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寵溺

寵溺

“好了。”

宓麗清冷的聲音宣告着換鞋結束。

“站起來走一走，看看合不合腳。”

“哦！”

柏拉腳尖擡起來在地板上踏了踏，先說出了自己的體驗感：“毛茸茸噠。”

這是一雙米色的不包腳跟拖鞋，鞋子內外都有很深的絨毛。左腳鞋面印着大半根胡蘿蔔，右腳鞋面上印着胡蘿蔔頭和一只張嘴啃胡蘿蔔的兔子。

雙腳并攏時，左右腳的卡通畫連起來，就是一只小兔子拿着一根比它身子大一倍的胡蘿蔔在啃。

柏拉‘噠、噠’地在地板上走了兩步，還擡起一只腳，原地飛速轉了個圈。

裙擺霎時飛揚起來，用白色銀線繡得栩栩如生的銀杏葉仿佛将從裙擺上脫離，掉落在地。

“小心！”

宓麗只欣賞了一瞬間，下一秒就預判到了危險。

玄關處空間不大，柏拉這樣即興轉圈，稍稍偏離一點便可能撞到櫃子或者換鞋凳。

緊要關頭宓麗伸手攔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裏一帶，堪堪避免她撞上櫃子。

“啊！”

柏拉驚呼一下，十分緊張地去看宓麗的右手。

發覺宓麗早将右手收到身後，才算松氣。

“對不起。”柏拉愧疚地認錯。

宓麗把摟腰的手撤走，并後退了一步。

告誡的話沒有說，僅淡淡地看了柏拉一眼，“下次到客廳中間玩兒。”

她先轉身出門去按電梯。

柏拉關門前如好奇寶寶一般回頭看了一下，客廳中間有一片挺大的空地，沒擺家具。

等電梯時，宓麗在光腦上預約了1088星上一家極具特色的餐廳，并再次租了一輛車。

想到明天會出去看房、租房，幫柏拉收拾住所，後續還要去買車……樁樁件件都少不了用車，宓麗便将車子的租期定為三天。

整個過程中她沒再抽空與柏拉交談，沒察覺柏拉安安靜靜地跟在她身後一步遠的位置，雙手交握在身前，跟一位中規中矩的禮儀小姐似的。

下了樓，租的無人駕駛懸浮車已經通過小區門禁，停在她們所在的樓棟了。

宓麗彬彬有禮地為柏拉打開了車門，等對方上車，自己才去對側落座。

她坐在駕駛位，選擇車速為中級，又輸入目的地。

車子起先往繁華無比的市中心駛去，但在靠近目的地時，車外環境驟然變得隐蔽清幽起來。

棟棟高樓消失不見，四周景象變為：竹林、小橋、流水。

柏拉本是靠坐在座椅之上的，進入這方天地後，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從靠背上直坐起來。

“我們要去的餐廳，鬧中取靜。這方圓二十裏都是餐廳買下的地盤，特意布置的。”

最外圈種竹，是餐廳特意為之。

竹子四季常青，且生長速度很快，這家餐廳開了不過幾年，外圈的竹林已經生長得很具規模了。

如此，驟然從各種高樓之間進入密林，會有一種截然不同的視覺效果，使人心曠神怡，聘懷游目。

宓麗緩聲解釋了這麽一句，車子已經停下。

倒不是已經到了餐廳，而是這家餐廳的用餐規則有些特別。

它的停車場修建在距離餐廳一千五百米處，從停車場至餐廳這一段路，需要食客步行前往。

當然，用餐後，也同樣需要食客步行離開。

為了執行這條規則，這家餐廳內不售賣十度以上的酒，也謝絕食客自帶高度數的酒。

官方理由是：飯前行走有助于增加食欲，飯後行走有助于消食。

他們車輛停下的地方有一處指示牌，上書：

抱歉，客官～

車輛只能送您到這兒啦～

從此處至餐廳還有一千五百米，請小心慢行，如下雨，可在指示牌下方的收納箱中取傘。

最後兩句是：由此給您帶來的不便十分抱歉，但客官不要生氣呀～

如此美景，難道您不想駐足欣賞嗎？

從最後一句話可見，餐廳老板的最終目的是希望人們能駐足欣賞一下此處精心布置的景色。

有不願意走這一段路的人，看了一下指示牌坐着車掉頭就走了，也有因為這周遭景色賞心悅目特意趕來的。

宓麗來過這兒幾次，不過都是因為公司的飯局。

因私人行程将地點定在此處，還是頭一次。

她覺得這裏氛圍不錯，菜肴也獨具風味。

畢竟是與終身伴侶第一次一起用餐，她希望選擇一處別具一格的場所來吃這頓飯。

宓麗率先下車，本想繞到另側為柏拉打開車門，柏拉卻自己下來了。

“走吧。”宓麗閑适地将左手插｜入褲兜，如此說道。

柏拉兩腿并攏站在原地，瞧瞧自個兒毛絨絨的鞋面，又看看宓麗胳膊，不太有底氣地提出了一個請求：“我可以……挽着你的手嗎？”

