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同居
同居
謝凜徑自環顧一圈,沒有看見白發少年搖着蓬松尾巴,歡快地走來走去的身影。
青年摟住狐貍圓滾滾的下肢,在窗邊位置坐下,自顧自道:“可能在忙,我們坐着等他。”
白茸的兩只肉墊軟軟趴在他肩上,玻璃眼珠兒緊張地飛快亂轉。
要是謝凜開口問其他同事,不就穿幫了?
小狐貍的眼神着急地亂瞟,忽然瞄到一個救星,可憐兮兮望過去。
邊牧侍者搖頭輕笑,邁着大長腿走到謝凜面前,極其自然坐下,雙手交握放在膝頭。
池嶼挂着職業微笑,笑容卻不達眼底:“客人是來找白茸的?真不巧,他今天被外派考察另一個門店。勞煩您白跑一趟,實在太遺憾了。”
見到來人,謝凜的表情瞬間就淡了。
他記得這人,之前他誤會白茸有了男朋友,就是因為這人和白茸過、從、親、密。
後來,他無意中問白茸,少年只說是店裏的前輩,很“照顧”他,青年的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謝凜面不改色換了個姿勢,交疊雙腿,手還擱在狐貍腦袋前輕輕揉按,報以他同樣的淺笑。
“沒關系,不遺憾,我有時間,能等到他回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無聲交鋒,又倏地分開。
小狐貍縮着脖子,本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邊牧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挑:“那麽在他回來之前,不介意和我聊聊?”
謝凜抿出笑,一字一頓:“當然,不介意。”
一陣冷風簌簌刮過窗外幹枯的樹枝,咖啡店門前的風鈴叮當響。
白兔侍者埋頭擦拭手裏的咖啡杯,對身邊的同事發牢騷:“又起風了,昨晚下過雨,氣溫突然就降得猛。”
同事點點頭:“是有點。會不會凍着小可愛們,要不然我們把窗戶關了?”
降溫伊始,店裏就開足暖氣。但為了空氣流通,店裏會時不時留扇打開的窗戶。
今天,恰好是謝凜和池嶼坐的位置。
侍者瞥了眼窗邊笑眯眯接待客人的池嶼,身體反射性抖了抖。
還是算了吧,她可惹不起那位笑面虎。每次他笑得越親切,工資扣得就越狠。
邊牧侍者笑眯眯,把桌上的咖啡朝謝凜的位置推了推:“聽白茸說你喜歡喝冰美式,別客氣,這杯算我請客。”
玻璃杯裏的冰塊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冰塊從杯底一直摞到杯口,直接就把玻璃杯填滿,剩餘的咖啡少得可憐。
謝凜眉頭輕挑,掀開眼皮,意外看了對面一眼。
池嶼笑道:“怎麽,又不喜歡了?”
青年沒說話,平靜地回視池嶼戲谑的眼睛,他端起明顯加了料的咖啡,送到唇邊。
冰冷的咖啡入喉,流經之處都仿佛結了層冰霜。
謝凜的眼尾微微發紅,吐息都帶着寒意:“池先生的咖啡倒是有‘誠意’。”
池嶼還是那副笑眯眯表情,眉頭都沒皺一下。男人端起面前冒着熱氣的奶茶,真情實感地感慨:“還是你們年輕人厲害。”
他毫無預兆,忽然話鋒一轉:“白茸是個單純的孩子,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店裏的人都很喜歡他,把他當作家人來看待。相信你也看到了,白茸很受歡迎吧?”
男人又頓了頓,意味深長:“說實話,得知白白最後選擇了你,我們都很詫異。”
高大的青年抵在暖白色沙發裏,目露鋒芒望過去,薄唇抿起一個弧度:“我相信白茸的選擇和判斷力。”
池嶼漸漸斂了笑意,分毫不讓:“既然你決定要照顧白茸,就得從一始終。哪怕你最後發現白茸和你想象中的不同,也要好好對他。”
咖啡杯裏的冰塊碰撞融化,發出滋溜的響聲,杯底冒出的水珠在實木桌面,暈出一圈圈圓形水漬。
青年心裏複雜,這家店店長雖然不太靠譜,店員卻都把白茸當家人,真心為他好。
謝凜眼裏的冷意悉數消散,再開口時,就沒有那麽冷。
青年垂下眼睑,複雜情緒被眼睫遮掩:“我知道,白茸一路走來,吃過很多苦頭。對于他的家庭,也不是不清楚。”
但那又代表着什麽?吸引他的,他喜歡的,從來都是白茸這個人,無關其他。
“我喜歡的是白茸這個人,無論他怎麽和我想象中的不同。我都喜歡。”
池嶼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光一閃,語氣耐人尋味:“但願你能說到做到。”
……
白茸站在烤雞店店門口,伸長了脖子左右張望。
他還套着昨天謝凜給的圍巾,不過手法實在随便,只繞着脖子松松垮垮纏了幾圈,最後胡亂在胸前打了一個結。
看到熟悉的車牌,少年立刻湊近幾步,臉上揚起明媚的笑容,生動而鮮活。
