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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無意間吐露的情話才最動人。
“你離開我會難過”、“因為你是我妻子”、“我沒有過任何人”,不得不說,郁婉喬還真的挺會的。
展遙頓了頓,幾秒後下意識擡眼環顧了一圈四周。
郁婉喬有些疑惑:“怎麽了遙遙?”
“沒什麽。”展遙說,“找找房間裏有沒有攝像頭。”
這都沒人了,你還裝什麽妻妻情深呢!
“遙遙覺得我在說謊?”很快的,郁婉喬似乎參透了她的想法,漂亮的眉尖輕輕皺了起來,“我向你保證,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
要是真的就更吓人了好嗎。
展遙莫名被她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什麽妻子老婆的,不過就是塑料婚姻三年後都會離的,她就不信郁婉喬會有多難過:“行了行了。”
“我們不是在說張姨麽。”展遙輕咳一聲,有心趕快把這個話題略過,“提我幹什麽。”
“有時間就想想怎麽能對張姨更好一點。”她道,被郁婉喬這麽一打岔狀态倒是恢複了很多,“畢竟還有一年她就要離開老宅了。”
話音一落,郁婉喬輕輕點了點頭:“會的。”
“嗯。”展遙應聲,看眼時間已經不早,雖說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但美容覺可耽誤不得,“那我沒什麽事了,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起身正欲離開。
郁婉喬出言叫住了她:“遙遙要去哪?”
“去哪?”展遙覺得這問題問的挺白癡,“回去睡覺啊。”
語畢,郁婉喬沒有接話,就只是一言不發的看着她。
展遙被她盯得有點發愣,沉默幾秒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麽:“難不成,我今晚要跟你一屋睡嗎?”
郁婉喬頓了頓:“……我想是的。”
“開玩笑!”展遙炸毛了,協議書裏可沒寫過還要□□的選項,“這不可能。”
“張姨只收拾出了一間屋子給我們住。”郁婉喬出言解釋,“畢竟我們以愛人的身份示人,住在一間屋子裏好像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雖說是這樣沒錯,但展遙還是搖了搖頭:“那也不行。”
話音一落,郁婉喬輕輕笑了笑:“可遙遙剛剛不是還告訴我要對張姨好一些嗎,大晚上的,你應該也不想再麻煩她多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吧。”
“更何況我能過的幸福也是她一直期盼的事情,回來第一天就叫她看到我們分房睡,似乎真的不太好。”
“……”
倒也的确是這個道理。
好像真的被她說服了是怎麽回事。
展遙啧了一聲,以往她不是沒和人在一個屋檐下睡過,就比如丁曉曉和姜怡,反正都是女孩子,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就算再給程羽那只小狗多加一個床位都沒什麽關系。
但不知怎麽,一到郁婉喬這兒……
片刻後,展遙明白了,都是她剛才特意強調的那句“妻子”害的,兩人雖說只是塑料妻妻,但關系到底還是不那麽單純。
“我這不是為了你。”半晌,展遙斬釘截鐵的道了一句,“是看在張姨的面子上。”
“嗯。”郁婉喬應聲,并未多說什麽,“那我替張姨謝謝遙遙。”
“……”這話怎麽就那麽別扭。
展遙覺得自己還是有點虧,這不得叫郁婉喬多給自己買幾個包,或者買個島也行,這玩意兒就連許盈夕那個狗東西都送得起,對郁婉喬來說更不叫什麽難事。
“你要島幹什麽?”系統有點好奇。
“欣賞。”展遙說,“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八十天都心情不爽,沒事兒過去開開游艇兜兜風不好嗎。”
“更何況買東西還需要什麽理由。”她說,理所當然的,“難不成是為了過去跟野人打麻将。”
系統:“……”好了,不用說了,這樣的快樂是她這種貧窮社畜永遠都不會懂的。
展遙嘆了口氣,還有心再盤算些什麽,但不等想太多就見視線中的郁婉喬突然起了身,甚至還擡腳向前,就這樣向她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輕輕向前伸出了手。
她本就比自己高上不少,眼下這個姿勢則更加凸顯了她的優勢,燈光順着頭頂籠罩下來,又在她的眉目間悄悄地打上一層陰影。
空間好似在這個瞬間驟然壓縮,展遙莫名感受到了一種緊張和壓迫感,直到她湊的越來越近,近到她甚至都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
“幹嘛?”展遙被吓了一跳,下意識進入防備的狀态,“郁婉喬你……”
話沒說完,就見郁婉喬的指尖從她的眼前劃了過去,連她一根頭發都沒碰到,就只是打開了她身後的櫃子。
“……”
氣氛沉默了半晌,片刻後是郁婉喬率先開了口:“怎麽了遙遙?”
