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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願輕輕“嗯”了一聲,應下了這次約會。
宋知樾在電話那端說:“地方我來挑吧,到時我将定位直接發到你手機上,那邊不好停車,徐行過去接你。”
辛願說好,便當真沒再過問。
接下來的一整天,她都躺在家裏的沙發上,一邊敷面膜一邊看劇本。
既然簽了協議,就要有相應的覺悟,絕不能讓宋總丢了面子。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洗了個澡,畫上全套淡妝,還噴了香水。
行頭也是搭配成套的——煙粉色修身羊絨連衣裙、奶白色系帶大衣搭配米色的過膝靴,看起來幹淨清爽而不失嬌俏。
辛願理所當然地認為,以華天宋總的優越品位,一定會挑選京城顯貴經常出沒的那種,未必好吃但一定昂貴的高級私房菜。
沒想到出了門後,她看着對方發來的定位,有些發懵。
那是位于亮馬橋附近的一家,
——快捷酒店。
宋知樾絕不會發錯地址,她也不是畏首畏尾的人。
辛願一眨不眨盯着手機屏幕,她只是以為這一步至少要到結婚之後才會發生。
還沒做完心理建設,深酒紅色大車已從主道駛來,在路邊緩緩停下。
徐行帶着白色的手套,從駕駛座下來,畢恭畢敬地朝她點頭問好,然後打開後排車門。
此情此景,叫辛願立刻想起在每部偶像劇裏兢兢業業扮演助攻的霸總助理和管家王媽。
都是苦逼牛馬打工人,自己這個合約未婚妻以後未必比得力心腹高到哪裏去。
她怪不好意思地上了車,向徐行真誠道:“謝謝您,徐秘書,大周末的,耽誤您休息時間了。”
徐行有點受寵若驚,擺擺手說:“辛小姐千萬不要這樣講,宋總給我的薪水很豐厚的。”
辛願點點頭,坐直身子。
想想也是,他能随随便便給自己一套房,對心腹肯定更大方。
既然大家都是革命戰友,她立刻試探着将徐行拉到自己同一戰線。
“宋總和我想象中不一樣,還挺好相處的。”辛願先贊美了他們共同服務的老板,又去拍徐行的馬屁,“能跟在宋總身邊的人,一定也是人才中的人才。”
徐行幹巴巴地解釋:“我爺爺以前就是宋老爺子的警衛員。”
辛願心想,真不愧是大佬啊,助理都能世襲。
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于是同樣幹巴巴地應對了一句:“太厲害了。”
過了一會,她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轉彎抹角地問:“宋總是對吃飯的場地有什麽特殊偏好嗎?”
徐行開到了主道上,不好回頭,“辛小姐指什麽?”
“比如……喜歡在快捷酒店吃外賣?”
徐行眨巴着眼,他意識到中間可能有一些誤會。
宋知樾早上派車時,只跟他說接上辛願,然後送到亮馬橋他最喜歡的那家日料店。
他旋即想起來,那家店很有個性,不喜營銷,在寸土寸金的四九城難租店面,因此只能開在一家快捷酒店二樓。
好酒不怕巷子深,這樣的小店,只有老饕才能尋得到,全靠人口口相傳。
一定是宋知樾想請辛願吃點尋常店鋪吃不到的好東西,只是說話太過簡潔,讓辛願會錯了意。
徐行趕快替自家老板解釋:“宋總沒有什麽特殊偏好,您放心。”
說完又覺得有些歧義,畫蛇添足道:“我是說,宋總為了和您約會,精心挑選了一家非常正常非常好吃的飯店。”
辛願滿腹懷疑地“哦”了一聲。
徐行感覺自己實在不适合當傳話人,于是趁着紅綠燈,趕緊給宋知樾發了消息。
宋知樾到的早,正坐在包廂裏看財報。
看見徐行發來的消息,不禁啞然失笑。
他放下財報,打字飛快:“到哪兒了?”
徐行回複:“剛經過藍色港灣,您不向辛小姐解釋一下嗎?”
