妒晏燦，就要害晏燦，大夫，你說怎麽惡毒的人，這可是被開水燙了啊！”

“這還不是第一次了，我們劇組都知道，不知道為什麽還不開了他……”

晏燦微微蹙着眉盯着醫生上藥，臉還白着，仿佛就成為了工作人員口中所說內容的佐證。

陳有星準備敲門的手一頓。

“閉嘴！”

祈知麟先一步進門，雙手抱胸，動作頓了下，又把手放了下來。

他掃了眼那個工作人員。

“你看見陳有星故意了？”

那工作人員一愣，看了眼晏燦：“不是，我……”

“晏燦沒有助理你怎麽不給晏燦當助理？”

那工作人員一哽，聲音小了：“我，我還有別的工作……”

“那就管好你自己。少廢話。”

晏燦睫毛微動，忍住看祈知麟的欲望。

陳有星那像被揉皺了紙團一樣的心髒，莫名因為祈知麟的話，被撫平了一個角落。

他突然覺得跟晏燦道歉也不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

“對不起，晏燦，害你受傷，耽誤了拍戲的進度……”

那工作人員被祈知麟說的臉色青紅交加，卻不肯閉嘴：“倒水燙了晏燦，你自己什麽事情都沒有，要說不是故意的誰信呢……“

晏燦睫毛眨動頻率快了些，看向陳有星，倒是祈知麟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抓住陳有星的手，把袖子掀了上去。

工作人員突然閉嘴了。

覆蓋着青色血管的麥色肌膚，覆蓋了大片大片的血泡，因為沒能及時處理，手背腫了起來，邊緣已經晶亮透明，随時要爆破一般。

陳有星還想把手抽回去，根本沒能拽動，只能小聲提醒祈知麟：“祈哥……”

祈知麟虛着眉眼，慢慢把視線從陳有星的手背移開：“到底怎麽回事？”

他不知道陳有星傷成了這樣。

祈知麟胸口起伏了一下，看着陳有星再度抿緊的唇，拉着他坐下：“麻煩處理下。”

那醫生看了看手邊晏燦的幾點紅，又看了看陳有星的整個手背接連不斷的血泡，連聲道：“這麽嚴重，沒有及時處理嗎？冰敷都沒有？”

陳有星張了張嘴：“處理了。”

醫生：“處理了怎麽會這個樣子？”

撒謊。

祈知麟沉着目光盯着陳有星的手。

他知道晏燦被燙傷後就給陳有星打電話，讓他來醫院。陳有星幾乎是在晏燦之後到達，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

是了。

因為自己給他打電話，讓他馬上到醫院。

給晏燦道歉。

醫生拿出工具消毒：“水泡不能挑破，要自行吸收，這個拿着，至少要冰敷半個小時。”

有幾個地方已經破了，正在滲出組織液和血，醫生擡了擡頭：“您能讓讓，別在這盯着嗎？”

祈知麟聞言身子一晃，從左邊站到了右邊。

醫生：“……”行。

晏燦的聲音突兀響了起來：“我不知道你也受傷了，都怪我要什麽熱水……”

陳有星搖了搖頭：“是我……”

他頸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修長有力，止住了陳有星的話頭。

祈知麟的手掌同陳有星一觸即分。

“陳有星毛手毛腳，什麽都幹不好，就不用他幫你了。我催過亞姐了，新的助理明天就可以到。“

晏燦一驚，張了張嘴：“知麟，我……”

他迅速調整了下表情，笑了下：“有星本來就是我找你借的，這段時間謝謝有星。那我等你們一起回去。”

祈知麟皺着眉看了眼晏燦身旁的工作人員，倒是沒拒絕晏燦的話。他拿過醫生的冰袋小心按在陳有星手上，力道輕柔。

陳有星：“祈哥，給我吧，不用這麽仔細，我皮糙肉厚的，幾天就好了。”

祈知麟“哼”了一聲。

是，皮糙肉厚的那個整個手背面目全非，細皮嫩肉的那個反而就幾個紅點。

如果真是因為嫉妒晏燦而燙傷晏燦，以陳有星的反應能力，不會被燙成這樣。

祈知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不高興了。

他放下冰袋，就讓陳有星自己敷着，找醫生拿了藥，開車帶着幾個人回了度假村拍攝地。

回到房間，陳有星拽住祈知麟，低着頭開口：“祈哥，我沒有針對晏燦。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我沒想別的……”

