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弄髒

第02章 弄髒

醫院裏,走廊狹長,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彌漫。

沈欣茹沒來,走廊上只站着容藝和黎新言兩人。

“怎麽搞的?”

黎新言點了支煙,煙霧飄過來,嗆人。

容藝捂了下鼻子,答非所問:“公共場合,請勿吸煙。”

黎新言無語地把煙掐了,語氣裏已經極為不耐煩:“我這輩子就這麽一次十九歲生日,還得陪你來醫院。”

容藝把不斷往下滑的吊帶往上提了提,語調平穩:“都怪你那破車,剎車壞了也不早說。”

黎新言一聽來了氣,正準備說話,窗口裏一個護士探出頭來,扯着嗓子提醒他們去繳費。

容藝不想再聽黎新言唠叨,于是先一步走過去拿單子。

接過單子後,她看了一眼,瞄到底下的價格,深吸了一口氣,立馬轉頭又探向窗口:“你好,是不是算錯了,就包紮個傷口,怎麽要八百塊?”

“錯不了。”那護士忙得不可開交,頭都沒擡,一個勁地催促道,“趕快去繳費,繳費了才能拿藥。”

容藝走回黎新言身邊,把單子遞給他,換了副求人的态度,好聲好氣道:“哥,去繳費。”

“多少?”黎新言懶得看繳費單,已經很自覺地摸出錢包。

容藝叫他哥,但說起來,他和容藝其實根本沒半點血緣關系。

他們是重組家庭,容藝充其量只是他異父異母的便宜妹妹罷了。但這個便宜妹妹卻從來沒讓他省心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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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藝比了個“八”的手勢:“八百。”

黎新言嗆出一口老血:“沒那麽多,今天我生日請客花了錢,錢包現在比我臉還幹淨,最多能勉強湊出個五百。”

容藝也不計較,見好就收,她接過那五張鮮紅的票子:“行,那你先在這看着,剩下的三百我回家去找我媽要。”

說完以後,又舉着錢在他面前晃了晃,“錢過兩天我就還你。”

黎新言也不計較:“你快點兒回來就行,今晚我生日,飯店那邊還有一堆兄弟等我過去。”

“知道。”說完她快步往樓下走去。

-

轉過樓梯,有人叫了她一聲“容藝”。

但她走的急,壓根就沒聽見。

散落的長發随着她轉身的動作起伏,那張明豔的面龐在眼底驚鴻一瞥,又匆匆消失在樓梯轉角。

盛銳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今天是黎新言的生日聚會,他是聽朋友說黎新言那個漂亮妹妹也會來,所以才答應去的。

黎新言那個漂亮妹妹他見過,又純又媚,勾人得要死。他之前還趁人不注意,偷拍過幾張她的照片。

可沒想到,左等右等,也沒見她來。直到黎新言接了通電話,說是他妹出了點事,之後就匆匆要走。

盛銳本就是為了容藝才來的,黎新言前腳剛走,于是他也呆不住了。晃蕩來晃蕩去,竟也鬼使神差地跟着來了醫院。

他輕“啧”了一聲,邊走邊掏出手機。滑到相冊收藏夾,裏面有他上次偷拍到的容藝照片。

畫面裏,少女站在喧鬧的街邊,戴了副耳機,穿着件寬松白背心,套着條熱褲,一雙腿又白又直,與周遭的煙火氣息仿佛格格不入。

“操。真好看啊。”

他手伸進褲兜,擡腳往廁所那邊走去。

-

廁所門口,玻璃鏡前沾了水汽。

倒映出游賜清隽的五官。

他膚色冷白,這樣一副好皮囊,卻不帶任何血氣,處處透露着一股恹恹的冷感。

白色的短袖被水沾濕,下擺有血跡。應該是來的過程中,不小心沾上的。

游賜面不改色,平靜地摘下那根白色波點絲巾。

絲巾完全被血浸濕,一滴一滴往下滲血。

她的絲巾,完全被他的血浸透了。

清洗了很多遍,還是洗不掉上面的血跡,只能作罷。他收好絲巾,然後又開始仔細地清洗自己傷口邊緣凝結的血塊。

傷口處十分駭人,有一塊凹陷。

他慢條斯理地擦幹淨那些血跡。就像動物溫吞地舔舐自己的傷口。

也就在這時,盛銳剛好走到廁所門口。

游賜邊清理傷口,邊從鏡子裏恹恹地擡眼,瞥了他一眼。

水聲嘩嘩地響,鏡子前起着朦胧的一層水霧。

眸光幽邃。

盛銳沒注意到游賜的目光。兜裏的電話響起來,他邊接邊往隔間裏走:“對啊,她在醫院呢,我看見她了,賊漂亮啊。”

