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負責

第59章 負責

◎我願求娶表妹◎

謝泠舟垂着眼, 默然上前,一撩袍角,在謝老夫人跟前跪了下來。

這可把屋內一幹人等給驚到了:“哎喲, 這是怎的了!”

見長孫跪在跟前,謝老夫人額角又是一陣抽痛, 老人家實在禁不起更多打擊了, 捂着額頭無力問道:“好端端的, 團哥兒怎麽了?”

“母親先莫動氣, 實在是這孩子不像話。”謝蘊安撫過謝老夫人, 沉着臉吩咐貼身小厮,“把人叫進來。”

一位仆婦揣着手小步上前,畢恭畢敬地朝幾位主子行禮。

謝蘊沉聲道:“你把你昨夜醉後同旁人說的那些話再說一遍。”

仆婦左右為難:“這……大公子交代過, 讓奴婢半個字也不能說。”

她絞着手支支吾吾時,謝蘊發話了:“大膽說,一字不漏道來。”

那仆婦悄悄觑了謝泠舟一眼, 見他沒有別的暗示, 才大膽開口:“這事是這樣的, 當初表姑娘到府裏的頭一天,落了水, 我們幾個都不會水, 正急着呢,大公子來了, 将表姑娘救了起來, 還對表姑娘的婢女說自己是謝家二公子, 當然大公子這肯定是為表姑娘的名節考慮嘛, 畢竟當時表姑娘衣裳都濕了亂了, 這傳出去可不就亂套了……”

仆婦的話說完, 滿屋子的人神色各異,崔寄夢羞紅了臉深深低下頭,王氏疑惑,雲氏淡然,謝迎鳶則微微張大了嘴:“難怪二哥那日回來後一直嘀咕着兄長究竟是怎麽想的……”

謝老夫人疲倦的眼中亮起光,轉瞬壓了下去,疑惑道:“可我們過去時,阿嶼身上都濕透了啊。”

謝蘊冷哼一聲:“這就要看看這小子究竟做了什麽好事!你自己說。”

謝泠舟略帶自責:“回祖母話,孫兒顧慮到表妹和二弟有口頭婚約,便在二弟趕來後将他拉下水,弄濕衣衫。”

王氏蹭一下站起來,又立即坐下,既慶幸又憤慨:“當時阿嶼和夢丫頭的事還沒定,團哥兒下水救人算是有了肌膚之親了!這實在是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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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崔寄夢還有婚約的前提下,此般便是謝泠舟考慮得當,可如今王氏一句話點醒了衆人。

當初崔寄夢和謝泠嶼是口頭婚約,後來能落定,落水一事雖不是主要原因,但多少脫不開幹系。

此事若一直瞞着,倒也無礙,偏偏是在崔寄夢解除婚約後被曝出。

謝老夫人揉着額,似乎頗難做。

崔寄夢紅着臉從座上起身,低頭謝老夫人和謝蘊福了福身,将謝泠舟教給她的說辭搬出來:“外祖母,舅舅,大表兄如此也是為顧全大局,說到底,表兄對我還有救命之恩,此事便算了吧。”

“孩子,我知你大度,他下水救人本是好意,理當贊許,但瞞着你是逃脫責任,竟還将阿嶼推下水,把阖府上下蒙在鼓裏,實在膽大妄為!今日我讓他下跪也正因如此。”謝蘊寬慰過她,轉向謝泠舟,“你起來,自己說要如何彌補。”

謝蘊口中“彌補”二字戳中了謝老夫人心窩子,趙夫人害崔寄夢母女受苦,本就讓謝老夫人自責不已,長嘆道:“謝家欠夢丫頭的太多,是該好生彌補!”

謝泠舟不緊不慢地起身,輕撣袖擺因下跪而沾上的一點塵灰,走到崔寄夢跟前,深深作揖:“如今正好表妹與二弟因八字不合解除婚約,若是表妹不嫌,我願求娶表妹。”

即便私下還做過夫妻,事先也被大表兄知會過,可當着衆人的面,崔寄夢還是羞得雙手緊緊交握,不敢看他。

沉默旁觀的謝執沉吟道:“崔家無人,寄夢這孩子嫁去別家也不妥,若能嫁給大哥兒,母親也能放心,要是寄夢也願意,倒不失為一樁美事。”

王氏雖因夫婿又在為崔寄夢考慮而不悅,但若崔寄夢婚事落定,阿嶼便也徹底死了心,當初若非謝泠舟推卸責任,她也不至于要為婚事煩憂,誰引起的事端誰來擔着,附和着:“畢竟一起落了水,不成婚難以收場。”

