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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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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陸崩塌之時,在方舟墜落之時。
天理的維系者,崩壞的踐行者,對存活到最後的魔神,降下了天命的詛咒。
神說,祂說,在下一次輪回之中,你會成為真正的凡人。
凡人,凡人。平凡的人類,普通的人類。無法被任何一種形式奪去生命的魔神,天理的制裁竟如此輕巧。
至此,在下一次輪回重啓之後,魔神仍會成為千岩之主,諸仙之君;魔神仍會結識異鄉之來客,仍會交出金石之神心。他仍會成為鐘離,成為凡人。
在此之前,他仍會擁有神力、權能;在此之後,他仍可安然品茶,賞戲。
那麽,這到底是什麽樣的詛咒?
像個凡人,和成為凡人。這二者有什麽區別?
像鐘離一樣活着,和徹底成為名為鐘離的凡人——這二者,又有什麽區別?
這,真得算得上是一種詛咒嗎?
然而天理從不食言。在戰鬥的終焉,傲慢的神祇從高階走下。
祂的指尖撚落火神的烈焰,呼吸吹散冰神的寒霜。掌心拂去風神的飓風,腳尖踏破雷神的紫電。
祂微笑着繞過諸神與雙子的屍體,六翼攜光,慈悲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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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賈克斯!”
“阿賈克斯,阿賈克斯!”
火光從黑暗之中亮起,從森林的一頭跳躍着蹦到了二人的眼中。橙色頭發模樣的女人從遠處跑來,她的身後跟着一個小小的孩子,在雪地裏一崴一崴地跟着跑。風把孩子的連衣帽揚起,兩撮橙色的呆毛從頭頂鑽出來。是個女孩,正拼命地喊着什麽。哥哥——哥哥。她的嘴巴沒有擋在圍巾裏面,起了又散的霧氣之下,連聲音都凍得發抖。
“啊,是冬妮娅!”
阿賈克斯立刻掙開摩拉克斯的手。他大步向前跑去,眼睛睜得大大的。是三個月沒有見到的家人,而且他們真的來找自己了。風把少年的耳包吹到腦後,吹到摩拉克斯的腳邊,少年無暇顧及,也不回身去撿。被喚作冬妮娅的小姑娘先是一愣,雙眼一亮,還沒水光等落到唇邊,便在眼角結成了小小的冰粒。少女凍得通紅的小臉一副欲哭的表情,又不肯示弱,只好躲進圍巾之中,藏起來,把哭腔藏起來。
哥哥從遠處跑過來,先是撲到母親的懷裏。母親将他用力地摟住,冬妮娅立刻撲到哥哥的背後。阿賈克斯轉過身,一掐冬妮娅的臉蛋,然後用力地抱住對方——擁抱永遠是傳遞感情的最好方式。他們三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火光将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牢牢地黏在一起。
“天啊……阿賈克斯,阿賈克斯,我還以為你……我還以為你……”母親搖着頭,聲音顫抖:“你知道我們找了你多久嗎!你的父親已經去海屑鎮之外的地方找你……小鎮裏到處都是你的尋人啓事!你的同桌說你要去浮冰深處……這三天,你到底跑去哪兒了!”
聽着母親的喊話,阿賈克斯微微一愣。三天?原來地面上的時間和深淵是不同的。他自以為離家出走已久,原來只有短短的三天時間——不過這樣的落差不能表現出來。此刻要先讓母親和妹妹安心才是。
他張嘴,想要道歉,忽然想起被自己丢在原地的異鄉人。
少年回頭,張望半天,那人卻早已不見。
“……人呢?”阿賈克斯愣住了。
“什麽人?那邊沒有人啊。”冬妮娅跟哥哥的視線望過去,她抽着鼻涕,喃喃地,把耳包遞給哥哥:“給,哥哥的耳包。剛才風把它給吹過來了。這是爸爸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要是弄丢了他一定很傷心。”
阿賈克斯接過自己的耳包。
那個奇怪的異鄉人消失了。他努力看向來時的道路,卻只能看到自己的腳印。那個人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段幻覺。
可那絕對不是幻覺。他的掌心還殘留着被對方溫暖的觸感。他的雙手都是如此溫暖,那是他與他牽手走過這段路的證明。
“……啊!”
