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冷掉的心

冷掉的心

喬川看着手裏的微型攝像頭，一時間有點摸不着頭腦。

這時，他注意到腳邊有團模糊的黑影在蠕動，他立刻擡頭看去——黑影的本體掠過眼前，在明亮的“人”字區域竟一覽無餘。

半空中，臭烘烘的黑色布罩連帶着沾有不明液體的毛刷在眼前耀武揚威地晃動着，布罩由幾根細細的鋼絲從高處牽引着，這就是怪物“混沌”的全貌？喬川有點意外，與此同時，失去了“眼睛”的怪物就像寒風中的一團破布，毫無章法地無奈搖晃着，然後“嗖”的一下退去并消失在地下四層頭頂石壁的黑暗裏。

雖然很離譜，但一切都可以解釋通了。

所到之處都帶着臭味、四處飄忽游移、玩家身上不确定的位置被黑暗中的觸手标記，原來都是有人通過遠程操控道具實現的。至于之前小天才提出的明暗差異，只能解釋為這個攝像頭并沒有很強大的夜視功能，所以遠程操控者只看見亮光裏的玩家，現在它連“眼睛”都失去了，只好倉皇退場。

如果是用這種低級裝置吓唬人的話，喬川推測，那應該每層都有至少一個被操控的“混沌”。

害！什麽混沌樓，什麽黑白游戲，到頭來只是把密室逃脫搬進大山深處罷了。

這樣的真相簡直讓喬川哭笑不得。

“啊哈哈哈哈哈！你也太莽撞了，居然想襲擊‘混沌’——”

突然岩壁旁的暗角裏傳來一陣刺耳的大笑聲，喬川循聲看去，那穿着紅白格子衫的男子癱在電梯井邊，正在對他狂笑不止，就好像瘋了一樣。

“小天才？”喬川皺眉，“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被困在......”

他明明應該被困在地下三層迷宮的深處，當時喬川還聽到他被“混沌”襲擊後的慘叫。

果然，小天才胸口的襯衫上赫然橫貫着一道深色的印跡。

他被攻擊了？然後觸發了石門開啓？等等，他到底是在哪裏被攻擊的？喬川頓時有點困惑。

小天才依舊笑得癫狂，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被喬川扯下的那枚微型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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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喬川正要同他說出“混沌”的真相，卻被持續的笑聲壓制得無法開口。小天才不管不顧地大笑着，擡手戳着喬川站立的方向：“啊，你看看你，哈哈哈哈......才第二個黑夜，怎麽就丢了兩條命了！”

脖子後面令人惡心的感覺再次明确，喬川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攻擊了兩次，只剩下最後一條“命”了。頓時，命懸一線的危機感便湧了上來，即使他已經發現，那個怪物的本體只是一團破布罩子。

不過，他還是鎮定地回怼：“你不是也被攻擊了麽？”

小天才一愣，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也遭遇攻擊的事實，他臉色一變，卻仰頭再次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他搖頭晃腦地叫嚷着，他的眼鏡耷拉着挂在鼻梁中間，整個人好像已經失去了自我。他匆匆做了個深呼吸，指着喬川悻悻說道：“呵，那又怎樣？就算我現在三襲出局，最後的贏家也是我！而你喬川，你怕是已經沒機會了！哈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喬川眯起眼睛，冷冷推測：“上個白晝你被襲擊了一次，剛才在迷宮裏你又被襲擊，剛才我坐電梯來到地下四層的‘鬼’區域時石門剛好打開，所以你剛才在‘人’區域又被襲擊了一次，一共三次，現在，你已經出局了。”

小天才聽完，笑得更開心了：“哦？真的嗎？我怎麽不知道啊？”

喬川皺眉。

見喬川迷惑，小天才則更興奮，他起身蹦到喬川身邊，貼臉大聲嘲諷：“欸？可是我沒出局呀！奇不奇怪？意不意外？”

喬川突然想到了什麽：“剛才你在迷宮裏大叫遇襲，是在演戲騙我！”

當時他只是聽到小天才的叫喊聲，沒有看到任何關于襲擊的畫面，一切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不騙你，你怎麽會下來自投羅網，不騙你，你怎麽會平白無故遭遇第二次襲擊啊！我們的結盟牢不可破，可不是你那點小聰明就能擊破的！倒是你，果然就像她說的，一分的小聰明被誇大成十分的高智商，其實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哈哈，你就是個蠢貨！”

他手舞足蹈地說着粗俗失禮的話，臉上卻洋溢着興奮之情。

面對惡毒的嘲諷，喬川心裏火大，表面上卻依舊鎮定自若地問：“剛才上去的人，也是你們圍剿計劃裏的一員？”

他只想知道這個。

“我要說她是主謀，你敢信嗎？哈哈哈哈哈！”小天才搖頭晃腦地說，“要我說，人家可比你聰明一萬倍！沒想到吧，竟然栽在一個女人手裏！哈哈哈哈哈哈！”