謝老夫人心情陰霾了已久,總算見到一隙陽光,按捺住喜悅:“落水是次要的,還得看兩個孩子意思。”

在場衆人除了謝執幾乎都以為崔寄夢和謝泠舟不大熟絡,就連謝蘊,也以為是自家兒子單方面對崔寄夢有情,并不往二人有私情上去想。

他順着老夫人的話道:“定親過程繁複,在此期間,不妨讓兩個孩子先熟悉熟悉。”

話說到這份上,謝老夫人喊過兩個孩子:“你們意下如何?”

謝泠舟率先行禮:“孫兒願意。”

“夢丫頭,你呢?”

崔寄夢低着眸,瞧見謝泠舟的指節暗示地勾了勾,才紅着臉道:“我也……我一切聽祖母的。”

謝老夫人得了意外之喜,心情舒暢些許,讓幾個孩子先下去,留下兒子兒媳商議趙國公夫婦的事。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前院,婚事雖未落定,但有了今日長輩們的一番話,他們便可光明正大地相見,不必像從前那般藏着掖着了。

崔寄夢反倒更羞赧了,謝泠舟亦是不自在,從前無人知道他們的私情,他們面上彼此客氣,旁人不會多想。

如今倒好,剛邁出門檻,那些侍婢們已交換了好幾回眼神,仿佛在說:“瞧,大公子和表姑娘被趕鴨子上架,開始培養感情了呢。”

走到杏林附近,二人不約而同舒了一口氣,白霧在嚴寒空氣裏散開。

崔寄夢側過臉,見大表兄也正好看着她,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昨夜謝泠舟說過,長輩提起時他們答應得太過爽利,反倒不合适。

定親并非一蹴而就的事,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後續逐漸熟絡起來,一切便順其自然。

此時環顧周遭,見四下無人,崔寄夢輕聲問:“表兄,我方才裝得像麽?可有拉你的後腿?”

謝泠舟心道她哪是裝的,那是真真切切地羞了,莞爾:“像,你越是羞赧,他們才不會越懷疑你我。”

崔寄夢卻困惑了:“表兄你當真沒有同大舅舅打過招呼?為何我看舅舅像是知道你的意圖,每句話都正中下懷。”

謝泠舟淡道:“并未。”

他猜準了謝蘊定會找他過問此事,只是沒想到他會在請安時當衆提起,的确像是猜中了他的意圖。

走了一會,崔寄夢忽地拉住他,略有擔憂:“表兄,趙家那邊怎麽了?”

“你是想問趙家表妹表弟如何吧?”謝泠舟在她試圖收回手時順勢牽住了,在她手心惡意地捏了捏才松開。

崔寄夢将手攏回袖中,手輕觸着被他揉按過的地方:“昨日趙國公說要休妻,趙姨母作惡多端,她有此結局并不可惜,可趙家表弟表妹是無辜的,若是因此受了牽連與我幼時遭遇又有何異?”

謝泠舟回想昨日趙國公神情,搖搖頭:“外人只會說趙國公背信棄義,抛棄糟糠之妻和一雙兒女,至于趙家表弟表妹,祖母會派人将他們接回謝家,他們大抵也不會知道,知道了又如何,趙姑母作惡時可未曾顧慮過兩個孩子?”

二人在皎梨院前分別。下半晌,長公主派人來給謝老夫人送禮,稱日子無聊,想讓崔寄夢去府上玩。

老夫人正擔心這關頭讓崔寄夢和趙家兩個孩子見面彼此難堪,便允了。

謝府往長公主府去的馬車離府時,剛好與接趙家姐弟的馬車擦肩而過。

馬車內,年幼的趙乾仍在追問爹爹為何不要他們,趙昭兒摟着雙眼通紅的幼弟,眼角緋紅:“別哭。”

謝家對他們姐弟說趙夫人生了病又怕觸景傷情便去莊子裏住了,趙乾并不知道趙夫人那些事,帶着哭腔道:“我想阿娘了,她那麽好的人,爹爹真狠心……”

趙昭兒想起昨日謝家來人和爹爹的對話,目光空茫,許久,木然扯了扯嘴角:“她不在也沒關系,我們姐弟倆相互扶持,總歸是可以過得好好的。”

