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舞會

舞會

晚宴結束，舞會開始。

有人步入舞池，有人聊天應酬。

曾在醫院照顧過宓麗的下屬——黃雲，找了過來。

邊上沒有多少人，黃雲喊了一聲“宓總監”，垂下眼睑說：“我想離職。”

員工離職要經過層層批準，沒有宓麗這個財務部老大審批，她的離職表無法交到人事部。

黃雲在公司待了五六年了，一路從實習生變成主管，足以說明她既有能力也有拼勁兒，且是一名十分穩定的員工。

宓麗一直把她當成得力幹将，這次自己升任了，往後肯定是要着重培養她的。

以前都幹的好好的，甚至前幾天去醫院照顧她的時候也沒什麽不對。

短短幾天，人突然提出要離職，連等到她休完傷假都等不了了，宓麗很難不多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宴會上不是說話的地方，黃雲提離職，在她審批之前更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宓麗前後看了一圈，想找個僻靜的地點，至于柏拉……

黃雲說想離職的話，音量并不高，加上旁邊有舞會的音樂聲幹擾，柏拉站在宓麗身邊半步遠的位置都沒有聽清楚。

她只看到宓麗四處看了一眼，最後有點為難的模樣。

黃雲在宴會開始前就來打過招呼，柏拉知道她是宓麗的下屬。

猜到或許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柏拉知機識變的說到：“她們沒有跳舞，我去那邊跟她們一起待會兒吧。”

手指的方向是林仁愛和張萱草所在的位置。

林仁愛很有眼色，人也機靈。

張萱草為人處世不算太靈泛，可心思簡單，為人老實。

宓麗對她們兩個還算放心。

先對黃雲說：“你在餐廳入口等我。”

看着黃雲離開後，她牽着柏拉走到林仁愛她們面前。

并不直接開口把柏拉托付給她們，而是問她們在玩什麽，為什麽不去跳舞。

得到兩人只是在聊天，且不太喜歡跳舞的回答後，才讓柏拉坐下。

“你好好休息，我應酬完就回來。”

接着，面向林仁愛、張萱草，“麻煩你們替我照顧一下——”

林仁愛搶着說：“不麻煩、不麻煩，我最喜歡和漂亮姐姐聊天了。”

一句話把‘夫人’變成了‘姐姐’，還誇了柏拉長得漂亮。

其實柏拉年紀比她們兩人要小，但是說些客套話又有什麽關系呢？

宓麗淡淡一笑，放心的離開了。

那邊，黃雲聽話的等在餐廳入口。

宓麗沒帶她走出去，反而在靠近後廚的位置找到了一個員工通道，兩人拉開門，通過步梯走到了下一層。

四下無人，宓麗開門見山的問：“為什麽提離職？”

……

柏拉今天見到了不少人，還是對最早來跟宓麗打招呼的林仁愛、張萱草最有好感，所以主動跟宓麗說來她們這邊。

柏拉沒坐過來前兩人也沒有多少聊天話題，畢竟平時在單位聊的不少。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上司夫人在這裏，哪怕沒話說也要制造點話題出來，不然幹坐着多尴尬？

活躍氣氛的事情讓張萱草來幹那是覺得幹不成的，林仁愛十分清楚得自己來開這個頭。

離開前宓麗對柏拉那股關心的勁兒，是最好開啓話題的點。

“您和宓總監真是琴瑟和鳴，我們在宓總監手底下工作三四年了，很少看到她這麽溫柔呢。”

人類的社交話術有千萬種，柏拉的大腦提示她，哪怕她大腦中有很多與人交際的理論知識，大腦本身的臨時運算力也強，可在做到把那些理論知識運用到融會貫通之前，還是要小心和人類打交道。