宋知樾估算着時間,八分鐘後才向辛願發去消息。
徐行将車駛入一處無比狹小的停車區。
辛願隔着車窗打量馬路對面的快捷酒店,仍在猶豫要不要下車,走進那幢略顯破敗的建築裏。
放在小坤包裏的手機嗡嗡一震,消息來自宋知樾,只有簡簡單單四個字。
“辛願,上來。”
辛願心裏升起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好奇是人的天性,他越這麽語焉不詳,越讓她想知道快捷酒店樓上能藏着什麽稀世美味。
她下車進了酒店,大堂黑洞洞的,無人引路,也沒有電梯,只有一道旋轉樓梯設在角落,扶手上挂了個藍色鐵皮招牌,寫着“料理”兩個字。
辛願心裏有了數。上了二樓,果然是家小館子,包廂沿長廊排開,推拉門一應原木色調,裝修得很有日劇裏居酒屋的氣質。
穿戴整潔的服務人員端着托盤從後廚走出來傳菜,前臺冷漠有禮地詢問她:“小姐,有預訂嗎?”
“……我在這裏。”
推拉門輕響,宋知樾從一個包廂裏探出半邊身子。
辛願對前臺笑了笑,套上鞋套,彎腰鑽進包廂。
四下一瞧,榻榻米中央置着方桌,看起來很溫馨。
宋知樾席地而坐,沒打領帶的黑襯衫領口微微敞開,依然是松弛而随意的貴公子模樣,卻比工作時生動真實許多。
他已經提前點好菜,将單子遞給她,“看看有沒有不想吃的。”
辛願對着那一長串菜名咋舌,他也太了解她了!幾乎把整家店所有她感興趣的菜式點了一遍。
好在價格不貴,份量也小,倒也不算鋪張浪費。
“我都行,不挑食。”她将單子推回去。
“酒水呢?”
這是宋知樾唯一拿不準的,認識她六年了,除了必要的應酬,他幾乎沒在任何公開場合見她飲酒。
“宋總……知樾你喝什麽?”辛願對直呼大名還有些不習慣。
宋知樾卻很喜歡聽她一不小心省去姓的叫法,顯得親昵而溫柔。
“我要杯山崎1923。”
辛願點點頭,“那我也來一杯。”
宋知樾盯着她耳畔小小的珍珠流光,不易察覺地一挑眉梢。
原來她外表溫柔,酒量竟比想象中好。
服務生很快送上鮟鱇魚肝、鵝肝壽司、炭烤和牛和松葉蟹腿三分熟,還有兩杯放了冰球的淡琥珀色液體。
宋知樾抿了口酒,開始介紹:“這是楊鈞之夫人開的飯店,楊鈞之你應該知道……”
辛願點頭:“新銳導演,也是和你一起長大的朋友。”
宋知樾忍不住莞爾。
她竟對他六年前随口一提的話記得這麽清楚。
辛願邊吃邊問:“楊導現在還願意接電視劇嗎?”
宋知樾知道她看不上《明燭天南》目前的導演團隊,他也一樣。早在半個月前,他便私下問過楊鈞之意願,只可惜被好友直白地拒絕了。
他搖搖頭,“他只想拍電影。”
辛願嘆了聲,“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和楊導合作一次。”
宋知樾微笑着說:“圈子就這麽大,以後一定會有機會的。”
七八分飽時,辛願放下筷子。
她心底生出感覺,這頓飯吃得比想像中舒适多了,食材足夠新鮮,師傅的烹饪恰到好處,飯搭子也平易近人,竟比和宋樘一起吃飯還相談甚歡些。
氣氛微妙得恰到好處,她忍不住用手背去貼微熱的臉頰,提醒自己不能上頭,要保持心态淡定。
宋知樾看時間差不多了,請服務生将殘羹碗碟收走,從旁邊的手提包裏取出平板電腦,修長整潔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徐行選了幾處房子,我挑了三套。”他将平板電腦遞給她,“車的話,你先拿我的奔馳開吧,咱們結婚前,也不要太鋪張。”
平淡兩句話,将辛願從旖旎氛圍中拉回現實。
她又恢複了疏淡禮貌的模樣,仔細端詳他為她挑選的三處房産。
結果看到第三套時,卻訝然地睜大了眼。
——酒仙公寓11號樓301室,這戶型,這門牌號,這熟悉的家具擺設……
不是自己現在的住所嗎?