這頭崔寄夢與采月跟随蘭香到了長公主府,長公主卻不在,給崔寄夢留話稱過兩日回,讓她別拘謹,放心住下。

正好,崔寄夢因父輩恩怨而心力交瘁,也想一個人靜靜。

她住的地方是一處單獨開辟出來的小園子,園子深處有座兩層閣樓,推開窗,崔寄夢兀自望着下方發呆。

蘭香過來了,朝她屈膝行禮:“鄉君,殿下托我給您留了些東西。”

轉過頭一看,蘭香手裏拿着一把古琴,邊上還放着一個比巴掌稍長,半掌寬的小盒子,“殿下說,數月前,她曾答應過鄉君,要送鄉君一把琴。”

“殿下竟還記着此事。”崔寄夢心間一暖,又看向那盒子,“這是何物?”

蘭香搖搖頭:“殿下說是給公子的,讓姑娘轉交公子。”

崔寄夢好奇地接過盒子,但因為是給謝泠舟的,便不打開,妥善收起來,想着回頭見到表兄再轉交給他。

長公主府的浴池寬敞舒适,崔寄夢靠在浴池邊上,枕着胳膊漸漸睡着了,睡意朦胧間,采月過來了,替她輕輕擦洗着後背和脖頸,今日的她有些笨手笨腳的,力度拿捏不準,不時把她搓痛。

崔寄夢閉着眼咕哝了一聲:“輕着些,采月你怎跟大表兄一樣粗魯。”

誰料采月力度反而更大了,還屈指在她蝴蝶骨上敲了敲,崔寄夢遽然睜眼,回頭一看,氤氲水霧中,有一雙含笑的眼時隐時現。

大表兄什麽時候來的?還幫她洗了半天!她只覺得腦袋一昏,雙手環胸,縮到水裏,只露一個頭,戒備地看着他。

謝泠舟屈膝半蹲在浴池邊,手裏拿着布巾,并不往別處看,只是笑着望入她被熏得霧蒙蒙的兩眼。

崔寄夢往下縮了縮,直到水将将貼近她下巴:“你這……登徒子!”

謝泠舟不為所動,像談論旁人一樣問:“大表兄粗魯,弄疼你了?”

崔寄夢的臉被熱氣熏得更紅了,是她想歪了,還是他有意誤導,總之是無法好生說話,她一不做二不休,想着幹脆整個人縮到水裏躲起來。

謝泠舟搶先一步伸手,扶住她肩膀,制止了她的動作:“別亂來。”

他說罷,彎下身子,低頭吻了下去,勾得她喘不來氣,才松開她,起身往外走:“冬日裏別泡太久,會着涼。”

崔寄夢哪還有泡澡的心思,盯着他,直到他走遠後才悄悄從浴池裏爬上來,飛快扯過放在架子上擦身的布巾,胡亂擦了一把,穿上寝衣,走到門邊,見他背着身站在窗前看風景,趁他不備溜回榻上,将紗幔重重拉上。

腳步聲慢慢靠近,也許是在陌生的地界,她竟覺得緊張。

謝泠舟掀開紗幔時,她正用被子裹着自己往床角縮,一頭烏發用簪子梳起,露出細長的頸,有幾縷慵懶地垂了下來,濕噠噠地粘在脖子上,像被暴雨摧殘後的海l棠花。

這讓他想起那些夢裏,她額上香汗淋漓,鬓角總粘着濕發。

雖在現實裏也有過雲雨,但因為顧及別的,一直都很克制,他險些忘了,他們在夢裏是多麽放縱。

崔寄夢見他眼神越來越暗,神情逐漸和夢裏的他重疊,身上不由發軟,緊了緊錦被:“表兄,殿下贈了我一把琴,我還未和表兄讨教過琴藝呢。”

謝泠舟捕捉到了她聲音裏的緊張,将眼底那些不大君子的情愫壓下,聲音清潤:“榮幸之至。”

他走到琴桌前坐下,崔寄夢迅速将頭發松開,重新盤起來,再在寝衣外披上一件外衫,這才慢吞吞鑽了出來。

她要在她邊上落座,卻被他扯到懷中摟住:“這樣暖和一些。”

将人攬在懷裏後,謝泠舟倒是沒有進一步的打算,手撫過琴弦:“表妹除了廣陵散,還會哪些曲子?”

崔寄夢聽聞他琴藝了得,不敢在關公面前舞大刀:“只會幾首散曲。”

身後人在她光潔的頸上輕輕一貼:“那我教你奏《鳳求凰》可好?”