祈知麟轉過身：“你一點沒想？”

陳有星：“沒有。”

他不知道怎麽讓祈知麟相信自己，手足無措得強調：“我只是緊緊跟着晏燦身邊，專注他的需求，沒有其他的想法。”

陳有星擡頭，發現祈知麟的臉色更不好了。

陳有星懵了一下，反思了一下，覺得是自己态度沒有擺正：“我還是沒能做好助理的本職工作，所以晏燦才會受傷，我……”

他想到晏燦助理明天就會到位，也沒有什麽能夠彌補的機會，有點沮喪，在祈知麟看來就是對不能當晏燦助理之後的失望。

“你沒當夠晏燦的助理？”

陳有星心裏還帶着對晏燦的愧疚，知道晏燦後面還有手部特寫的戲份，心裏沉甸甸的。

“如果還能當晏燦助理的話，這種事情一定不會再發生了。”

祈知麟：“……”

看來還真沒當夠，語氣還挺遺憾。

房門被敲響，祈知麟咬牙大步開門，晏燦俊秀的面容露出來：“知麟，我單手有些不方便，可以幫我點忙嗎？”

祈知麟心氣上湧，看也沒看陳有星的一眼：“嗯。”

沒拿手機就準備跟晏燦走，突然他腳步一頓，回身在行李裏翻了一陣，晏燦對陳有星的存在不意外，倒是陳有星的目光随着祈知麟拿出來的東西而動，看着祈知麟把它放到了晏燦的手裏。

晏燦拿着罐子：“又需要修複了？”

祈知麟：“嗯。”

——————那個被陳有星碰了一下，就讓祈知麟失态的畫着西瓜，裝着西瓜籽的罐子就被祈知麟信任的交到了晏燦手裏，兩人仿佛習以為常，說着第三人無法得知的秘密。

陳有星就是那個第三人。

晏燦看了怔住的陳有星一眼。

那一眼有種無言的勝利。

“走吧。”

兩個人就這麽走了。

那種小孩子幼稚玩具的罐子，沒有什麽用處，只是一個擺設，卻被祈知麟重中之重的揣起來，連到了劇組都要随身攜帶，足以說明對祈知麟的重要性。

可陳有星從來沒聽祈知麟提起來過，更別說碰——————當然，碰一下的結果他知道，雖然只有一瞬，但陳有星忘不了祈知麟突變的神色。

或者說，他只是進入了祈知麟一段人生，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陳有星沒能真正了解祈知麟，祈知麟也從來沒給過陳有星機會。

正如公寓裏祈知麟的房間。

他一次也沒為陳有星敞開過。

*

劇組變的忙碌起來。

晏燦的手部戲份延後拍攝，因為王導堅持不用替身，好在晏燦的燙傷比較輕，沒多久就好了。

倒是葉謠看見了陳有星，以為當時他打翻的熱水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把陳有星燙成了這樣，差點哭濕陳有星的肩膀，被祈知麟拎起來扔到了一邊。

晏燦的助理來了，是個紮着馬尾辮，大眼睛的姑娘，跟着陳有星“哥”前“哥”後的轉悠，不像是晏燦的助理，像是陳有星的小妹。

他每次見到晏燦的時候有些別扭，說不清為什麽，只好本能的避開，但晏燦看見他，直直堵住了他的路：“有星，你的手還沒好嗎？我有個藥很好使，我拿給你吧。”

陳有星想要推拒，晏燦笑了笑：“知麟讓你來找我拿，走吧。”

陳有星腳步一頓，還是跟上了晏燦。

晏燦打開房門：“進來吧，我拿給你。”

陳有星遲疑了一瞬，還是走進去帶上門。

晏燦卻從兜裏直接拿出來遞給了陳有星，嘴裏說的話讓陳有星有種音畫不同步的荒謬感。

晏燦：“祈知麟有喜歡的人，你不知道嗎？為什麽還要纏着他？”

陳有星心髒重重一跳，晏燦遞過來的藥也沒接住，直直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