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破冰

破冰

木屋的門虛虛掩着，沒有落鎖。

萬嘉不敢貿然推門，直到聽見屋外有人聲透過門縫傳進來，她才匆匆起身推門而出。

嘉嘉和甄姐站在那塊空地上，正焦急不安地低聲抱怨着。

恰好隔壁小屋的門也被推開，走出來的是喬川。他偏頭看了眼萬嘉，欲言又止，随即異常嚴肅地問她們：“你們到底是通過什麽途徑來這裏參加這個游戲的？”

甄姐連忙開口回答：“就是那個招募網站......”

嘉嘉連忙打斷她，反問喬川：“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們不覺得這個游戲很古怪嗎？誰會不計成本地拿出那麽大一筆錢用作獎勵？依照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怕是要有危險了。”

“啊？不會吧？可是，他還承諾了每人追加一塊金磚......”

甄姐傻眼，急得連忙從口袋裏拿出那只通訊用的小黑匣，還沒旋動按鈕，黑匣裏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各位不要驚慌，現在外頭出了點狀況，接下來會有兩個局外人進入混沌樓，如果不想讓已經到手的金磚落空，管好你們的嘴。”

是瘸腿主人的聲音，他冷漠簡短地說完，結束了通話。

“這......”甄姐茫然地看着手裏的小黑匣，“什麽意思啊？”

嘉嘉抱起手臂，機敏地分析：“應該是突發事件，總之以他的口氣，我們的金磚應該還會兌現。”

甄姐拍拍胸口，小聲叨念：“啊，那就好，那就好。”

“可能有人突然來訪，為了掩人耳目，他只好讓我們先下來避避，總之，”嘉嘉銳利地看着其他三人，“待會兒萬一有其他人進來，我們都不要提游戲的事，尤其是你，別總把那塊金磚挂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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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落在甄姐臉上，毫不客氣地指出。

甄姐随即打了個哆嗦，緊接着又被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吓了一跳。

腳步聲是從那扇黑門背後的隧道裏傳來的，密集而雜亂，還夾雜着隐約的對話聲。應該是有人從隧道另一頭岩壁上的那臺電梯裏下來了。

——哇，你這裏面不做成密室逃脫真的可惜！這造景，也太牛了吧！

——嘿嘿......

——老板，不如我投點兒錢當個股東，加些機關謎題和恐怖元素，再幫你好好營銷一下......現在城裏的年輕人都喜歡這種刺激的東西，你信我，這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是麽......

萬嘉聽着，那是一個陌生男人正和瘸主人攀談，對方似乎對這座建在地底下的混沌樓很感興趣，還想投資經營，而瘸主人的态度稍顯冷淡。

她的思緒很快被打斷，黑門“嘎吱”一聲從那頭推開，一行人魚貫而入。

打頭的是拄着拐杖的瘸主人，他的臉上帶着敷衍的笑容，側過身對後面的人說道：“他們四個，就是我剛才說的，探險隊剩下的成員。”

探險隊？萬嘉愣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走在瘸主人身後的是個滿臉橫肉、身材壯碩的男子，他看起來二三十歲，穿着滿是logo的外套，表情松弛中透着不屑，好似一副土財主的模樣。

跟在壯男人身後的，是個長相出挑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兩人一前一後緊緊手牽着手，應該是情侶或者夫妻。

萬嘉心想，這二人應該就是昨夜付錢留宿卻被瘸主人用姜湯迷暈的苦主了，此刻他們倒是神清氣爽，像是睡了個好覺。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嘉嘉，對方卻在偷偷看喬川。

此刻的喬川正緊緊盯着那二人，表情嚴峻。萬嘉這才意識到，昨晚喬川就是和這對男女一起來借宿的，後來因為偷聽才被瘸主人逮住，最終被迫參與了黑白游戲。

壯男人一見喬川，語氣驚愕：“川兒？你......”