逛了一圈,隔間都是滿的,盛銳站在外面等了會,邊等還邊對對面打電話,粗鄙的笑聲也毫不掩飾:“腿也挺白的。”

粗俗不堪的話語,直愣愣地從裏面漏出來。

游賜站在鏡子前,慢條斯理地清洗血跡。

水很涼,嘩嘩地響。

心裏在躁動。

不爽。極度不爽。

一分鐘後,廁所隔間傳出抽水的聲音。

盛銳方便完畢,挂了電話,正準備出來洗手。

出門的一瞬間,卻剛好對上游賜那雙起霧的眼睛。

他發怵地怔了會。

“删了。”游賜緊繃着下颌,聲音冷冷的。

意思是叫盛銳把手機裏那些粗俗不堪的照片删除。

盛銳冷不防地吃了一驚: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偷拍照片這事的?

“你算老幾,少多管閑事。”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露怯,盛銳深谙其道,用力推了游賜一把就往門外走。

可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後領被人緊緊攥住。

游賜攥着他的衣服往回拉。

語調寡淡,淡的像杯沒有味道的涼白開:“删不删?”

氣壓驟降,壓迫感十足。

盛銳有點吃癟,臉色很不好看:“不是哥們,你特麽又是誰啊?咱倆有過節麽,非得咬着我不放?”

怎麽說他盛銳也是伏海職高的扛把子,骨子裏社會人的氣息瞬間湧出來,證明他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說完以後,他用力掙了一下,可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沒掙開游賜的手。

瞳孔不可置信地驟縮。

“沒過節。”游賜垂着眼睫。

梅雨天氣,陰冷的醫院牆壁上挂着一層水珠。冷光懸于頭頂,映襯出少年隽邃斯文的面孔。

又冷感,又病态。

他攥着他的後衣領,将他往隔間裏面拖:“删不删?”

盛銳打了個寒噤,識相地掏出手機:“我删我删。”

邊說他手指邊飛快地在屏幕上按了幾下:“都删幹淨了。”

“給我。”

游賜攤開那只受傷的手,目光冷冷地,示意盛銳把手機拿過來。

他信不過他。

“真都删了。”盛銳白了他一眼,“你他媽放開我行不行?”

“給我。”又強調了一遍。

“煩不煩?”

話雖這樣說,可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眼下處于逆風,盛銳沒奈何,還是老實地把手機遞了過去。

游賜接過來,細致地檢查了一遍。

盛銳甩開他的手,看見他那副認真的神情,挖苦道:“你喜歡她啊?”

游賜沒回答。

确定沒有漏删的照片後,才把手機丢還給他:“離她遠點。滾。”

-

容藝打了計程車,從醫院到曼秀美容店這麽點路程,那司機居然收了她三十塊。

付錢的時候,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柳曼秀是她媽,一個時髦愛美的中年女人,這家美容店是她前兩年辦的。小鎮美容需求不高,所以柳曼秀的生意不算很好。

容藝沒帶傘,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近處才發現店門緊閉。

不應該啊。

平常這個點,她媽應該都在店裏,今天怎麽關門的這麽早?

她掏出手機,想給柳曼秀打個電話。電話撥過去,響了很久,沒人接。

容藝心底暗罵了聲。

沒辦法,看樣子,她只能去一趟黎淳家了。

黎淳,就是容藝名義上的哥哥黎新言的親生父親,也是柳曼秀的第三任丈夫。

柳曼秀嫁了三次,容藝是她和第一任丈夫容津的孩子。

容津在容藝十歲那年出車禍死了。

在人多口雜的小鎮,柳曼秀孤母寡女,招致了不少閑言碎語。

于是在他死後第三年,柳曼秀帶着容藝嫁給了她的第二任丈夫魏山南。

可沒過兩年,她又匆匆離了婚。之後又嫁給了黎淳。

雖然容藝跟黎新言關系挺好,但不知怎麽地,她對黎淳卻總是喜歡不起來。

再加上柳曼秀嫁了三次,閑言碎語越來越多。

容藝聽了心煩。

于是,她又以上學為由,一個人住進了她爸留下的那間破舊平房裏。而柳曼秀沒辦法,都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只能繼續跟着黎淳住。