郁婉喬垂眸看她,眼底似是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語氣很輕,“是我又做什麽惹你不高興了嗎?”
“我只是想去拿床被子。”她說,認真解釋給展遙聽,“畢竟直接睡在地上會冷。”
“或許,遙遙是以為我要做什麽嗎?”
故意的吧,你問這話是故意的吧?!
今晚一切都太不正常,就連人也一樣,展遙擡眸對上郁婉喬的視線,尴尬也羞恥,一字一句咬的很重:“什麽也沒有。”
“床是我的。”她道,展大小姐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無論和誰在一起的時候都一樣,“我睡眠質量不好,晚上不要吵我。”
“聽到了嗎?”她問,全天下或許就只有她展遙敢這麽不客氣的和郁婉喬提條件。
但偏偏郁婉喬卻十分配合:“知道了。”
“遙遙晚安。”
-
老實說,郁婉喬睡覺的确很安靜,如果不是一直能聽到她低沉的呼吸聲,展遙興許都要以為她已經沒了。
至于她自己。
展遙嘆了口氣,腦海中莫名其妙浮現出了一句話——
【你見過淩晨五點鐘的太陽嗎?】
她還真就一直失眠到了淩晨五點。
下次就算郁婉喬真給她買個島,她也不會再答應跟她睡在一個房間了,除非那片島上全是金山銀山。
鑽石的也行,她不挑。
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中湧現出來,正如昨天晚上一樣,展遙翻了個身,這次終于勉強進入了夢鄉。
恍惚中,身後好像傳來了什麽聲音,展遙迷迷糊糊的沒有回頭看,卻還是能夠感到有個人正在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
再之後那人湊上前來,動作輕柔的為她蓋好了被子,又俯身在她身邊靜坐了一會兒。
展遙直覺那個人應該是在看自己,很久很久都沒有離開,久到展遙甚至想開口問她一句:“你看啥!”
但因為迷糊的緣故,一雙唇努力了半天也沒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反倒輕哼一聲,下意識的往一旁湊了湊。
像只正在睡懶覺的可愛也悠閑的貓。
郁婉喬揚了揚唇,一只手輕輕擡起,本想摸摸她的臉,但不知想起了什麽,直到最後那只手也沒有落到她原本想要觸碰的地方。
就只是退而求次,輕輕撫過了她的發梢。
很輕很輕的對她說了幾個字:“遙遙,早上好。”
“……”
展遙洗漱完畢下樓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鐘。
老宅裏安靜非常,大廳中只有幾個傭人在安靜等候,見她下樓,連忙為她端上了豐盛的早餐。
郁婉喬不在,她爸爸也不在。
展遙有些疑惑,恰巧趙管家正好行至身側,她側眸看向趙管家所在的方向,有心想要打聽幾句:“郁先生呢?”
“先生有事出門了。”趙管家道,畢恭畢敬的。
“這樣。”展遙點點頭,“那婉喬呢?”
“小姐在樓上。”趙管家說,下意識往樓上的某個房間看了一眼,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展遙。
但想起郁小姐曾經交代過的事,她又覺得自己理應告知:“今天是夫人的忌日。”
“小姐現在正在夫人的房間。”
她母親的忌日……
展遙頓了頓,她并不太清楚這件事。
怪不得郁婉喬會同意回到老宅,早先她還有點納悶,現在再看就完全是事出有因了。
只是她怎麽不去墓地,而是選擇獨自一人待在母親的房間來悼念。
“我可以去看看她嗎?”出于禮貌,展遙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再追問一句。
“郁小姐說過任何人都不能進來。”趙管家應聲道,“但展小姐沒關系。”
展小姐沒關系,聽起來她好像是那個特別的存在,可越是跟郁婉喬相處的時間久了,她就越分不清楚到底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又是假。
不過反正她都已經這麽說了,那自己就去看看她吧。
想到這裏展遙下意識的嘆了口氣。
最近她僅剩不多的一點同情心好像開始莫名泛濫起來了。
“……”
很快的,展遙按照趙管家的指引來到了房門前。
郁婉喬很少同她提起亡母的事,郁母,亦或是這位夫人,到底長什麽樣子,性格如何,生前的各種事跡和經歷她都一概不知。
就連原書裏有關她的記錄都少之又少,寥寥幾筆便可概括——
誰的母親,誰的妻子,因病早逝。
展遙不喜歡這樣的形容,更不喜歡用這樣沒有生命的文字來概括一個人的生平,比起聽別人說,她更偏向于自己親自去感受。
她甚至還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生出像郁婉喬這樣的孩子。
畢竟她和她那個人渣父親一點也不像不是嗎?