夜已深,采月和蘭香守在二樓廊前,忽聞裏頭傳來悠揚琴聲,琴聲如水流淌,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細膩婉轉。

正在此時,琴聲忽然斷了。

從裏頭發出一個急促婉轉的驚呼。

嬌顫婉轉的一聲,叫人臉熱。

曲子很快接了上來,采月蘭香聽得如癡如醉,并未往別處想。

後來琴聲一會純熟,一會稍顯稚嫩,顯然是兩個人在彈奏,蘭香悄聲道:“公子這應當是在教姑娘學琴吧。”

幾遍過後,學琴的人漸入佳境,然而奏到一半,琴聲忽然變得紊亂,時輕時重,好像彈琴的人心不在焉。

琴音越來越雜,采月忍不住痛苦地捂住耳朵:“不該啊,我不懂琴,但從前小姐彈琴可好聽了。”

忽然,又是一聲嬌嬌的驚呼。

女子嬌聲哀求:“別這樣……好麽?”

采月和蘭香頓時明白了,對視一眼,悄悄退到樓下。

室內燃着香,霧氣從香爐裏氤氲飄出,崔寄夢的目光也變得輕煙一般飄忽,被重重揉搓了下,“專心些。”

她像一只頭尾被釘緊的魚,扭動着設法逃脫,目光掠過桌上錦盒,靈機一動:“我、我忽然想起來,殿下讓我交給你一個盒子,興許是要緊的東西。”

謝泠舟放過她,探入的手收回,抓在前面的另一只手亦松了開,拿過桌上的盒子打開,手卻頓住了。

崔寄夢迷蒙的目光逐漸清明,望了過去,是幾片薄如蟬翼,長條狀的東西。

“這是什麽?”她不明白,扭過頭去看他,卻發現他耳根發紅,可崔寄夢還是沒懂,好奇心驅使她伸手想拈起細瞧,盒子卻被吧嗒一下合上。

謝泠舟又是初見時那副紅塵不侵的模樣,淡道:“沒什麽,尋常物件罷了。”

習慣使然,他一正經起來,崔寄夢反倒多想,隐約覺得這定然不是正經物件,忙故作自然從他懷中出來:“我有些乏了,天色不早了,表兄快些回府吧。”

謝泠舟頓了頓:“好。”

他走出園子時,守在外頭的雲鷹怔住了,公子來時不是說要在這裏過夜麽?怎的又回去了,直到經過燈下時,發覺謝泠舟面色雖一如既往的冷,但耳根通紅。

原是被表姑娘調戲了!

當夜,崔寄夢躺在長公主府的榻上,輾轉反側,直到很晚才睡着。

迷糊間,手上似乎多了一片薄薄的東西,睜眼一看,發覺自己坐在大表兄懷裏,與他面對着面。

而她手中,是那錦盒裏的東西。

崔寄夢将其套在拇指上,實在太大了,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裳,她瞧着這形狀像羅襪,便要往腳上套。

謝泠舟無奈:“不是這麽用的。”

崔寄夢不解:“那如何用?”

他蠱惑道:“想知道?”

随後,崔寄夢知道了那薄如蟬翼的物件是用在哪兒的。

她像被蟄到手般,想甩開,被謝泠舟按住了:“有勞表妹,幫忙穿戴。”

他扶着讓她便于上手,崔寄夢這才發覺,那東西形似布袋,開口處有一根細細的繩子,用于調節大小。

她系上時不慎勒緊了下,謝泠舟頓時收緊下颚,吓得她忙解開,手被他按住了:“無礙,系緊些好,不易掉。”

謝泠舟摟緊了她,随即崔寄夢感受到了那層薄薄物件的質感,幹巴巴的,正因有些微粗糙,磨過柔嫩肌膚時感覺一陣酥癢,有了別樣的妙處。

後來被泡軟了,變得軟滑,阻隔在肌膚之間,感覺很是微妙。

崔寄夢被轉了過來,面對着琴桌,顫着手彈琴,一首曲子斷斷續續的。

謝泠舟兩只手則一上一下放着,他亦在奏一把名琴,所奏的當是一首殺伐之氣很重的曲子,指端不停翻動挑撥,琴音越來越急、越來越躁。

最後那蟬翼般的物件還是經不住反複折騰,啪嗒一下掉了下來,被謝泠舟塞入她手心裏。

此刻和謝泠舟一道坐在馬車上,想起昨夜,崔寄夢手不由一抖,手心猛地一甩,要把那團沉甸甸的蟬翼甩開。

“怎麽了?”