她這個母親,除了每個月會按時給她打錢以外,幾乎跟她沒有什麽糾葛。

正這麽想着,容藝人已經到了黎淳家門口。

破天荒的,門居然開着。

容藝推門走進去。一股酒氣。

一地散亂的物品,像是争吵過後還沒來得及收拾的事發現場。

狹小的房間裏,光線晦暗,混雜着梅雨季節發黴的食物味道。

幾欲令人作嘔。

她捂住鼻子,強忍着惡心,從殘羹剩飯和一堆碎玻璃上跨過去。

走到柳曼秀的房間口。

她剛想推門進去,可是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許久,她才下定決心,敲了敲門。

門很快被人打開。柳曼秀淩亂的頭發下,滿臉欣喜,還以為是剛剛摔門而去的黎淳回來了。

結果不曾想,門外居然站着的是容藝。

笑容立刻隐退。

“你怎麽來了。”

容藝皺眉看她:“又吵架了?”

柳曼秀向後攏了把頭發,點了點頭。

她眼線是紋的,哭不花,但肉眼可見的憔悴。

容藝看不下去:“這個婚就非結不可麽?”

“你還小,不懂。”柳曼秀擦了下眼睛。

“我确實是搞不懂你,”容藝目光往下瞥,一眼就看到了柳曼秀手腕上縱橫交錯的淤青,她猛地抓過,“黎淳又打你了?”

柳曼秀吃痛,嘶了一聲,抽回手:“小孩子別管那麽多。”

“你那美容院是不是欠債了?”容藝雖然成績不好,但人不傻。

柳曼秀沒說話,許久才點了點頭,承認。

“欠了多少?”容藝問。

“不關你小孩子的事,我自己會還。”

又是這句話。每次柳曼秀有什麽事情都不會跟她商量。

“行,柳曼秀你就是活該!”

容藝氣極,推門而去,連錢也忘了要。

雨還在下着,容藝沒傘。

她不想哭,但眼角卻不斷往下淌眼淚,她擡手用力地擦了一把。

手機鈴鈴鈴地響起來。

她看了一眼,是黎新言打過來的。

接通。

情緒幾乎崩潰到了極點:“黎新言,能不能別讓你爸打我媽啊?”

幾乎是歇斯底裏的,然後就嗚咽起來。

對面愣了片刻:“哭了?”

然後手足無措地慌亂起來:“容藝你特麽別哭啊,我回去就教訓我爸去,你別哭啊。”

容藝努力鎮定下來。黎新言和黎淳不是一類人,沖他撒氣也無濟于事。

與其亂發脾氣,倒不如想想,以後該怎麽辦。

她抽了抽鼻子:“我沒拿到錢。”

“我打電話來就是說這個,錢那小子自己出了,現在在縫合。”

“怎麽能叫他自己出?”容藝叫了輛計程車,沖着電話那頭道,“我馬上到醫院。”

-

等她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縫合完畢,正在向游賜交代一些注意事項:“紗布一天一換,配合這個藥水使用。”

少年手纏着紗布,點頭應了聲“嗯”。

正要拿過藥水時,容藝卻突然出現,先一步接過:“知道了。”

她來的突然,發梢随着動作,輕輕擦過他的皮膚。很癢。

血液和欲念混雜着,在血管裏叫嚣。

游賜喉結上下滑動了下。眸光又無法自持地沉下去。

從診室出來,黎新言愁得很,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開始抽煙。

今天本來是他生日,他不在家住,黎淳的事幾乎跟他沒關。可被容藝這麽一搞,他心裏也不舒坦。

這邊,容藝拎着藥,問護士要了紙筆。然後把口袋裏的五百塊先遞給游賜。

游賜沒接,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

容藝也沒理。只是靠着牆壁,自顧自開始寫欠條。

她成績不好,字也不好看,有點像小學生字體。但一筆一劃都寫得很認真。

寫好以後,她鄭重地署下名字。

然後将剛剛游賜沒接的五百塊卷在一起,塞進他手心:“錢,我會還給你。”

游賜手上纏着紗布,垂眸看了她一眼。

伸出手來,對她說:“藥,先還我。”

容藝把藥往後擋了擋,看着他,語氣很認真,一字一頓道:

“剛醫生叮囑的,你都記清楚了麽?”

“記得。”

容藝又不大放心地問:“會換藥麽?”

游賜眼睫輕顫了下。

許久,他才慢條斯理地舔了下嘴唇,故意道:“不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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