展遙頓了頓,擡手輕輕敲響了眼前的房門。
“是遙遙嗎?”幾秒後,裏面傳來了郁婉喬的聲音,像是猜到了她會來。
展遙應了一聲:“……是。”
“進來吧。”郁婉喬說,“門沒鎖。”
語畢,展遙推開門走了進去。
跟想象中的有些不同,這間屋子要比她想象中的幹淨也溫馨的多,郁母似乎很喜歡法式古典的裝修風格,窗簾、桌布、挂畫,每一處裝飾都在告訴走進這間屋子的來者:她是一個個性鮮明、且很有品味的人。
但最叫展遙在意的并不是這些,而是放在桌子上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應該就是郁婉喬的母親,一個純粹且徹底的美人。
不得不說,郁婉喬遺傳了母親身上所有良好的基因,但與之不同的是她看起來明顯要陰郁的多。
展遙在郁婉喬的身邊坐了下來。
“幾點醒的?”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展大小姐從小很少安慰別人,今天這一出倒還真算是特例了,“我一睡醒你就已經不在了。”
“不到六點吧。”話音一落,郁婉喬出言應答,“沒有看時間,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差不多的。”
聽語氣倒是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展遙莫名松了口氣,那就好,昨晚張姨跟她說了那麽多郁婉喬小時候的事,又膽小又愛哭的,搞的她以為這人自己一個人躲在這裏是在偷偷哭呢。
“吃過早飯了嗎?”沉默幾秒,她又問。
郁婉喬如實答:“吃了。”
氣氛在這一刻沉默了下去,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郁婉喬分明也沒太多話要說。
幾秒後,展遙受不了這種氛圍了:“快點跟我說些什麽。”
她道,聲音裏帶着不爽:“比如跟我介紹一下你美麗的母親什麽的!”
她語氣聽上去似乎有些蠻橫不講理,但郁婉喬卻清楚展遙的溫柔其實一直都藏在細節裏:“……好啊,遙遙想聽什麽?”
展遙也不太清楚:“你随便說說吧,我聽着呢。”
畢竟據研究表明,一個人在難過的時候,說出來要比把問題一直藏在心裏好得多。
“嗯。”很快的,郁婉喬點了點頭,還真的特意挑了幾件事說給展遙聽。
窗外的陽光正好,光線透過紗簾照進來,在白牆上映下一處處斑駁,郁婉喬的聲音本就好聽,講起故事來的時候更是,漸漸的,展遙通過她的口述逐漸了解了這位母親的故事。
名校畢業,性格溫柔,熟練多種樂器的操作方法,獲得過許多方面的成就和獎項。
比起許盈夕,展遙倒覺得這位母親其實才更像是什麽主角,除了一點,她不小心嫁給了郁父。
渣男害人不淺啊。
展遙嘆了口氣,通過郁婉喬後續的講述,她才了解到原來早在去世之前,郁母的精神上竟然也出現了問題。
“她一直想死,誰也攔不下。”郁婉喬說,過去的傷痕随着時間的流逝已經結成了痂,但刻意觸碰卻依舊需要勇氣和膽量,“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狀态才勉強算是有所緩解。”
“父親是個愛面子的人,不想叫一個瘋了的妻子成為自己人生當中的污點,所以一直以來都封鎖着這個消息,把母親獨自一人關在房間裏,只叫私人醫生過來為她診治,母親那時很痛苦,整日整夜都備受煎熬。”
“有一次我甚至在偶然間看到她被綁在床上,許多人按着她的四肢,強行為她注射灌藥。”說到這兒郁婉喬停頓了半晌,深吸口氣才繼續往下說道,“只可惜我那時候太小了,什麽也做不了。”
展遙聞言頓了頓:“就在……這個房間?”