正是晚飯十分,小吃街門口人頭攢動。
“謝凜!這邊。”小狐貍努力踮起腳尖,揮動手臂,生怕謝凜看不見他的白毛頭。
謝凜的目光不自覺變得柔軟,擠進人流中走到少年面前。
瞧見謝凜臉上平常的表情,小狐貍懸着的心終于落到實處。
好險好險,還好前輩把謝凜哄住了。
趁兩人說話的功夫,白茸總算能從謝凜身邊跑出來,躲到休息室給他發消息,說他今天臨時外出,可以提前下班,正好可以去晚飯。
目送謝凜的車離開咖啡店,白茸偷偷從須彌裏變出替身小狐貍,放回小隔間。
又施了個縮地成寸的小法術,才堪堪快謝凜一步,先站到了烤雞店門口。
要不然,還真不知該收場。
謝凜停好車,走過來就看白茸被吹得通紅的鼻尖。少年的白發都亂了,零零散散貼在額前,顯得眉下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又純又乖。
見到他,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睛頃刻就彎了。
少年大方地拍拍胸脯:“聽雲前輩說,這家店的烤雞特別好吃,今天換我來請客。”
謝凜看見他紅通通的手,心疼得不行:“怎麽不進去?外面風冷。”
他極其自然地握住少年的手,果然是冰冰涼涼的。
诶诶诶,小狐貍的眼裏劃過明顯的錯愕。
微涼的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手心,小狐貍的話堵在喉嚨口,忽然說不出了。
謝凜皺着眉頭輕聲道:“手多冷,下次不要站在外面了。”
少年手心發涼,指尖也是冷的。手指細長,指甲修剪得圓潤而潔淨,可是指腹卻有些粗糙,似乎帶着老繭。
青年舌尖一陣苦澀,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雙手又受過多少苦?
兩人離得很近,謝凜身上好聞的氣息撲面而來。
“嗯,好。”小狐貍的心裏亂糟糟的,胡亂點了兩下頭。
他瞥見青年垂下的眼睫,忽然愣了下,不合時宜地想,謝凜的睫毛好長好翹啊,都可以放下一根火柴了。
又忽然想到,原來情侶是要做這種事情嗎,這就是戀人和好朋友的區別?
謝凜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手心,小狐貍突然有些無措,心裏湧現出一種陌生的情緒。
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很大聲,過于充裕的靈氣在身體裏橫沖直撞,找不到出口。
像是吃了一顆沒熟透的果子,甜甜的,又有點澀,好奇怪……但,并不讨厭。
感受到少年的手心逐漸變熱,謝凜唇角上揚,牽住少年一支手:“走吧,我們進去。”
“好啊。”小狐貍抿唇,手指用力,主動回握住青年的手,很輕地笑了聲。
看來談戀愛也不難嘛,小狐貍樂呵呵地想。
禦水灣
歷經幾天重裝,別墅終于迎來他的另一位主人。
別墅一樓客廳,天花板的水晶吊燈投下光亮,室內整體是姜黃色的裝修色調,真皮沙發柔軟,正對面是內嵌的巨幅液晶電視。
精裝家具泛着柔和光澤,還添置了些具有生活情調的各種裝飾品。
白色電視櫃臺上方,就擺放了一個旋轉木馬的擺件,這是兩人之前在游樂場約會的時候,特意買的紀念品。
屋裏暖氣開的足,青年腳踩在暖烘烘的羊毛地毯上,冷冽的眉眼被室內的光照得柔和許多。
謝凜手抵在唇邊,目光飄忽,語氣有些不自然,咬字很緊:“收拾得比較倉促,還有什麽不喜歡的,都由你來改。”
“好漂亮!我好喜歡啊。”
沒見過世面的小狐貍,進門就被驚豔到了,金色的瞳孔裏映照着房內的暖光。
這麽漂亮的房子,在青丘就相當于一位大妖的洞穴吧。
想到自己在他那老破房間,給戀人準備的鐵架床,白茸眼神閃爍。
還有沒邀請謝凜去他那兒住!
謝凜唇角微彎,邀請道:“卧房在二樓,要去看看嗎?”
“嗯嗯!”
兩人沿着旋轉樓梯上樓,青年輕輕旋開最左邊的門把手。
小狐貍的眼睛随着屋內亮起的燈光被點亮,情不自禁哇了聲。落地窗玻璃潔淨明亮,正對窗外搖曳的樹影。夕陽從窗玻璃斜斜照進來,把室內一切都照成金燦燦的顏色。
卧室的家具裝潢也是同樣暖色系的風格,寬敞的空間被布置得溫馨明亮。
白茸重點瞄了兩眼正中的大床,不錯不錯,即便兩個成年人在床上來回滾,也足夠大。
小狐貍越看越滿意,興致昂然,正想伸手牽住謝凜躺上去試試。
就聽見身旁的青年溫聲說:“今晚好好休息,我的房間就在你對面。”
白茸懸到半空的手忽然頓住,很困惑地眨眨眼睛,問道:“我們……今晚不睡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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