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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素涼披好狐裘給他開了門。
推門的剎那, 如絮的雪花迎面卷來,即使站在面前的人擋了大部分的風雪,凜冽刺骨的寒風依舊刮得小姑娘臉疼得緊。
“傅呈, 怎麽了?”
素涼方才聽到少年的聲音,就覺着像他。
風雪中黑衣黑發的少年站得挺立,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頃刻化成水, 面具遮了他所有的情緒,若非注意到方才略微急促的敲門聲,素涼也不知道,他是着急的。
少年站在素涼的面前,聲音微沉,像是在冬日裏凍得久了,微微有些啞, “王妃娘娘, 您能否跟屬下去一個地方?”
素涼想了想自己穿的衣服,“那你再等一下。”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素涼就穿好了衣服,換了件更暖和的鬥篷。
小姑娘跟着他的步子走着,一路上已經出了府門, 她也沒問到底要去哪兒, 似乎很是信任。
他們繞過攝政王府的後門,一路向着王府後面的山上繞去,山路難行, 越往裏走, 越便是沒了路, 只能看着少年在前面開路。
當走到路的盡頭時,眼前卻還有一座山頭,入目的唯有兩根鐵索橫在崖壁上,一上一下。
“王妃娘娘的輕功極好,對嗎?”少年回頭,看着素涼的眼睛,說話慢極了。
素涼抿唇,認真想了個問題,“我若說不好,你能帶着我過去嗎?”
少年沉默了,當然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早就已經暴露了。
他沒有再多問,只是飛身上了那道鐵索,然後轉頭看着素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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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涼腳尖點地,身子輕盈一躍,便攀上了鐵索,腳下的鐵索一直在晃,極難穩住,而手心冰涼的觸感也讓她不适地皺了皺眉。
“這裏有多高?”素涼瞥了他一眼,問道。
少年停下動作,垂眸望了眼腳下,只有不盡的深淵和缭繞的雲霧,雪還在一直下着,他根本看不真切,“約莫過百丈。”
“那如果你掉下去了,能活嗎?”素涼鬥篷上的帽子已經被寒風掀開,露出凍得生疼的臉。
“……”
少年看着她,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
“可是我能。”素涼再躍,已經到了少年身側,不過眼中有一抹少年看不懂的情愫,無端看得人有些難過。
少年轉過頭,避開她的雙眼,“為何?”
“大約我比你輕,能飄着下去。”素涼緩緩開口,聲音随着懸崖峭壁瞬間而過,徑直錯過少年的身。
少年瞬間吓白了臉,等轉頭看過去,素涼已然從容地站在了對面石壁之上,寒風卷起她鬥篷的角,風雪濕了她的頭發,也加重了她眼裏的冷意。
這道鐵索并不算長,只是腳下的高度着實令人心驚,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少年也飛身過去,站在素涼的面前,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便道:“公子在山洞裏等公主。”
素涼伸手将帽子戴好,朝着他說的方向走了過去。
還未到,就見到那處極其亮眼的火光,映着山壁內側,金紅一片。
“寧兒,你來了。”容立書本坐在火堆前,看到來人,笑着站起了身,迎了上去,“是不是要凍壞了,快來暖暖。”
素涼躲開了他伸出的手,将手藏到鬥篷裏,越過他坐在石塊上,烤着火。
沒有搭理他的話,素涼稍微感覺暖和了一點,才面朝着他,眉眼彎彎幽幽開了口,“容公子今天又想演什麽,喪了偶的鳏夫?還是久別重逢的故人?”
“寧兒你跟我說話,何必如此?”容立書擰着眉,優雅地走到素涼的面前,靜靜地注視着她,聲音放溫柔了許多,“許久未見了,你還是這般怨我嗎?”
素涼仰頭,認真辯駁,“容公子跟我說話,語氣可否別這麽弱,不然我可能會以為你身體出了問題,需要補氣。”
容立書:“……”
“深更半夜,又下着雪,找你的手下把我騙到深山老林中,還橫渡懸崖鐵索,連我自己都以為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了,怎麽可能只是單單的怨?容公子可想的太簡單了些。”
素涼烤着自己的鬥篷,小手,頭發,一邊盯着火,一邊忙碌着,就是不想看他。
這大半夜的,真夠糟心。
容立書怔了好半晌,實難相信,這是以前什麽都聽他的,還乖巧懂事的那個姑娘。
“寧兒,我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他蹲下身坐在素涼旁邊的那個石頭上,側頭道。
素涼額角突突,她笑着轉頭,毫不客氣,“你若是沒有原因,大抵我會認為你失心瘋了。”
容立書再能忍,也被素涼弄得快僞裝不下去了,他放于膝上的手握緊了拳頭,咬着牙,克制了自己的怒意,解釋着,“蒼國使團前陣子來時便口出狂言,說定要取走攝政王最重要的東西,較量一番。而今夜,他們恰好在這座山上,等一會兒,你也許就能見到了。”
素涼指了指自己,“所以,你的意思,那個最重要的東西,是我?”
