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妥協

妥協

深色的車子停在路邊，隐在夜色裏，無言的沉默。

陳有星像是沒聽清，看着祈知麟，無意識的又重複了一遍：“什麽？“

祈知麟眼皮褶皺深刻，琥珀色的眼眸像深邃旋轉的漩渦，擰着陳有星的精神一致下落，他突然就明白了。

陳有星張了張嘴，面色不再是一開始的冷漠。

他當即轉過頭，避開路邊的燈光，将自己的神情隐匿在陰影處，片刻後才張口：“你……”

你認出來了？你想起來了？

還是你原來沒忘記我？

陳有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在他決定放棄的時候，偏偏祈知麟想起來了。

他應該冷着臉告訴祈知麟“跟你無關”，或者說什麽“都過去了，探究那些沒意義”等等，像極了渣男的話，等到祈知麟再說什麽的時候，他就可以轉過頭，面色輕松的告訴他“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之類的。

但實際上他只是緊握着方向盤，背影有一瞬間的僵硬——————他不是不告而別，只是因為要保守一個秘密，被強制送走了。

但這個好像對祈知麟極其重要，似乎得不到答案，或者說得不到好一點傾向的答案祈知麟就要碎了一樣。

當然祈知麟不可能碎，某種程度上他非常堅強，那種堅強源自于他自己的一套邏輯認知。

比如幼稚，蠻不講理，些許自傲。

但陳有星在車窗裏對上祈知麟的眼神時，很難去不向着祈知麟期望的那樣做——————告訴他：“家裏有些事情，不得不走，沒來得及告訴你。”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給了祈知麟一個相對滿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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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有星：“……”

祈知麟已經低下頭，陳有星似乎聽見他松口氣的聲音：“我知道，是父親去世了對不對。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

陳有星莫名就有種再說下去氣氛就會不對的直覺，但是現在氣氛已經很不對了。

在經歷過親吻，擁抱，上/床等一些“炮/友”行為，疑似“分手”終止關系，要斷絕來往之後久別重逢的童年玩伴再相認什麽的……實在很古怪。

祈知麟沒感覺到這種氣氛，但他已經了解陳有星不說話的時候話題就不應該繼續下去了。

他和陳有星的關系沒恢複前，相認并沒有給他增加更多的砝碼，只是體現出了他的急功近利。

意識到這點的祈知麟徹底住嘴了。

我不應該再這種時候問這句話的。

祈知麟冷臉的時候，陳有星其實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什麽心情，但莫名的，他就是知道祈知麟在懊惱。

這倒是個新鮮事情。

不是惱羞成怒，居然是懊惱。

挑明身份之後沒有一起坐下回憶，只是漫長的沉默，一路開到公寓。

祈知麟：“是這裏，下車吧。”

安保室內保安正在輪崗，西服筆挺，陳有星一路跟着祈知麟進去，看着他刷卡驗指紋，直接到了——————最底層車庫。

陳有星扭頭看向祈知麟：“……”

祈知麟：“……”他本來想說他的地方怎麽會不好的。但是想了想也實在是會給人造成一種不好的錯覺。

祈知麟：“咳……這邊。”

“我想有些人可能會通過各種手段打聽到，無人機之類的也會透過窗戶能拍攝到人臉，不如直接在這邊，比較安全……”

兩人剛走過狹窄的短階樓梯，突然豁然開朗，整個一層沒有一輛車，也沒有難聞的地下黴味和長期委在一處的尾氣味道，風一點點吹過來。

他們向前走了沒幾步，遠處一扇金屬推拉門忽然打開，陳知月拎着一包垃圾出現了：“咦！哥！”

陳知月拎着垃圾：“哥！你這麽來了？！你沒事吧？”

陳有星接過她手裏的垃圾：“我沒事，你快先進去。”

陳知月：“我和媽都好擔心你，還好知麟哥說他去找你，一定會讓你安全的，我們這才放心……你們沒出什麽事情？那幫粉絲可兇了！”

陳有星看了一眼祈知麟。

什麽時候成了知麟哥？

他把垃圾扔掉，跟着說個不停的陳知月進門。

大捧的鮮花擺在門口，隋青盈正跟對面一個黃毛小夥聊天：“這個要這麽剪，然後插進花瓶……對對，就這樣，不對，再剪多一點……”

“媽，我哥來了！”

室內面積非常大，棚頂做了藍天白雲，白熾燈反着幽幽的藍，在地上留下一個個光圈，像為一場華爾茲提前做好了準備，但現在鋪滿了零星的泥土和根莖，像農業大棚。

隋青盈站起來：“你們回來了，阿姨做了飯，吃不吃？”

“今天別管在外面怎麽樣，先吃點飯，壓壓驚。”

陳有星：“媽我……”

隋青盈：“知道，你比賽，我沒給準備，我是給他們三個準備的。”

隋青盈下巴一點吳潤致，祈知麟和陳知月，推着陳有星坐下：“給你，蔬菜拼盤。”

陳有星：“……”

