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興奮

興奮

淺色的羽睫顫動幾下,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緩慢睜開,猶如陽光下被攪動的兩汪湖水,由中心向外漾起一圈圈漣漪。

白茸視線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然而混沌的腦子還不太清醒。

他緩慢直起身子,齊腰白色長發簌簌滑落,遮掩在身前,前胸的雪白粉紅若隐若現。

小狐貍眼裏流露出幾絲迷蒙,眼尾沾染了一點可疑的濕紅。他臉頰上殘留着酣睡後的淺淺紅暈,身後的尾巴無意識搖晃幾下。

擡眼見到面前有人,他的睫毛撲閃撲閃,過于濕紅的嘴唇口吐人言,語氣飄忽:“早啊。”

白茸複要繼續躺下去,腦袋剛觸碰到炙熱的胸膛,才意識到什麽,猛地一激靈,從青年的身前一下子彈起來。

不對啊,他現在可不是躺在青丘的草地上!

白茸半點睡意也無,頭頂兩只耳朵噌的豎起來。

眼前不是他日夜面對的花精樹妖,而是謝凜——他的朋友,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類!

更重要的是,他昨夜可是以小狐貍的形态被謝凜撿回來的。

一下子變成人形,狐耳狐尾又沒有收回去,身上什麽衣服也沒有,他的朋友一定被他吓到了!

白茸忐忑地咬住嘴唇,兩只粉白尖耳朵懊喪地耷拉着。他低垂着腦袋,簡直不敢直視謝凜的眼睛。

都怪他,謝凜的氣息太好聞了,在陌生漆黑的環境就像發光的大燈泡,還不斷往外散發熱量。

他沒忍住就從小睡籃裏爬上床,挨着那團熱源睡着了。

結果又因為吸收的靈氣太多,化形不穩,稀裏糊塗就變成了半人半狐的形态。

可他一只狐貍,好端端變成了人類眼裏的妖怪,謝凜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吧?

小狐貍懊惱地咬唇,甚至自暴自棄地想,假如他的好朋友接受不了他的身份。

他大不了、大不了就違背妖界規定,給謝凜施一個遺忘術算了。

明明昨天謝凜才說喜歡他,他不想失去他的第一位人類朋友。

小狐貍終于鼓起勇氣,小心翼翼擡頭,他已經準備好面對青年眼底憤怒的憎恨,或是冰冷的厭惡。

可出乎意料,謝凜沒有聚焦的瞳孔震顫幾下,眼皮動了動,竟又合上。

青年半直起來的身子明顯僵了僵,手指恍惚地拂過白茸落在他手心的幾縷發絲,就立刻收回手,躺回被窩。

還自顧自,掩飾性地把下滑的被角往上提了提。

謝凜緊閉着眼睛,嘴裏近乎自言自語地冒出一句:“今天的夢太奇怪。”

完全沒有和眼前人面對的意願。

白茸歪了歪腦袋,雙眼透露出疑惑,不明所以。

但此刻不容他多想,少年趕緊變回了小狐貍。乖乖縮在青年旁邊,用腦袋親昵地蹭蹭他手臂,親昵地嗷嗚叫上一聲,就不動了。

青年眉頭緊鎖,下颌繃出一條鋒利的線條,冷淡的臉龐是近乎面無表情的銳利。

然而紅透的耳垂、紊亂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卻洩露了主人不同以往的心緒。

謝凜閉着眼睛,腦海一片混亂。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強把某部位的興奮壓下去。

他竟然夢見白茸沒穿衣服,戴着咖啡店的道具狐貍耳朵,忽然就出現在他床上!

纖細漂亮的少年不絲寸縷,乖順地貼在他胸膛前,安靜沉睡。窗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像是給他披上一層金色薄紗。

那個夢太過逼真,他一閉眼就是少年緩緩睜開那雙濕潤的金色眼睛,眼尾的紅痣豔得逼人。

他甚至記得白茸的長發滑過他手指時,柔軟細膩的觸感。

謝凜近乎狼狽地逃離那個夢境,他無法想象假如自己再停留一會兒,會對夢裏的少年做出什麽事。

青年微不可查吐出一口濁氣。

等他終于平緩呼吸,再度睜開眼睛,眼前的少年理所當然消失不見了。

只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狐貍安靜地靠在他手臂旁,一雙圓眼睛濕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濕的金色葡萄。

面對茸茸投來純真的眼神,那一刻,謝凜心裏不知先是松口氣,還是失落。

但接着就有些羞赫,青年臉頰泛紅,偏頭咳了咳,才若無其事摸了摸狐貍的腦袋,掩飾道:“茸茸餓了嗎?這就給你準備食物。”

一人一狐各藏心思,各有各的心虛。

白茸甚至比昨晚洗漱時還要乖,任憑青年給他梳毛擦臉,都老實半坐着,連尾巴都只是小幅度的搖動,生怕動作過大讓青年聯想到什麽。

等終于打理好小狐貍,送他到咖啡店,已經臨近中午。

臨近約定的時間,雲樂樂已經在門口張望許久,終于望見青年抱着一個白團子,朝咖啡店走來。

他從謝凜懷裏抱過異常安靜的小狐貍,讓謝凜進店裏坐。

謝凜的眼神朝店裏巡梭一陣,沒找到期待的身影,失望地坐下。他将帶給茸茸的大包東西放在桌上,要了一杯冰水,垂着眼睛默默喝水。

高跟鞋的聲音停在他面前,餘盛棠端着銀托盤,走到他面前。

餘盛棠笑盈盈:“麻煩謝先生照顧茸茸。”