她總是在說完話後低下頭，給人一種：‘我只是随便說說，你可以拒絕’的感覺。

這種性格其實不太符合宓麗的期望。

她希望自己的伴侶單純、明媚，而不是單純、怯懦。

但是呢，今天不過是初次見面，哪怕不符合她的期望，也不該說出來。

于是宓麗把手從兜裏拿出來，橫彎在身前，綁着繃帶的右手一伸，示意對方請便。

一段路程，柏拉挽着宓麗的手漫步着走到盡頭。

路上宓麗并不吝啬為柏拉講解自個兒前幾次來聽到的，關于此處的見聞。

比如，這處餐廳是按照：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來建造的。

這二十裏地的最外圍種了一圈竹，将內裏圍了起來。

實則內裏還分為梅園、蘭園、竹苑、菊園，四個園落。

待走到四園中間，得見一座氣勢恢宏的中式大院，便是餐廳所在了。

現在四月底，梅花漸謝，菊花未開，可賞蘭。

懸浮車的導航系統錄入了此處的不同，剛剛直接将她們載入蘭園入口。

她們走過一座拱橋，入了連廊，路兩旁便開始有了蘭花的影子。

有擺在廊邊的，有種在園中的，還有吊蘭用花盆養着，垂在廊下的。

“梅花和菊花季節性太強，蘭花種類繁多，基本四季皆有不同品種開花，一般蘭園和竹苑經過的客人最多些。”

柏拉好奇地問：“除了梅、蘭、竹、菊，方圓二十裏都沒種別的花了嗎？”

“當然不是。只是這四種為主，其它花草雖也種了，但沒被這家餐廳當做噱頭。”

“剛剛我們經過的拱橋，坐在懸浮車上經過了兩座，下車走的時候走過了一座，拱橋底下的溪中就種了荷花。”

“哦。”柏拉點點頭，回身去看那座橋。

橋倒是能看到點輪廓，可瞧不見水面了。

“現在荷葉都沒長出來，荷花開，最快也要到六月份了。”

柏拉這才有了切實的概念。

“到了。”

宓麗話落，馬上就出現了一位打扮得體的高級機器人迎接她們。

先詢問有無預約。

宓麗預約了一處按照蘭園特色布置的廂房，不單房間裏布置了許多盆蘭花，推開窗，院落裏也是花香四溢。

也是全因蘭花四季都有，此時正是這家君蘭餐廳的淡季，否則梅花和菊花盛開之時，春、冬吃筍之際，出門前預約到廂房的這種事是不存在的，非得提前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多月預約才可。

宓麗、柏拉被引入包廂，甫一落座，茶水、特色中式點心便被端擺在她們面前。

紙質帶圖的菜單剛送到二人手上，另有一隊身姿曼妙，着古中式舞衣、懷抱樂器的妙齡女子井然有序地入了門。

她們二人用餐，宓麗預約的自然是個不大的包間，可君蘭餐廳服務周至，不論大、中、小型包間，都是有一曲舞樂贈送觀看的。

當下入她們包間的一共六人，五人懷抱着樂器。

引領她們進來的高級機器人俯身輕輕為二人介紹：“兩位貴賓，現在為您二位獻上舞曲《春韻》。該舞曲以笙、簫、琴、筝、琵琶五種樂器伴奏，一人獨舞。”

宓麗看了柏拉一眼，輕點下頭。

引座的機器人輕拍了兩下手，樂聲頃刻之間如流水一般淌了出來。

柏拉不知不覺放下了菜單，托腮聚精會神地看着眼前歌舞。

兩人對坐着，宓麗擡眼瞧了一下柏拉的模樣，無聲輕笑一下，做主點好菜，又把點心朝柏拉那邊輕輕推過去一點。

随即靠坐在圈椅上，扭過頭，品着茗，聞着樂，賞窗外花。

一曲終了，宓麗回過頭來，問柏拉：“好看嗎？”

柏拉怔怔地，過了兩秒意猶未盡地深深點頭。

桌上在兩碟點心邊上有一個托盤，裏面放着一個梨花木底座的銅鐘。

宓麗擡手拿起放在鐘座底下的一個小小鐘杵，輕輕敲擊兩下，舞曲便續了起來。

柏拉訝然地瞪大眼睛看着宓麗。

“你可以再看兩支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