阿賈克斯忽然想起了什麽,捂住自己的左眼。
“你怎麽了?”母親立刻注意到了阿賈克斯的異常,她強行扒開少年的雙手,卻沒發現什麽特別的。那裏沒有傷口也沒有淤青,一雙略顯暗淡的藍色雙眼,稍微有點無神,大概是又冷又餓的緣故。
“我好也想和哥哥一樣,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冬妮娅笑着說。
“是……是藍色的嗎?”阿賈克斯忍不住去摸了摸左眼。還是痛,他低下頭,假裝打了個噴嚏,以掩蓋住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只有這件事,他不想讓母親和妹妹擔心。
“當然是藍色的,你有着和你父親一樣的藍色眼睛。別不是這幾天餓傻了吧?”母親擔心地摸了摸阿賈克斯的頭,語氣又嚴厲了一些:“快些回家吧,我也要叫你的父親趕緊回來。這次他一定會用鞋底狠狠地抽你,但我再不會為你說情了。”
“爸爸要揍哥哥嗎?不要啊,哥哥好不容易回來了……”冬妮娅拽着媽媽的胳膊,“不要再打哥哥了,哥哥以後一定會聽話的,是不是?是不是哥哥?”
——是不是?
——摩拉克斯在遠處注視着這一切。
說是遠處,他其實已經飛到了天上。對凡人隐藏自己的身形并不算難,他并不想過多幹預這名少年的生活。姑且用仙術将少年的金色左眼做了僞裝,又稍微分享給對方一些右眼的視力。
身為璃月的神明,摩拉克斯并非高居神位,不谙冷暖之人。他樂于注目這樣溫暖的時光,也能夠明白凡人之間團聚的溫情——
只這一次,他分明覺得——是的,他分明覺得自己曾親身和誰共同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冬妮娅!是冬妮娅,天啊,你已經長這麽高了!你戴上了我為你做的蝴蝶結發卡,我真高興!】
【安東!我的弟弟,我的兄弟!哈哈哈,我聽冬妮娅說了你的事情。你現在已經能夠一個人穿過東邊的黑林秘境了?真了不起!是個男子漢!安東,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戰士!】
——先生,快點過來!我要向你介紹我的家人,我的弟弟妹妹,我的父親母親!你不是說過,在璃月,這是很重要的一環嗎?
思緒,不知是哪次輪回中的記憶裹挾着思緒,起潮般向前瘋狂奔逸。前是多前?多久才算“前”?那些屬于鐘離,卻不屬于摩拉克斯的情感,狂風一般将岩神的心髒卷至半空。他先是感到了窒息,卻又感到了痛楚。失落如踏空房屋裏破舊的地板,他的心被人舉到半空砸向地面。
這種記憶和情感無法互相依托的空虛,怎會是岩之神靈該感到的情緒?
魔神,岩神。千岩不動,無悲無喜,方能掌管世間一切契約與真理。貪嗔癡,怨憎會,五蘊熾盛,求不得,這些凡人的情緒他可以理解,但不可以擁有。
他可以泛愛衆生,卻不可偏愛一人。
他可以欣賞少年與家人的團聚,卻不可對此感同身受。
但是,為什麽,他現在卻又如此失落的感覺?
是什麽在腦海中想起?是什麽在記憶中剝落?先生,先生,我要向你介紹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要帶你去看至寒的冰,至遠的海。至高至偉山巒,至潔至白的積雪。
這裏的山脊荒涼一片,只有高處生長着冬菊與鳶苒。海屑草與蒼柳蘭終年盛開,在此将花環獻給遠方的同伴。美酒與列巴于宴席狂歡,最後的套偶裏藏着琥珀與金串。喝下這杯面包釀吧,先生,先生。今夜,我想和你成為最好的夥伴。
先生,先生,請戴上我的花環,請坐到我的身邊,
——你是否願意,成為與我一同反抗天理的夥伴?
——你是否願意,成為與我一同戰勝諸神的夥伴?