她目光在這一套上停留許久,直到宋知樾清越的聲音響起,“你要籌備新戲,工作太忙,或許不願意大費周章搬家,我就把這套也放進來了。”
辛願并不傻,房東急着賣房,肯定挂上售賣網站,而她在公司的人事檔案裏登記了住址,也是公開的信息。
只是這兩件事并不相幹,她沒想到他能安排得這麽細心體貼。
辛願抿抿唇,這或許是徐秘書的功勞吧!
宋知樾看她沒說話,便說:“這一套雖然方便,只可惜是二手房,如果你想換新房或者別墅,另外兩套也不錯,就是離寶麗遠一些。”
辛願連忙搖頭:“不不不,這套就足夠了。”
“好。”
一錘定音,兩人舉杯輕輕碰了碰,一口飲盡杯底薄酒,這頓飯也吃到了尾聲。
宋知樾簽完單,很深地看着她,“這段時間我要備戰明年的新項目,冬至還得陪家裏人掃墓,沒時間單獨見你……有什麽事就直接給我打電話。”
辛願穿上大衣,露出微笑,“好的。”
那笑容像一枚石子投入波心,宋知樾撇開了視線,語氣很随意地說:“對了,送你一套家具做喬遷之禮吧,既然擁有了自己的家,那些二手貨該扔就扔,也算辭舊迎新。”
辛願感覺他似乎意有所指,而且他擺明了行事風格說一不二,如果她一再推辭,只怕他還會進一步麻煩下屬。
于是她點點頭,清正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
宋知樾在這一年的最後幾天忙得看不見人影,辛願也沒什麽區別。
劇本會緊鑼密鼓地開,導演與編劇好幾次意見不合,在會議桌上指着對方鼻子吵了起來。
以前更多是做落地執行拍攝的工作,制片人卻要真正參與到內容創作中,辛願頭一次認識到Yulia有多不容易。
她要在其中充當調解人和潤滑劑的作用,還因為資歷太輕,每次提出的意見都沒什麽人認同。
為了劇本質量更高,她甚至不息動用人脈,找認識的專家和策劃來幫忙修改方案。
這一忙,就到了元旦當天,團隊也放了假,有回老家的,有留在北京帶娃的,她孑然一身,倒是落得輕松自在,幹脆挑燈夜讀,給自己來了套劇本馬拉松。
大腦太興奮,淩晨四點才睡着,六點多又被母親的電話吵醒。
方永萍嚷嚷道:“願願,你還沒起來嗎?”
辛願從被窩支起身,看窗外一片濃黑,“天還沒亮啊媽媽。”
方永萍說:“已經七點了!你不吃早飯,胃會壞掉的!”
辛願無語地瞥向鬧鐘,六點二十五分。
方永萍聲調拔得老高:“行了行了,你趕快起來,吃點東西,打扮一下,中午全家在老店吃飯,你魏叔的女兒回來過年了!”
辛願明白方永萍如此應激的原因了。
她有氣無力地下床,“好,知道了,這就起床。”
方永萍忍不住在電話裏就開始埋怨她:“唉你說你,早不分晚不分,偏偏這個時候變單身,要是能把小宋帶回來,咱母女多有底氣啊!”
辛願噎了一下,“我升職了,部門主任,我覺得不比別人差……”
“你懂什麽!見面再說!”挂電話前,方永萍還叮囑:“別空着手,帶不成男人,也得帶點東西回來!”
辛願揉了把臉,忍不住小聲嘀咕:“別把話說那麽難聽……媽,我有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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