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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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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
從先遣隊長變成債務處理人,再從債務處理人成為執行官。常人終其一生無法得到的財富與權力,對阿賈克斯來說,并沒花費太久的時間。
自己成為執行官的那天,家書翩然而至,冬妮娅向來娟秀的筆跡也變得潦草起來,隔着紙都能想到少女寫信時的激動模樣。她說父親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出去向大夥炫耀,整個海屑鎮都在為哥哥歡呼。
笑着讀完那封信,阿賈克斯松了口氣。家中一切都好,這就比什麽都讓他安心。來往的家書已經攢了厚厚的一沓,妹妹對哥哥永遠有着講不完的話。但阿賈克斯不曾丢棄任何一封。這是他與家人感情維系的證明。
不過,充軍其實是父親的意思,如今成為執行官,也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這是阿賈克斯對自己的一貫要求。
當冰之女皇陛下将達達利亞之名授予他時,青年并沒有感到過多的喜悅。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成為達達利亞,此前的戰鬥,也不過是在為這一刻作的預演。
無論多少次,他都會成為達達利亞。
無視其他執行官複雜的目光,達達利亞将邪眼面具別在腰間。并非對女皇大人不敬,他當然發誓此生只效忠女皇陛下一人——只是稍後再研究怎麽把這東西挂頭上吧,像其他執行官那樣擋住五官可不行,他不喜歡遮遮掩掩。
昂首挺胸地回到宿舍,達達利亞松懈下來,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難得地沒有向沙袋痛快地揮上一拳,而是來到鏡前。
拉開抽屜,掏出一個小盒子。達達利亞将左眼的隐形眼鏡摘下——說來這東西還是異國之物,是他去觀看演出時,從那些演唱者的口中知道還有這麽個東西能改變瞳色。
他将小小的鏡片托在指尖,再一擡頭,鏡中的右眼便成了金色。
達達利亞緩緩摸向自己的左眼。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左眼就恢複成了金色——這樣說來也很奇怪,他本來就應該是藍色的眼睛。只是從14歲那年誤入深淵之後,他的左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雖然在那之後又莫名其妙地恢複成了藍色,他也沒再理會過……
但就在前一陣子,他的眼睛又變成了金色。是很亮很亮的金,根本不像人類眼睛的顏色。盡管變回來并沒有對他的生活有什麽影響,只是要解釋起來實在麻煩,而且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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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明至亮的金色虹膜,仔細看進去,深處有着菱形的瞳孔。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達達利亞借着執行任務的機會走遍各國,也查遍了各類古籍文獻,但始終沒找到有什麽魔獸或是仙獸有着這樣的眼。
這左眼到底是來自何方?難道是深淵的詛咒?
還有,自己14歲那年,本該已經失明的右眼……
達達利亞閉上左眼,只用右眼看向鏡子。果然,右眼還是能夠看見一些。雖然有些模糊,視力明顯不及左眼,但這點程度完全不影響他戰鬥。至少拉弓是不影響的。
這些年他對深淵也有着自己的調查,但基本上是沒什麽收獲。深淵法師倒是總能碰見,不過那些家夥總是叽裏咕嚕地不說人話,抓起來問話也只是徒勞無功,甚至還會被對方啦~啦~嚕~地嘲諷半天。最後還是得一刀解決。
唉。
不想了。
達達利亞嘆了口氣,把隐形眼鏡重新戴好——又眨了眨眼,一雙藍色的眼睛出現在鏡子裏。看起來和常人沒什麽區別。
就這麽看了一會兒,達達利亞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呆毛。
他食指并住中指,順了順,捏住,把那撮兒頭發抓起來——又松手,看呆毛軟趴趴地落下去,只一瞬,又保持着原來的弧度彈起來。他又五指代梳,胡亂抓了抓己亂翹的頭發,讓它們保持一個剛立挺的姿态。
就這麽對鏡子鼓搗了一小會兒,達達利亞沖鏡子左右晃晃頭,滿意地笑了:
“嘿!今天也是帥得……”
“執行官大人?”
敲門聲突然傳來。達達利亞猛地從座位上彈起,繞到沙袋前,沖前方空揮兩拳:“——哦,啊!我剛在訓練。……那個、咳。進來吧!”