不對，非常不對，他媽怎麽突然對祈知麟這麽熱情。

但他還沒繼續想下去，隋青盈已經招呼着幾個人一起吃飯，就算沒有陳有星的飯，也要讓他端着蔬菜拼牌上桌。

隋青盈：“小時候你也在我家吃過飯，看看我的手藝有沒有變，不過很久了，你是不是都要忘記了？沒事，現在再重溫一下。”

？？

陳有星瞪大眼睛看着隋青盈給祈知麟夾了滿滿一碗菜，蔥姜蒜俱全。

陳有星：“媽，他不是……”

祈知麟甜甜一笑：“謝謝阿姨。”

吳潤致：“yue……越多越好，謝謝阿姨。”

陳有星：“……”破案了，原來是祈知麟跟他媽說了小時候的事情。

他看着對面的黃頭發。

吳潤致正在風卷殘雲炫着飯，冷不丁感受到對面的視線，擡起頭來和陳有星對視。

吳潤致咽下一口飯：“……嗨。”

“我是吳潤致，祈知麟的發小和合夥人。”

陳有星：“謝謝你照看我媽和我妹。”

吳潤致：“嗨，不客……呃不是我的功勞，是祈知麟，要謝謝他就行。”

祈知麟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陳有星看着祈知麟削尖的飯噎得慌，祈知麟倒是一口一口，吃了精光。

陳有星：“……”他媽做的東西，能不吃蔥姜蒜的人吃不出味道嗎？

飯後吳潤致搶着去刷碗，車上沒能回憶的童年都被隋青盈回憶完了，拉着祈知麟和陳有星一左一右坐着，陳知月好奇的看着他們。

隋青盈：“……知月鬧着去奶奶家看小貓，一個假期都沒回來，就剩有星一個人，幸好你來了，他能和你一起玩。我記得瓊姨叫你，小Apple……”

祈知麟本來微笑着聽，突然嘴角僵硬了一下。

陳有星：“……Apple？”

是他想的那個Apple？

吳潤致甩着手出來：“沒錯沒錯，就是那個蘋果Apple，他媽是個外國人，那個名大概就是小可愛的意思，”他随手指了指自己：“我叫orange，因為我叫吳潤致。”

祈知麟小時候确實很可愛，會有這個小名情有可原。

我的小可愛……他的母親是這麽想的，但是後來卻……

祈知麟掃過陳有星的表情，陳有星垂着目光，頗有心事毫不關心的樣子。

祈知麟：“……”

隋青盈也注意到了陳有星的狀态，停下拍了拍陳有星的肩膀：“哎呀，多和知麟說說話呀，你們好久沒見了吧？”

陳有星看隋青盈疲憊卻依然撐着的目光，笑了下：“媽，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隋青盈從他一進門就讓他和自己都忙碌起來，那樣就可以沒時間去想其他的事，不去想網上的熱度，也不去想那些刺耳的評論，陳有星知道隋青盈的意思，隋青盈已經足夠體貼，她甚至都不去提起那些敏感話題，哪怕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實情況，也下意識的相信兒子，不給兒子添堵。

或許也是祈知麟提前解釋過了。

陳有星扶起隋青盈：“媽，你去睡覺吧，我真的沒事。”

祈知麟：“阿姨，委屈你們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了，這件事情我很快就會解決的。”

隋青盈想說什麽，也只是點了點頭：“那你們慢慢聊。”

隋青盈進去睡覺了，門外還有一個陳知月，她等到隋青盈進去才拉住陳有星：“哥！那些粉絲太過分了！他們組團去店裏打差評，還誣陷我們，說我們的菜不幹淨，粉絲有喜歡支持的人沒錯，但粉絲不能是這種道德敗壞的人呀！”

“他們還給我們外賣刷差評！評分低的平臺要下架我們了。”

這些隋青盈一個字都沒說。

祈知麟：“……對不起。”

陳有星：“是那些不理智粉絲的問題，跟你沒關系，你不用道歉。”

祈知麟：“可是我……”

陳有星：“你不是說你很快就能解決嗎？”

祈知麟：“是的。”

陳有星：“謝謝你。”

祈知麟抿唇。

很久沒再這樣看着陳有星，目光描摹過熟悉的痕跡，祈知麟一點點收回目光：“我本來就應該的。”

祈知麟：“我明天要去參加宣傳，就是《野鷹》的宣傳，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是別外出了，有事情喊吳潤致。”

吳潤致幽怨的瞥過來一眼。

陳有星微微皺眉：“我明天還有比賽，需要出去。”

祈知麟：“現在熱度正在僵持，過了明天應該就能好了……你……”

祈知麟不知道該用什麽借口勸說陳有星，他想幫陳有星協調比賽場次，但是陳有星絕對不願意，那意味着會有不公平的出現，但是這種情況下陳有星出門，祈知麟只會怕意外的發生。

陳有星擡眼看他：“你很快就會解決的。我知道，所以不會發生意外。”

祈知麟從陳有星的話語中聽到了“我相信”三個字。

我相信。

祈知麟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