容立書點頭,“今夜是挑撥蒼國與啓國的好時機,若是被夜珩知曉,他們抓了你,定然掀起一陣風波。”
這招數,果然很符合眼前之人的心腸,素涼搓了搓手,努力讓自己更暖和一點,“然後呢?我們能得到什麽?”
容立書眸光微眯,“得到什麽?如此一來,歲朝後他們的盟約文書便簽不成,只要簽不成,我就有辦法拉攏蒼國。啓國強盛,蒼國和幽國一起,還怕對付不了一個戰神嗎?”
火光映得小姑娘臉龐金黃,素涼只是淡漠地看着他,并未有多餘的神色。
可這般無謂的态度,卻觸怒了容立書,“寧兒,若非啓國強行出兵且欺人太甚,你又如何會和親至此?失城辱國的事,難道你都忘了嗎?”
“沒忘。”素涼斂下了眸。
她如何會忘記呢……
“你明白就好。”容立書嘆了口氣,一副她終于想通了的神色,“時間緊迫,等下便委屈寧兒了。”
素涼還沒明白是怎麽個委屈,一旁沉默許久,已經摘下面具的少年便拿着一根繩子上前來。
素涼:“……”
由着他将自己綁起來,素涼只覺諷刺。
“寧兒,你這般大義,來日我定然會禀明王,讓他嘉獎你。”容立書見她不抗拒,已然滿意極了。
而素涼是真的不想看到這倆糟心玩意兒。
眼前的少年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清正的臉,只是這張臉,在素涼心理,遠遠比不得戴了面具的另一個少年。
“當年我讓你跟着他,學到的本事都用來對付我了?”素涼輕阖了阖眼,遮下了眸中無盡的失望。
少年聲音沙啞,“公主何時認出屬下的?”
“第一眼。”
不想他們說太多,容立書便出聲打斷他們的話,“寧兒,蒼國使團的人已經引來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沒等來素涼的回應,容立書又道,“之前寧兒每次都做得很好,相信這一次,也不會讓我失望的。”
容立書的話讓素涼有些不解,之前?每次?什麽時候?哪次?
沒等她問一句,兩人一前一後地都離開了,丢下小姑娘一個人。
素涼凝着山洞外無邊的黑夜,站起來靠着牆角坐下,似乎只有暈過去,才更為合理一些。
不過,容立書說了這麽半天,她可從來沒答應過,要聽他的話……
想到曾經那個說學了本事就保護自己的少年,素涼難免還是會有些難過。
塵年是母親帶來的,第一次見到的那日,還是許多年以前。
望着比自己還要小點又乖又漂亮的男孩子,素涼一點兒也沒客氣地捏上了他白白嫩嫩的臉。
“男孩子的臉不能亂捏。”小家夥挺小,但挺有骨氣。
當時還是小公主的素涼睜着大眼睛看了他半晌,随後捧着他不高興的小臉,輕聲誘哄着,“乖,只給我捏,我給你當姐姐。”
小家夥當時對姐姐這個詞還很陌生,“姐姐?”
小公主點頭,仿佛聽到了他叫姐姐,開心極了,“嗯。”
“拿來幹什麽?”小塵年不懂,在他的生命裏還從未出現過這麽個角色,可見她似乎笑得很開心,小塵年突然有了些期待。
他們好多人都說,他是暗衛,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家人。
可……沒人說過不需要姐姐。
“姐姐可以給你分桂花糕,帶你溜出宮玩,給你銀子花,給你漂亮的珠花戴,還能保護你,幫你打跑壞人!”小公主說着,歡喜極了。
聽到這些,塵年也露出了笑容,“有姐姐真好,可是他們說,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以後我學了本事,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
素涼靠在角落裏,阖上眼睛淺眠,好在鬥篷夠厚,現在還感受不到涼意,但被繩索捆着的手臂隐隐開始發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外頭有動靜,便睜開了眼。
原以為,會看到那些所謂的蒼國人,沒想到着急朝她奔來的男人,一身墨色,頂着滿身的雪花,等看清那張清貴絕美的臉,小姑娘癟了癟嘴,眼眶驀地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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