最好的辦法是和她們保持一些距離——不要表現出太可親的模樣。

可是……這是宓麗的同事，她們看過自己不曾看過的，宓麗的另一種狀态。

甚至根據那句恭維客套的話，她已經忍不住想像宓麗和別人相處是怎樣的？自己真的有被她不同對待嗎？

躊躇片刻，仍是沒擋住這份好奇心，“她平時在公司是什麽樣的？”

林仁愛有問必答，“很高冷、很嚴肅，我們財務這一塊，對數據很敏感，宓總處理工作很嚴謹，能力特別強。”

“據我所知，經宓總處理過的數據，複核起來從沒發現過錯誤。”

張萱草也補充，“高級財務處理機器人都有百分之零點一的出錯率呢！我們見過機器人運算的數據出錯，真真兒的。”

柏拉感到挺不可思議，“高級機器人出錯了？”

“是啊，以前我們也沒遇見過，就那一次而已，宓總監核算出來的。”

“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公司就有打算多購入幾臺財務型機器人，減少人工成本。宓總監核算出這個錯誤後，公司這個計劃就推遲了。”

“直到今年，聯邦制造局推出了更新型的財務機器人，公司才下決心購入。”

“當年咱們宓總可是保住了好多人的工作的。”

在星際，人類成年後不上班可以領救濟金，可這筆金額只能保證人們能窮困潦倒的活着罷了。

能争取到工作的人，都會盡力找個工作。

像她們這種大公司，每個實習生都有一筆不少的薪資，正式員工的薪水更是可觀極了。

那一批被保住工作的員工，多上了這幾年班，以後只要不染上不良嗜好，憑這幾年存下的工資，能保持中等生活質量，生活十幾年。

工作上的事情說了一些，話題就斷了。

柏拉淺笑着端起果汁，身體往後靠。

時不時小抿一口，看看四周，一副百無聊賴，不太想繼續聊天的樣子。

因為柏拉不想透露自己是定制伴侶。

倒不是她自卑，是拿不準宓麗的心思。

雖說今天宓麗跟人應酬，一直是以愛人的身份介紹她的，不過沒人知道她是定制伴侶。

自從生産出來，柏拉腦中就有一句提示：非伴侶主動告知他人的情況下，不要擅自在伴侶的社交圈中，透露自己是定制機器人的事實。

不是所有人類都能接受另一半為定制機器人，這部分不接受的人類中，甚至有些思想較為極端者，連別人定制的伴侶也看不慣。

概括來說，是無差別對所有定制伴侶型機器人懷有敵意。

一旦不合時宜的公布身份，可能需要面對不懷好意的為難、輕視、敵視，甚至可能影響到她們的另一半。

有既往案例表示，A某定制了一位伴侶型機器人，在一次公司酒會上大大方方的向她的老板C某，介紹了自己伴侶。

酒會當時，作為老板的C某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卻在酒會結束後不久，借機辭退了A某。

後來A某才發現C某是極其厭惡定制伴侶的那一類人。

失業後的A某情緒極其不穩定，甚至對soul mate定制公司發起了訴訟，要求退回定制伴侶，并索要當時支付的定制費。

柏拉本能的害怕這種事情發生。

林仁愛太聰明了，在察覺出柏拉不想再聊天的情況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一邊回憶自己有沒有說錯話，一邊又不想氣氛冷掉。

張萱草單純些，她沒想找話題，也沒覺得不自在，随心随性的打開光腦看社交圈的朋友狀态去了。

兩個沒想說話，一個找不到話題。

安靜了将近三分鐘，張萱草戳林仁愛的背。

“情感大師，快快幫我朋友解決一下她的情感問題。”

柏拉只是故作漠不關心的姿态，實際兩只耳朵一直豎着呢，聽到了‘情感問題’四個字，一下子來了興趣。

她扭着頭好似在看別人跳舞，實際上眼角餘光很隐晦地看了林仁愛一眼，心頭若有所思的想：不知道這位大師有多厲害，她的情感問題能不能解決。

只是實在不好求助，只能先聽聽八卦。

林仁愛被好友當着上司夫人這麽稱呼着，本來有幾分尴尬，但是發現柏拉沒看這邊，神色便松了。

“我看看怎麽回事兒。”