開門的是雷螢術士。她懷中捧着什麽東西——疊得整整齊齊,一條紅色的圍巾折了幾折,飄飄然垂下。大概是執行官的戰鬥服。
達達利亞向後一瞥。假裝無事發生過。
“公子大人要試試看嗎?如果有哪裏不合身,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去替您回報。”雷螢術士輕輕地。
“嗯?好啊。不過沒關系,這點事我自己來就好。”達達利亞笑笑,沖她擺擺手:“你還是先去忙吧?今天不是有什麽人要來嗎。女皇陛下要你接待好客人,衣服的事兒就我自己來吧。”
雷螢術士沒再說什麽。她關上門,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遠去。
達達利亞确認對方已經走遠,才把那衣服攤開。
所謂戰鬥服——即使在喜歡張揚的達達利亞看來,這也是一件相當花哨的衣服。比臺上那些唱歌人穿的還要花哨。亂七八糟的裝飾,各種意義不明的尖角,這樣的衣服很容易劃傷小孩子吧?尤其是托克,那孩子最是個亂蹦亂跳的。看來回家的時候要換掉才好。
達達利亞把衣服抖落開,有什麽東西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達達利亞彎下腰,眯起眼,那是個耳釘似的東西——合着還得去打個耳洞啊?達達利亞把那耳釘撿起來,捏在手裏沖着燈光——金色的兩枚圓珠,紅寶石的尖銳挂墜,好在只有一只,造型也挺有趣,戴起來應該不會很娘炮。
他把那小小的耳釘放在一邊,又看向衣服上的圍巾。
說是圍巾,但也不是什麽保暖的材質。看起來更像個裝飾品——畢竟戰鬥的時候戴着圍巾也太遜了吧。要想辦法讓這東西成為披風一樣的東西。這樣打架的時候才會帥一點吧……不過也要注意別被敵人抓到弱點才行。嗯,說不定這也可以成為戰鬥修煉的一環?
還是穿起來看看吧!達達利亞這麽想着,利落脫掉了自己的上衣。
脫去上衣,脫去襯衫,再把已經有些滲血的繃帶一圈一圈拆下去。止血棉濕淋淋地落在地上,啪嗒一聲,腹部巨大的傷口赫然顯現,幾乎橫貫他的腹肌。
血色,傷口,冥海巨獸撕咬的痕跡,至勇的戰士擁有的勳章。
達達利亞指尖一碰傷口,嘶地吸了口氣。
唉。不碰還行,一碰倒是痛起來了。
這麽說來,确實應該換片止血棉和繃帶了。舊衣服也就算了,新衣服染血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達達利亞想着,拉開抽屜。
就這麽翻了半天,不僅沒找到繃帶和紗布。連止血棉都沒有了。他有點懊惱地叉着腰,想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
“啊,這麽說來,女士好像确實把這些東西借走了?啧……真是變态的女人……”
達達利亞煩悶地推上抽屜。倒不是小氣,只是他實在受不了那個女人的特殊愛好。那家夥太過嗜虐,被她抓住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完整地從刑室裏走出來。向自己借走這些東西也并不是仁慈,她只是想讓自己玩得更加盡興罷了。趁給對方包紮,讓對方松懈下來的時候——再狠狠地摧毀,讓對方置身于徹底的絕望。
真是糟糕的愛好。侮辱戰士是很過分的行徑,達達利亞實在沒法喜歡上這種手段。
關上抽屜,達達利亞對着鏡子看了半天。這麽大的傷口不好好處理就麻煩了,至少該擦點酒精之類的。
這麽想着,達達利亞随便套了件衣服,披上大衣,推開門——
“啊。”
門外之人向後退了一步。
達達利亞一愣,不可思議地注視着面前的人。并非存心驚吓對方,只是他真的沒有意識到門外有人經過——這對于達達利亞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戰士怎能不時刻察覺周圍的狀況?他自信自己有着超于常人的探查力,只是這一次,他完全沒能感到對方的存在。
對方似乎也并非要敲他的門。他只是路過,然後看向這邊——一雙金色的眼睛看向自己。
至明至亮的金色,菱形的瞳孔,像是從黑暗之中舀出來的金箔,流通于此世的摩拉。
達達利亞忍不住眯起了眼。并非覺得刺眼,對方也不過是看起來很普通的家夥,沒有什麽不能直視之處——只是自己的左眼忽然有些酸脹。
難以理解的酸脹在一瞬間讓達達利亞有些失神,但如果突然捂住眼睛則會暴露自己的弱點。
達達利亞稍微後退一步,重新調整了下狀态,正想着接下來要怎樣應付對方——
“……許久不見。”
對方輕輕地說。
像是真地久別重逢那樣,黑發金眸的異鄉人,用相當感懷的語氣說道——并直視着達達利亞的左眼。
左眼。被深藍色的海面遮住的亮色,萬世萬物契約之起源。他的骨肉,他的鮮血,他與他最初和最後的契約。
此世第一枚摩拉。
“哈……無論你是什麽目的,我都要說,這個開場白太過老套。”
達達利亞忍不住笑了。他攤開手。
“這位……呃,異國來的先生。我不認識你,你也無需裝作認識我。這裏是至冬的土地,你腳踏着的是至冬女皇的宮殿。你是怎麽進來的?如果只是貿然闖進,我倒是不介意把您溫柔地送走。”
青年眯起眼,臉上挂出那副标準的笑容。
然而對方并沒有什麽反應,他的視線從青年的眼睛上移開,一路向下,停在某處:“——腹部的傷口,好些了嗎?”