——你是否願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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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站在摩拉克斯面前,用鎖鏈将他束縛,用刀槍将他釘住。
在提瓦特墜落之際,祂豎起食指,不為剝落魔神的靈魂,只為點住他染血的唇珠。
——摩拉克斯,我的追随者。我會讓他成為你的同伴。
——摩拉克斯,我的背叛者,我會讓他成為詛咒中的那個,
注定會被你抛棄,殘殺,封印,瘋狂,在靈魂燃盡之時,又在最後讓你想起一切的,
此生最摯愛的,親密的夥伴。
——噓。不要心急。不要憤怒。徹底淪為凡人的魔神,來自璃月之國的鐘離先生。你可以殺了我,可以在千百次輪回之後想起這一切。
你要好好掙紮。
才能乖乖受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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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人,遠道而來的貴客。我五百年未見的同伴,至高至明的岩之帝君。至冷的風霜可曾使您抱恙?至寒的冰雪可曾傷您神體?】
【——我見您放走了來自深淵的小小武者,不曾殺戮,不曾幹預。這是否能代表您的想法?這是否能代表您的決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至冬的一切當然由我管理,少年的去留也應由我決定。您無意對凡人憐憫,您只是一時興起。】
【——是的,是的。您的時間向來充裕,您向來會将契約充分考慮。您的左眼即是衡量一切的卡尺,您的右手亦不會将璃月當作砝碼,置入天平。】
【可是高高在上的岩王帝君,并非我沒有耐心,并非我過于心急。】
【我只是擁有恒久憤怒的權利。】
【在成為司冰的神靈之前,我只是極北的小小子民。】
【我攜榮光登上天空之島,執權杖與衆神審判大地。】
【我坐擁冰之權能,将坎瑞亞的凡人凍結、粉碎、踐踏,屠盡。】
【摩拉克斯。摩拉克斯。我的故友,我的同伴。】
【——你可曾體驗凡人的悲歡?你可曾聽得凡人的吶喊?】
【——你可曾真正地成為凡人,可曾真正地經受背叛?】
【最古老的神靈,最堅韌的存在。六千年的時光,對你而言何其短暫。】
【你經歷了多少離別?你送走了多少同伴?你的金石之心磨損至今,閱盡千帆,連送別屍體都成了習慣。】
【——但我永遠不會習慣。】
【摩拉克斯。我的戰友,我的共犯。】
【我以至冬國的榮耀,以我曾經的凡人之軀,和現在的寒冰之心向你起誓。】
【我将永遠與天理的規則作對,永遠與神明的意志争戰。】
【我将除盡此世一切的威脅,直到冰雪的凜光凍結萬物,照亮深淵。】
【我,将粉碎此世全部的黑暗。】
——
——從至東宮出來的時候,摩拉克斯感到空前的疲憊。并非談話不甚愉快,摩拉克斯自然明白冰神的意圖,只是“凡人”這兩個字又重重地出現,像是從他的腦海裏游出來,被對方揪住,順着他的耳朵扔進去,擊中他,砸中他。
凡人二字,像兩個手執手的鼓槌。提醒他想起什麽似的,在他的心上重重地敲了幾下。
為何會如此在意這樣的字眼?凡人……凡人怎麽了?摩拉克斯不自覺地揉揉左眼。不知怎的,現在的自己遠比左眼還在的日子更容易疲憊。
這種疲憊并非軀體上的酸脹發力,而是內心上的無力。真是奇怪,磐石之心何曾感到無力?他并非無所不能之神明,只是活得久了,大風大浪都一一見過,也就鮮少會因為一席對話而感到勞累。
回去璃月,摩拉克斯選擇使用神力。無心再欣賞沿岸的風景,自己與巴巴托斯暫時不打算與對方聯手的意志已經傳遞,他也要繼續回璃月忙碌了。回去之前摩拉克斯稍微繞了個遠,感應着自己的左眼,找到了少年的住處。
少年深藍的眼被深淵吞去光芒,面對家人卻仍舊不乏笑意。他坐在床邊,一腿蜷在床上,窩進去,一腿随意地耷拉着,光着腳晃蕩。他的妹妹托着下巴,床頭櫃上的油燈映着她和少年輪廓相似的眼。她的視線釘在少年的手上,少年的手捏着一根針,針上的線穿過玩偶,玩偶的缺口被縫補起來,一只獨角藍鯨将吐出來的棉花吞了進去。那是來自外海的極惡兇獸,此刻在少年手裏卻被縫得胖胖的。連足以刺穿地心的巨角,也是可愛得像一只蘿蔔的樣子。
透過少年的左眼,他可以輕易地看到這一切。摩拉克斯無意窺私,只是實在忍不住注視這一切。少年還在念念有詞,少女忽然想起什麽,匆匆跑到搖籃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豎起了食指,貼近唇邊。
少年擡起頭。
他的笑被定格在昏黃的燈光裏,像是一段恒久不能倒流的時光。
不能再看了。
摩拉克斯默默地離開了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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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我來和你打個賭。我要和你打個賭。】
【如果你再次見到我,如果你仍要殺死我。】
【我一定會變得更強,我怎會讓你輕易得手?】
【我可是每一秒都在變強的達達利亞!時間與空間都奈何不了我,無論這殘酷的輪回循環多久!】
【我終于有理由與神明拼死厮殺,我終于可以将神座光明正大地踩在腳下!】
【這樣宏大而暢快的戰鬥體驗,光是想想都覺得渾身顫抖!】
【好期待啊,先生!我們會在這樣的輪回裏相遇,相識,然後拼死戰鬥無數次!】
【在提瓦特的盡頭,在世界的末路!先生,我會與你暢快地厮殺,我會将鮮血盡情地潑灑!】
【所以在那之前,假裝自己是個凡人的,璃月的神明摩拉克斯——】
——在那之前,在那之前……
請不要用那樣,和“真正的凡人”別無二致的悲傷眼神,
注視着無數次輪回中,無數具殘破不堪的,
無數具被您丢入深淵的,被封印所磨損至瘋狂的,
來自深淵,又回歸深淵的,
我的屍體,你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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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