喬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有一瞬間，過往的美好畫面全部變得模糊不清，他的心也變得像當初分手時那樣，又硬又冷。

喬川很清楚，那是一種在外力的影響下被迫産生的情緒，和他本人無關，他需要做的，只有承受。

他沒說什麽，邁開生硬的腳步徑直走向裝有電梯的石壁，在小天才的嘲諷聲中，他按下電梯的按鈕，頭頂的岩壁裏傳來機械傳送的轟鳴，空電梯正在從地下三層往下落。

這時身後傳來了小天才不依不饒的惡毒嘲諷：“哈哈，這就吓到了？這就想跑了？好吧好吧，我們就大發慈悲，讓你再茍活一會兒，等到下個白天，就是你的死期！”

喬川沉默着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閘門合上，小天才還在大喊：“下個白天，你給我等着！”

喬川心想，在現實裏小天才一定是個自尊且自卑的人，一旦吃了癟受了氣，總想着十分奉還百倍報複。

來到地下三層，喬川從兜裏拿出通訊小黑匣，一共兩只。一只是他自己的，另一只是之前在迷宮裏從小天才的手中奪來的。對方在計謀中逐漸得意忘形，完全忘了最重要的通訊設備被喬川拿走的事。

而此刻，在地下三層的黑暗裏，兩只黑匣的0號旋鈕已經亮起了微光，兩道廣播聲同時響起——

“現在報時，兩點五十，黑夜即将結束，開始十分鐘倒計時，請鬼在倒計時結束前回到小屋。”

喬川沒有急着返回，而是站在電梯的閘門邊伸出手，按住了石壁上“人”字電梯的按鈕。

電梯的閘門落下，但喬川依舊死死摁着那只按鈕。

閘門再次升起，又再次落下，起起落落，喬川的手還是沒有松開。

于是這臺電梯被迫卡在了地下三層。

現即便小天才在底下瘋狂按動電梯按鈕，“人”字電梯也下不去了。如果失去視力的“混沌”誤打誤撞再次攻擊了小天才，他會被判三襲出局，如果混沌不再法進行攻擊，那道陰陽石門也就無法打開，小天才更沒法乘坐另一臺“鬼”字電梯上來，他只得困在原地，最終因為超時出局。

地下四層就是他應得的末路。

***

喬川估算着時間，在黑夜所剩無幾時放開按鈕，他加快腳步跑進迷宮，返回木屋。

腦中依稀殘留着先前走出迷宮時所記下的路線，他默念着那些點着燈的岔路口，很快邊遠遠看到了迷宮另一頭的出口。他稍稍舒了口氣，正慶幸這回總算沒人再從迷宮裏使絆子，突然間，一道黑影子在不遠處飛速掠過。

并不清晰的腐爛氣味鑽進鼻子，是“混沌”的氣味。

緊接着，他聽到了一聲尖叫，聲音很尖很短促，聽得并不清晰，只能分辨好像是個女人的聲音。

萬嘉？他心頭一驚。

畢竟萬嘉此前剛從地下四層乘電梯上來，很可能一直困在迷宮裏沒有出去，在黑夜倒計時催促的急迫中，不料卻被潛藏在地下三層迷宮裏的“混沌”下了黑手。

“萬嘉？”

無人應答。

“萬嘉？你剛才是不是遇到‘混沌’了？”

依舊無人應答。突然，視線中一個人影從一旁的黑暗窄道裏踉跄着跑了出來，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過頭，而是匆匆跑出迷宮，消失在了漆黑的隧道裏。

那道匆匆的背影，就像之前在地下四層的那道石門邊的複制粘貼。

喬川無力嘆氣，借着迷宮裏提燈的微光，他看清那個人穿着淺色的襯衫和闊腿褲。

确實是萬嘉，她似乎遇襲了，并且很可能已經吓得精神恍惚。

喬川嘆氣，心情沉重地快步走出迷宮，他麻木而急切地穿過幽暗的隧道，最終在倒計時只剩最後十秒時回到了木屋。

現在，小天才即便追上來，也趕不回木屋了。

很快，在第二個白晝開始時，廣播是這樣播報的——

“現在報時，三點整，天亮了，請所有存活玩家離開小屋，并在白晝倒計時結束前回到這裏。下面插播一條消息，當前游戲人數為5人，在過去的黑夜裏有1名玩家違規出局，請大家遵守游戲規則。”

違規出局，和上一個白晝結束後通報的情況一樣。當時出局的大概率是甄姐，段智不知什麽原因，把她困在了地下四層，導致她沒有在規定時間內返回木屋，最終被判違規出局。而這一次，喬川用同樣的方式困住了小天才。

小天才的出局并沒有讓喬川有任何的心理波動，在隐隐探查到四人聯盟的事實後，他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游戲進度過半，只剩下五名玩家。第二個白晝開始後，上一夜由“鬼”變成“人”的喬川睡意全無，推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