達達利亞神色一凜。不夠,他很快便調整好狀态,在愚人衆這麽多年,他也稍稍學會了僞裝情緒:
“哦?這我倒是覺得新鮮了。”達達利亞睜開眼,神情嚴肅了幾分:“這位先生,您是怎麽知道我的腹部有傷?希望您能給出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大概就要在這裏……”
“——這位便是……自璃月而來的千岩之主,尊貴的摩拉克斯大人嗎?”
是雷螢術士的聲音。達達利亞和摩拉克斯一同回頭,雷螢術士正恭敬地将雙手置于腹部,微微向二位鞠躬:
“女皇大人特意吩咐我們,要好好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不過,在引您前去神座之前,請允許我傳達女皇陛下的意志——
雷螢術士稍微清嗓:“——‘尊貴的千岩之主,璃月的帝王之君。一別數年,再次相見,您的砝碼,是否已經願意押上契約的天平?’”
摩拉克斯微微颔首。
“好的。那麽,請随我來吧——執行官大人,您也要一并同行嗎?”雷螢術士輕輕問道。
達達利亞愣住了。
他先是看向雷螢術士,又看向眼前的人——想說的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摩拉克斯,璃月的神明,千古之帝君,至高無上的武神——所以,這家夥就是所謂的岩神了?
雖然不能說什麽“怎麽看都很普通啊”之類的話,但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達達利亞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左眼。只是還沒等碰到,摩拉克斯的臉已經湊了過來。這讓達達利亞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摩拉克斯稍稍俯身,靠在達達利亞耳邊,輕聲:
“我知閣下定有千種疑慮——但腹部的傷口,還需及時處理。”
只一句。莫名其妙的一句,也不知是關心還是挑釁,亦聽不出什麽感情。摩拉克斯淺身,向雷螢術士微微點頭,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這裏,徒留達達利亞站在原地,呆然地看着他們的背影。
背影。
摩拉克斯的背影。
黑色的長發束成細細的辮子,從獺獺兔毛的帽子裏垂下。璃月的神靈,千岩化作的□□,此刻卻穿上了至冬的防寒服。這是哪門子親民裝束?只要這家夥願意,就算穿着大褲衩踩着沖浪板來也不會怕冷吧——可達達利亞就是覺得自己看過這樣的背影很多次。很多次,幾百次,幾千次,甚至……
要怎樣追憶不曾存在的回憶?達達利亞只能想起,他注視對方的背影——最近的一次,是在14歲那年。
14歲,深淵,被詛咒的鎖鏈束縛,倒置,被深淵之壤污染的神像。名為摩拉克斯的化身在至暗之地被詛咒堕落之物環繞,卻永遠高潔而沉默。他不曾被任何污穢沾染。他只是沉默地陪伴着自己,在自己受傷之時,無條件地為他治愈所有的傷口。
倒垂之神像。千岩之主。璃月的神明。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摩拉克斯?摩拉克斯……
鐘……鐘、
鐘離先、
……什麽、
……
………………
?