“是啊。”郁婉喬應聲,“就在這個房間。”
還真是一點也看不出。
昔日的痕跡看來早已被抹去,一個好面子的父親就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能這樣對待,就更別提在她走後粉飾太平,将房間重新整理成歲月靜好的樣子。
展遙抿了抿唇,對郁父的厭惡之情加深了不少。
但半晌,她還是選擇放輕了自己的聲音,難得柔和的開了口:“不是你的錯,你母親不會怪你的。”
“也許吧。”郁婉喬點了點頭,幾秒後唇角漸漸蘊起了一抹苦笑,“可她是當着我的面死掉的。”
“那天她狀态看起來好了許多,還特意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間做客,她跟我說今天的橙汁很好喝,想叫我也嘗一嘗。”
“誰知那杯橙汁裏摻了藥,劑量應該沒有太多,但叫一個小孩子暫時失去行動力卻也足夠了。”郁婉喬道,目光看向桌子上的照片,神情很是複雜,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再後來……她拿出了不知什麽時候偷藏起來的餐刀。”
幾乎是下意識的,展遙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對于一個成年人都難以接受的事情,不知當時的郁婉喬到底該如何承受。
“沒事了,都過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展遙才勉強回神,輕輕用手拍了拍郁婉喬的背。
聲音很輕,哄小孩子似的,像是想要穿過時空安撫曾經那個小小的她。
郁婉喬察覺到了她的意思,唇角緩緩揚了一下:“是啊,都過去了。”
“如今已經過去這麽多年,我也沒什麽放不下的。”之後她道,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安慰展遙還是只說給自己聽的,“畢竟那是她的選擇。”
“她說她并沒有死,眼前的死亡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郁婉喬對上展遙的目光:“她說她去了一個叫她快樂的地方。”
展遙瞪大了眼睛,手裏的動作也下意識停住了。
“你相信嗎?”幾秒後,她輕聲問。
這次郁婉喬沉默了好久,好半晌後才終于再次啓了唇:“以前或許是不信的。”
“但現在……也許相信了吧。”
她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展遙最終也沒有想清楚,但她卻知道這一次郁婉喬沒有說謊,她的眼神和她想表達出的想法如出一轍。
“宿主,你還好嗎?”不知過了多久,系統有些擔心的在腦海中叫了展遙一句。
“……沒事。”聽到系統的聲音,展遙這才得以回神。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理解了郁婉喬的做法,比起去冰冷的墓碑前悼念,還不如坐在這個裝滿回憶的地方,縱使這些回憶有好要壞,但也都是她和母親曾經共同經歷過的。
展遙沒再說話,就只是安靜的繼續陪郁婉喬坐了好久好久。
久到眼下到底是什麽時間,她也已經不清楚了。
許久後,郁婉喬站起了身。
展遙擡眸看向她,不知道這人到底要去做什麽,但還是下意識道:“要去哪?需要我陪你嗎?”
很快的,郁婉喬看了過來。
兩人在此刻四目相對,展遙注意到她的眼底終于沒有了那些悲涼的情感,不知在何時她已經恢複如常。
“去洗手間。”半晌,郁婉喬說。
“遙遙要一起嗎?”
“……”
如果不是眼下的氛圍不合适,展遙真的挺想對郁婉喬說一個字:滾。
“開個玩笑。”但很快的,郁婉喬又道,“時間不早,午飯應當快要開始了,吃完飯咱們就回家好不好?”
“嗯。”展遙沒好氣的應她一聲,并不想多說什麽。
直到郁婉喬突然擡了腳,漸漸向她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有了昨晚那個尴尬的場面,展遙知道她估計是又要取什麽東西,這次根本沒有躲,就只是坐在原地擡眸看着她。
之後……她見郁婉喬稍稍垂了眸。
她的睫毛很長也很濃密,蝶翼似的,她的眼睛也很好看,瞳孔是琥珀色的,清澈也明亮,鼻子挺拔,鼻尖卻小巧,一雙唇形狀完美,紅潤也漂亮。
在這個瞬間,展遙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很多形容詞,都是褒義的,哪個放在郁婉喬身上都合适。
直到她離自己越來越近,再之後唇瓣觸到她的額頭,動作輕柔的遞上了一個吻。
展遙的腦海裏突然空了一下,原本還在腦內環繞的那些詞竟然一個都不剩了,只剩郁婉喬的臉。
不管是腦海還是眼前,就只有她的臉。
“我好多了,謝謝你,遙遙。”她笑笑,聲音很輕,“也感謝你今天的陪伴和關心。”
“它們對我……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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