崔寄夢醒過神,大表兄坐在對面,好整以暇看着她僵硬的手,笑着問她:“手裏有東西?”

他這神情叫她想起當初他們一道去道觀尋求解決之法那日。

也是在馬車上。

他說:“上次在馬車裏,你膽子倒是大一些”,而她卻把現實和夢境算在了一起,脫口而出:“哪一次?”

彼時謝泠舟便是這樣的眼神,仿佛他是無心問起,是她自己不争氣想歪的。

崔寄夢越回想越覺得實在氣人!

她沒有回答他方才的話,反問他:“昨夜表兄給我看的東西呢?”

謝泠舟挑了挑眉,幽幽道:“你想看?這可是馬車上。”

崔寄夢無辜看他:“我說的是琴譜啊,表兄以為是什麽?”

意識到被她套住了,謝泠舟別過臉,淡然望向別處,嘴角卻噙着縱容的笑,謙和道:“怪我,我六根不淨。”

崔寄夢得逞了,大為舒心,正得意着,卻一下被他拉到對面,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際。

“路還很長,做點什麽好呢?”

這可是在馬車上,外頭街市上人來車往,一層車壁只能起掩耳盜鈴的作用,且上次她是喝了酒,這次可沒有,崔寄夢輕輕推搡着他:“別亂來啊……”

那人輕笑一聲,慢條斯理道:“我只想同表妹說些正經事,如何就亂來了?想來六根不淨的,并非我一人。”

崔寄夢舒了一口氣:“什麽正事?”

謝泠舟低頭小聲說了兩句,她倏地睜大了眼:“當真?”

他點頭:“我騙過你?”

有了這句準話,一路上,崔寄夢都坐不住,馬車很快到了地方,她甚至不等謝泠舟攙扶,自個跳下了馬車,提着裙擺往琴館裏跑,一直跑上樓。

推開琴室的門,見到來人,縱使謝泠舟先前知會過她,崔寄夢還是不敢置信:“哥哥,你當真在這裏?”

琴室內,阿辭正和趙疏說着話,聞言雙雙回過頭,二人眼圈皆是微紅,看樣子是舊識重逢。

阿辭已從趙疏口中得知與崔寄夢的淵源,見崔寄夢詫異的目光在她和趙疏之間打轉,解釋道:“趙大哥是我失散多年的親舊,沒想到他竟教阿夢學過琴。”

崔寄夢亦是被這因緣際會諸多巧合驚住了,想起謝泠舟與師父也是舊識,轉身問他:“表兄同師父也是舊識,那和我義兄,從前認識麽?”

謝泠舟颔首:"認識,不過我和姜公子的關系,不比你和她更熟絡。"

她從他的話裏猜出他不知道阿辭是女子的事,但為穩妥起見,還是朝阿辭使了個眼色,阿辭領悟了她的暗示,想起謝泠舟囑咐,搖了搖頭。

趙疏在旁看着崔寄夢和謝泠舟并肩而立,數月前,這二人之間還是暗流湧動,如今已有了一股無言的默契。

他看了眼阿辭,見她不以為然,亦釋然一笑。多年後還能齊聚一堂,已是難得,趙疏恍然道:“沒想到我們還能再碰面,只可惜阿照不在。”

謝泠舟和阿辭皆沉默了,崔寄夢聽到她聽不懂的人名,一時雲裏霧裏,謝泠舟絲毫不避着趙疏和阿辭,揉了揉她頭頂,解釋道:“是一位故友。”

幾人交談了會,見她無所适從,阿辭又将話題引回她身上:“多虧阿夢,否則我們只怕不會這麽順利重逢。”

崔寄夢赧然笑了笑,有諸多問題想問,不知從何問起,更覺得問太多會冒犯,只安靜在旁聽着。

後來他們開始大表兄查的那些東西,雖不避着崔寄夢,但她自覺她若在側,他們無法毫無顧忌地談話,尋了個買胭脂水粉的由頭出來逛逛。

謝泠舟本想留她,但思及有些事若她過早知道了,只怕會猜出他和阿辭的淵源,還是塵埃落定再說。

便溫聲道:"我們聊兩句,很快就好,你帶上蘭香。"

崔寄夢下了樓,在蘭香陪同下往脂粉鋪子去,忽見前邊酒樓裏正走出一個鴉青色的身影。

那人通身的貴氣,負着手神色冷峻,當是心情不佳。

她暗道不妙,趁來人未曾留意,轉身就想走,可是來不及了——

“崔鄉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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