——買好了酒精,藥棉,紗布和繃帶,達達利亞從藥店出來,拐到旁邊的酒屋,又給自己帶了瓶火水。
并非刻意買醉,只是處理傷口太過麻煩,痛飲烈酒是麻痹疼痛的最佳方式。愚人衆倒是也有随軍醫生,但達達利亞很少去麻煩他們——畢竟,要是被那些醫生們發現了左眼的秘密,解釋起來麻煩不說,執行官中的【博士】就會第一個抓他去做實驗。
成為執行官之後,達達利亞的确想與更多強者戰鬥,只是剛剛上任,他暫且不想和那些人起沖突。
拎着口袋往回走,達達利亞思索着剛才與摩拉克斯的相遇。那人的确和神像有幾分相似,但也并不完全相同。不過身為神靈,自如變化容貌也并非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只是那家夥是是如何知道自己腹部的傷口?
達達利亞确信自己在與巨獸搏鬥時,絕無旁人在場。他在戰鬥時不願波及弱者,所以都會觀察好場地。這絕非憐憫,只是他單純懶得保護,也不願理會。
不過,摩拉克斯——算弱者嗎?
而且那家夥的視線,分明是盯着自己的左眼。
左眼,金色的左眼,不屬于自己的左眼。達達利亞仔細回憶着——如此說來,那人的虹膜似乎也是金色,瞳孔也是菱形?
所以……自己應該去會會那個璃月的神明,摩拉克斯嗎?
回到宿舍,達達利亞啪嗒一聲關上房門——把藥物和酒丢在床頭櫃上。口袋嘩啦一聲敞開,達達利亞把外衣扔掉,只穿一件襯衫癱回床上。
腦袋觸到枕頭,疲憊立刻如滾水,蒸騰着地包裹他的全身。暖爐暖着屋子,他的四肢攤在床裏,像陷入一片松軟嫩香的列巴之中。
啊……肚子餓了。達達利亞費力地掀開眼皮,只一瞬清醒,又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枕中。
想來這些天的戰鬥部還是耗費了很多體力的。而且他也稍稍有點失血……肚子好餓,想吃肉了。
應該爬起來,先脫掉染血的襯衫,把傷口重新消毒……疼的話就喝點火水,然後去吃飯。吃飯的話……在須彌呆久了,咖喱已經吃膩了,打嗝都一股洋蔥味。今天很想喝甜菜湯。甜菜湯……冬妮娅的手藝已經超越母親了。母親的身體……父親的病好些了嗎?須彌學者為他開的特效藥應該已經送到了,還有答應托克的狂牛巨角——哦,在托克面前應該把那東西叫作,大角哞哞。
還有那個,神神秘秘的,璃月來的家夥……他也必須要見一見。
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只是現在……
只是現在,達達利亞只想睡覺。
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也好,饑餓與疲憊,連續與魔獸戰鬥帶來的困倦感也罷——翻騰的思緒漸漸平息,達達利亞抱着枕頭,失去包紮的傷口随着身體不自覺地挪動,原本結痂的部分正在裂開。血順着傷口流出來,一點一點染紅他的襯衫,又染紅他身下的床單。
門被人從外推開,達達利亞立刻醒來。
沒鎖門嗎?不過他本來也沒有鎖門的習慣,愚人衆裏沒有人敢擅自推開他的房門。戰士的敏銳讓達達利亞對腳步聲格外敏感,何況那人并沒有要隐去聲音的意思。
青年豎着耳朵聽着腳步聲。那是很沉很穩的腳步,步伐輕快,大步流星。那人走得沒有半點焦急,隐匿,鬼祟的感覺。如此光明正大,好像這就是他自己的房間。
意外地,達達利亞并沒什麽想要起身的欲望。他還是把頭埋在枕頭裏,兩胳膊抱着枕頭,賭氣般的睡姿,符合自己年紀的模樣——真奇怪。他莫名覺得自己就算不起身也沒什麽關系。
是失血過多造成的意識渙散嗎?人在失血的時候大腦的确會運轉遲緩。還是自己本身就對這樣的步伐感到熟悉?達達利亞确信這樣的步伐接近他從無惡意。
但根據為何?青年不得而知。
并不打算起身,他甚至都不打算翻身——達達利亞繼續抱着枕頭,恍惚間只覺那人好像是來陪他睡覺的。那人。那人是誰?那人是璃月人,璃月人只是來陪他睡一會兒的。璃月人什麽都不會對他做,他們在一起,只是他在睡覺,他在一旁坐着看書。他是執行官,打架受傷了,困倦了,做完任務放假了,就來到客棧。他就會過來陪他。無需多言,像一對多年的老友,更像一對……什麽?