謝凜表情冷淡,指尖沾染了幾滴玻璃杯的水痕,語氣沒有半點起伏:“不麻煩。如果你們咖啡店照顧不好茸茸,我不介意一直被麻煩。”

即便店長給出了合理的解釋,他還是對咖啡店趁着白茸不在,沒照顧好小狐貍頗有微詞。

“謝先生真會開玩笑。”餘盛棠眉頭上挑,沒理會謝凜的刻意挑刺。

她将托盤裏的蛋糕放在他面前,意有所指:“這是阿茸上次特意給你準備的謝禮。即便他不在,也讓我們準備好。可惜你一直沒有來,他為此可傷心了好久。”

聽到這句話,謝凜冰冷的表情終于有了裂痕,他愣愣盯住散發着甜味的粉色蛋糕,神情有幾分罕見的失措。

青年嘴巴張了幾下,捏住玻璃杯的手一緊,半晌才啞聲道:“因為我沒來……他很傷心?”

餘盛棠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故意道:“他沒有明說。可誰看見他眼巴巴望着路口,見到人走近又失望地轉頭,也知道那不是高興吧。”

謝凜的心頓時揪在一塊兒,心裏咕咚咕咚冒着酸水,又酸又澀。

他想開口,喉嚨卻被無形的東西堵住。

他能說什麽,他又有什麽立場說?

白茸已經有男朋友,即便他因為自己傷心難過,也不過是以朋友的身份。

少年是坦蕩赤誠,而自己卻對他懷揣着見不得人的心思,還做了那樣的夢……他有什麽資格以朋友的身份陪伴他。

謝凜另一只放在雙膝上的手兀自攥緊成拳,微微顫抖,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餘盛棠不動聲色,将青年眼底的掙紮盡收眼底。

她朝謝凜擠了擠眼睛,狹促一笑:“我們可從來沒有見到白茸對一個‘人’這麽上心。倒是對他上心的人不少。如果這個幸運兒有意,可得抓緊了。”

謝凜猛地擡頭,追問道:“什麽意思,他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餘盛棠故作驚訝:“怎麽會?他一直是單身啊。”

她笑得意味深長:“阿茸明天就要回來,不如自己去問他。”

……

餘盛棠踏着高跟鞋,身姿款款走回辦公室。

少年立刻放下手裏的奶茶,迎上來,眼睛裏寫滿了忐忑:“怎麽樣,他有說什麽嗎?”

餘盛棠不在意地擺手,笑容燦爛:“沒事,他可半點不知道你的秘密。至于感謝的事,你明天休息,自己去跟他說吧。”

白茸這才徹底松口氣,笑容滿面給店長道謝,高高興興從後門離開了。

白茸一回到咖啡店的休息室,就按捺不住變成了人形。他整理好衣服,剛打算出去,就被店長給攔住。

餘盛棠抱着胳膊,善意地擋在他面前:“我昨天說你請了好幾天的假呢,你現在出去,可就穿幫了。”

白茸撓了撓臉:“他好不容易來一次咖啡店,不知道下次來又是什麽時候了。”

少年有些心虛,眼神閃過一抹羞赫。他搖了搖尾巴,越說越小聲:“而且今天早上我不小心變成了人類,耳朵尾巴還沒有收回去。”

“幸好他當時只以為只是一個夢。我、我不知道他現在想明白沒有。”

餘盛棠眉頭輕挑,對于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小狐貍的靈氣不穩,乍然“貼身”接觸到那麽适合他的氣息,自然在睡夢中就不知不覺化形。

而謝凜竟然當作一場夢,這就說明,他之前恐怕已經有過類似的經歷了……

她不動聲色收回思緒,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聲音異常溫柔:“放心,我替你去看看,假如他知道了你的秘密,大不了就給他施個遺忘術。”

她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看來小狐貍徹底化形,是指日可待了。

……

為了和朋友度過一次愉快的聚會,虛心的白茸在新學會使用的社交媒體上請教。

鄉巴佬小狐貍剛來大城市,每天的日程就是簡單的兩點一線,除開咖啡店,他還真不知道有什麽別的地方可以去。

“第一次約朋友出去……”,出去玩兒?出去感謝他?出去聊天?

白茸皺了皺眉頭,在措辭上犯了難。

他還沒有想好怎麽編輯,結果手一抖,就這麽發出去了。

新用戶34215:【第一次約朋友……,需要注意些什麽?】

Momo:【撓頭jpd.作者是釣魚還是真不懂,第一次的話,注意體驗吧?清潔身體,選好餐廳,定好酒店。對了重要的,一定要注意保護措施。】

白茸:?

保護措施?人類和朋友出去玩,會遇到危險嗎?

凍幹草莓:【一定要有對方的健康報告。】

白茸:??

性感母蟑螂:【摳腳jpd.加一,如果是酒店的話,記得先檢查有沒有什麽攝像頭。】

白茸:???

花束般的戀愛:【第一次約朋友。這個“朋友”就很有靈性了。是作者的什麽朋友?水到渠成還是萍水相逢,以後還要不要加深聯系?】

【建議作者仔細考慮,有些事情邁出第一步,以後就沒辦法回頭了。】

诶诶诶?白茸徹底看不明白了。他只是想約謝凜去一個地方,好好感謝他,為之前沒時間去青靈山道歉。

,但現在,他本能地認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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