張萱草：“@#￥%……”

柏拉聽了個清楚，大概就是一對情侶鬧了矛盾，冷戰了。

林仁愛搖了搖頭，覺得很沒新意的樣子。

“老辦法。”

“哦~”張萱草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林大師，一招鮮，吃遍天啊。”

兩個人打啞謎，柏拉好奇到後腦勺發癢都忍住不去撓，只想偷聽清楚到底是什麽辦法。

總算是沒讓她白忍，張萱草把光腦投出一個小屏，邊輸入邊嘀咕：說不服，就說（第四聲）服！

說不服就說服……

柏拉還在理解含義，張萱草的好友已經回複她了。

“睡不到怎麽辦？”

她把這句話念了出來，這次無需林仁愛出主意，她自己回複了：“都是情侶了，你想點辦法嘛！”

突然理解了含義的柏拉，看着舞池裏的人們，眼神飄忽起來，臉頰溫度持續上升。

……

“你喝酒了？”

這是返回來的宓麗對着柏拉說出的第一句話。

“沒有，只是有點熱。”

事實确實如此，柏拉整場宴會下來，連一口果酒都沒喝。

宓麗點點頭，問她：“想不想去跳一支舞？”

舞會剛開始時柏拉還有點這種想法，現在麽，半點都沒有了。

她搖搖頭，說：“下次吧。”

柏拉面朝舞池方向，拒絕的挺果斷，宓麗的視線看向舞池。

原來，舞池中都沒幾個人了，舞會快散場了。

宓麗心中一下就生出了愧疚。

本來打算整場晚宴都把柏拉帶在身邊，沒想到黃雲找過來提出離職。

了解完黃雲的情況後，回來時剛好撞上有七八分醉了的陳花落。

人家是這場宴會的主人公，今天又是人家雙喜臨門的大好日子，再不喜跟喝醉的人打交道，宓麗也不好馬上走開。

本來只是聊會兒天，後來陳花落竟拉着她去人堆裏，非要介紹她部門的下屬給宓麗認識。

宓麗花了很長時間才從裏面出來。

此時此刻，住的比較遠的同事們，已經陸續離場準備回家。

既然都不熱鬧了，柏拉也不打算跳舞了，宓麗就沒多說的打算了。

她牽住柏拉的右手，把人帶離座位，往餐廳的出口走去。

這個動作很自然，甚至可能是一個下意識的舉動，卻給了柏拉回家後說出那句話的勇氣。

今天新購入的懸浮車載着她們返程，柏拉一邊在心裏做計劃，一邊問宓麗，之前和同事出去聊了什麽。

現在身邊沒有別人，宓麗沒什麽需要瞞着的，便說了。

“她說想要離職。”宓麗介紹了黃雲在她手下工作了幾年，處事為人怎麽樣。

“我養傷的這段時間，財務部由兩名經理代理總監事務，我以為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她和某人發生了工作上的矛盾。”

因為把柏拉當自己人，所以宓麗連自己當時的心裏想法都說出來了。

然而事實卻是，“她家裏人生了重病。”

黃雲并不是1088星本星生人，她是大學考入了1088星的一所學校，之後實習、工作都在1088星才定居下來的。

“她說，她也想以後一直留在這裏，好好工作、努力安家，再把家裏人也接過來。”

“可這次她家裏人實在是病的太重了。在我出院那天，她接到家裏電話，請假回去過一趟，後來又走訪了1088星上最好的幾家醫院，這邊的醫院，拿不出很好的治療方案。”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聯邦醫療水平最強的地方，是十號行星，她家裏人的病可能要去那裏看，才有轉機。”

“我勸她不要離職，我幫她申請休個長假，她暫時同意了。”

柏拉突然覺得……宓麗挺有情義，挺熱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