他與他有固定的房間,那是他們固定的住處。最高層的房間裏有時盛放霓裳,有時插着琉璃百合的幹花。璃月常常下雨,雨時泥土的味道最是鮮潤。用竹竿支起半扇窗戶,一點點的雨掃進來,把單寧的味道吹進來,随風飄來的還有藥在爐中煎煮的味道。草藥的味道,苦澀卻讓人安心的味道。那人就在他身邊。靠着床邊。辮子有時候紮起來又時候散下來。黑色的,長長的頭發。繞在他的指尖。留在他的指尖。造訪過他的指尖。造訪過他。
他飲酒,看書。翻頁的時候很小心,他是個惜書之人,遇到精彩處也不折頁,只塞一片金銀杏夾起來。他安靜地等他醒來,然後讀給他聽。問他如何?他說之乎者啥的聽不懂,那人也不失望。只是自己從來不會說出下半句。說出他很願意聽他讀書,只因為他的聲音好聽。
要如何分清夢境和現實?幾千次疊加至今的夢境随着失血的眩暈,讓青年暫且從疼痛中脫身。有人把達達利亞從床上扶了起來。黑色的頭發,在腦後束起一只長馬尾,薄厚正好,多一分則顯呆板,少一分略顯輕挑。發尾落在他的指尖,造訪他的指尖,造訪他。
摩拉克斯的眼尾是上挑的。眉毛與眼睛挨得很近。一雙象征權威與至尊的眼,金色眼。一只生了鏽,摩拉落入了少年的左眼裏,他們之間的契約至明至亮。
達達利亞垂着頭,靠上摩拉克斯的肩膀。這觸感一點都不陌生。他曾千百次靠過他的肩膀。活着的時候。死去的時候。瘋狂的時候。靈魂破碎的時候。
傷口持續失血,讓達達利亞有種在夢境中滑翔的感覺。他未曾睜眼,卻如此堅信,自己并不陌生這個人。他甚至無需擡頭看他,便足以了解他的一切。
達達利亞與這個人曾走過成千上萬遍的旅途。
一遭不夠,再走一次。
此世不夠。再來一生。
——啊。我知道這個人……我熟悉這個人。
“鐘離先……生。”
岩槍停在青年的胸口處。
摩拉克斯皺起眉。
擅自黏到上來的青年,居然無意識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鐘離。
他怎會知道這個名字?
摩拉克斯收起岩槍,沉默地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曾經名為阿賈克斯的青年,愚人衆的執行官,代號為公子的達達利亞。擁有自己的左眼,來自深淵,卻不曾回歸深淵之人。
本應在幾年前就終結于自己手中的性命,如今仍然鮮活,甚至成為了至冬國的武人,萬事萬物鬥争的中心。摩拉克斯無法說清自己的感受,他只是覺得這個人不能活下去。這個人如果活下去,就一定會發生難以想象的糟糕事情——
可是到底會發生什麽,這又與他的左眼有什麽關系,摩拉克斯無法做出合理的聯想與猜測。
不過說到底,這件事毫無根據,摩拉克斯也從來不會憑沖動做事。
可這一次,摩拉克斯分明覺得……他必須要在這裏殺死他,不然他和他一定會——
有什麽堵上了他的嘴。
血,血的味道順着口腔撲鼻而來。一個完全沒有侵略性的吻,不深,太淺,輕輕點點的吻。微涼的唇瓣相抵,他與他的體溫都低得不正常。
神與凡人肌膚相抵,兩人身體靠得太近,青年身上的血腥味如投石般散開,漣漪将他們捆的命運捆到一起。
漣漪,鮮血。與痛與傷,與親與吻。
眼前的青年,對神明大不敬的人類,正托住自己的臉頰,閉着眼睛親吻。不是侵略性的,也不是帶着恨或愛的。他的動作裏什麽都沒有,這只是一個比點水還要輕巧的碰觸。青年的手不比14歲的少年柔軟,常年持握兵器,虎口掌心都磨着繭子。繭像是把摩拉克斯莫名的沖動殺意縛住了。
對神明大不敬的人類。對神明亵渎的人類。對神明親吻得毫無虔誠之意的人類。對神明親吻得,像是親吻自己的戀人一樣的人類。
吻像雪花落在唇瓣上,轉瞬即逝。達達利亞的頭垂了下去,下巴磕在摩拉克斯的肩膀上。他的橘色短發戳着他的臉。他的下巴甚至還帶了一點淡淡的胡茬。他腹部的傷口徹底被撕裂,血流在他們合攏的手上,床上,蜿蜒着甩出一個弧形。一個血色的問號。問號被暖爐熏烤出鐵鏽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為什麽……?”達達利亞輕輕地。
是夢呓還是什麽?失血到這個地步的人不可能再清醒地說出完整的話。摩拉克斯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對方在問些什麽,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為什麽?摩拉克斯比他還想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關注這個至冬的青年?為什麽這麽想殺死這個至冬的青年?明明分給他右眼視力的是自己,可覺得必須要在此刻殺死他的還是自己。
數千年未曾有過的矛盾,這是一個用此世的記憶無法回答的問題。
比起這些,摩拉克斯更想知道為何自己的眼睛會出現在他的身上。他隐隐感到那只眼就是一切的答案。
片刻,摩拉克斯把達達利亞從自己身上扒開,把床頭櫃上的口袋翻開,拿出繃帶和紗布。
火水的瓶子被不小心碰到,瓶身倒在櫃子上,發出輕巧的聲音。
達達利亞再次吻住了摩拉克斯。
想說這家夥犯了什麽毛病,該不會是有什麽逮誰親誰的習慣吧——可岩神并沒有拒絕這樣的吻。繃帶與紗布在他的手中緊握,他并沒有如青年抱住自己一般回應對方。
只是這一吻,他也沒拒絕。
這次的吻依舊沒有更多的感情,點吻,輕巧。他們根本沒見過幾次,本來也不該有什麽其他的感情。沒有感情卻如此自然地親吻在一起。多麽奇怪。
身為岩神的自己來到這裏,本來只是向冰神傳達自己的意願——可現在,他卻擅自跑到這個人的宿舍,想要殺了他,又自如地和這個人接吻。
失溫的嘴唇,還有染着血的吻。達達利亞似乎想要用力地抱緊自己,但他的胳膊也沒什麽力氣,多麽努力都抱不禁了。這個人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青年只是任由自己的性子做事,而現在他只想和摩拉克斯接吻。
一個吻不夠,那就吻兩次。
兩次不夠,那就千千萬萬次。
穿越無限悲傷的時光,他們手握彼此交疊在一起的命運,被詛咒的長槍挑成一線,仍拼命地尋找着逃離的辦法——
長而悲傷的吻。不曾伸出舌尖,不曾濡沫相交。只是嘴唇碰觸嘴唇,雙眼緊閉。沒有什麽愛而不得,他們只是在長足将烙在靈魂上的回憶印在唇上。岩的吐息,鯨的長鳴。像是無數次在望舒客棧,最頂樓的房間裏,他帶着傷睡去,他在一旁安靜讀書。他們在染上彼此的鮮血之前,只有藥的味道與雨的味道。琉璃百合與霓裳鮮花。璃月的銀杏,與至冬的白雪。蓮花酥的爽脆,與甜菜糖的鮮香。
——摩拉克斯想要達達利亞死。但鐘離并不想要阿賈克斯死。
——阿賈克斯不想死。但如果達達利亞最後傷害了自己的家人,那麽他就一定會讓鐘離殺死自己——
如何親吻都無法滿足的渴望。如何相擁都無法緩解的悲傷。可是除此之外他們也再沒有做其他事情的理由。
摩拉克斯清醒過來,再次把達達利亞從身上扒開。
白色的襯衫,紅色的血。血從腹部的傷口滲出來,巨大而刺眼的傷口。
達達利亞仰面倒了下去。他攤開手臂,陷在一片雪白的床單之上。完全失去了意識。
摩拉克斯稍微定神片刻,站起身,看向倒在床上的達達利亞——
忽然覺得這一幕如此熟悉。
攤平四肢,閉上眼睛,腹部染血,手上,腿上,臉上都是血的達達利亞。倒在雪地之中的達達利亞,倒在海屑鎮上的阿賈克斯。他看過這樣的畫面很多次。很多次,多到數不清,也根本想不起來。
無數次輪回的世界,他就是這樣站着,看着他仰面倒下,在自己面前攤開四肢,雙腿一軟,失去力量,眼睛或閉或睜,嘴角永遠是揚起來的。他說謝謝你,對不起……冬妮、然後就什麽都不剩了。天地之間只有風把雪揚起的聲音。他與這個世界一同變冷,最後變僵。
他曾無數次地面對他的死亡,他曾無數次地在他的死亡之後想起一切。
那是他們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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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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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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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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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