喬川有些生硬地笑了，并向二人招手示意。

“看，我沒騙你們吧！你們的同伴沒有遇到什麽危險，也沒有提前離開，他就在這兒，和探險隊一起呢。”另一個有些耳熟的男聲從那個漂亮女人身後傳來，“只怪我昨晚突然發高燒，沒辦法只得臨時退出，恰好你們這位同伴當時還沒睡，一聽我們要去地下探險，就替我加入了。”

戴着黑框眼鏡的黑梭滔滔不絕地說着。他不愧是個作家，仿佛事實真就如他描述的那樣。

漂亮女人難以置信地望向喬川：“川哥？他說的都是真的？”

喬川只得點頭。

“你小子怎麽回事？這麽有意思的事都不叫上我！”那壯男人笑着埋怨。

喬川尴尬笑笑：“我可不想打擾你們睡覺。”

壯男人追問：“快說說，你們是怎麽探險的？這裏面都有什麽？”

三人正寒暄着，跟在最後的小天才和修吾也穿過黑門來到這片空地，二人與其他四人迅速交換了眼神，警惕而意味深長。畢竟獎勵的金磚還沒到手，大家只得按照瘸主人的提示在兩名闖入者面前演戲。

至此，除了意外喪命的段智，昨日造訪小院的所有人都在這裏聚齊。

***

“真是的，老板，你這地下還有這麽多間木屋，怎麽就把我們安排在地上那種破房子裏？”

壯男人饒有興致地審視着地下三層，那架勢宛如一個挑剔的投資方。

瘸主人敷衍地笑着，大聲對衆人說道：“留在下面的四位可能有所不知，今早雨勢越來越大，院子裏那幾間舊屋的屋頂被沖塌，幸好無人受傷。考慮到這種天氣進山更危險，所以我讓他們先來混沌樓裏避一避。”

“打擾各位了。”那漂亮女人客氣地附和了一聲。

萬嘉注意到，他們二人已經很自然地站在了喬川的身旁，看起來關系很好。

“老板，可以把手機還給我們了嗎？”小天才突然問，“方便看看時間、看看天氣，也好知道雨什麽時候停，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吧？”

瘸主人陰沉地看了他一眼。

壯男人疑惑：“欸？你們下來探險，還要沒收手機？”

瘸主人笑得有些勉強，不慌不忙地解釋：“不瞞您說，山裏信號不好，到了地底下，信號更是一點也沒有，手機那玩意帶在身上只是累贅，所以我幫他們集中保管起來了。”

“是沒有信號诶。”漂亮女人從随身的腋下包裏拿出一只最新款手機，目光凝重地看着屏幕，“之前在山裏信號還時有時無，下來以後直接顯示‘無信號’了。”

壯男人也拿出自己手機，确認了這一點。

“那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離開？”

發問的是站在人群邊緣的甄姐，她很不安。

瘸主人鎮定自若地回答：“我常年在山裏生活，對這種夏季的極端天氣還算有把握。各位放心，最多等到明早，暴雨就會轉為中雨甚至小雨，到時候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明早？”漂亮女人咋舌，下意識看看喬川，又晃晃男伴的胳膊，“他的意思是，我們還要在這裏等一整天？”

壯男人連忙體貼安撫：“襄襄，別怕，我和川兒都在這，不會有事的。”

女人委屈地側了側身，抱緊男伴。

壯男人向衆人解釋：“她膽子小，不适應這種原始生活，昨晚湊合了一夜，估計快到極限了。”

其他人只是冷冷審視着他們肆無忌憚散發出的恩愛。

瘸主人撇嘴，擡起拐杖向衆人冷冷揮去：“時間還多，大家就在木屋休息，雨停了我會通知各位。”

嘉嘉冷笑，小聲尖銳地說：“我們都被困住了，誰還能踏踏實實休息？”

“美女，火氣別那麽大。”那壯男人竟好言勸說，“都說人鬥不過天，現在是老天爺下暴雨把咱們困住的，你就安心等等，這雨又不是永遠停不下來。”

嘉嘉冷眼瞥他，不再說什麽。

“既然大家被困在一起，也是特別的緣分。我看不如這樣，大家互相認識一下，說說話聊聊天，順便聯絡一下人脈，再開幾局殺人游戲真心話大冒險什麽的，那時間還不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壯男人說着，随即招呼起衆人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圍坐一圈。

甄姐小聲說：“那個......我年紀大了，玩不來那些，要不，我就不參與了......”

“我有點困，要去木屋裏睡一覺。”

嘉嘉接着說，轉身就要去木屋。這時，一旁突然傳來拐杖用力敲打地面的聲響。

——哐哐哐！

“誰都別動！”瘸主人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我覺得這位先生的提議非常好，不如各位就乖乖坐下，開始‘破冰’之旅吧。”

畢竟金磚還沒有兌現，那些離開、疑惑、甚至猶豫的，突然全都暫停。

嘉嘉嘆氣，一屁股坐下，嘴裏小聲抱怨着。很快，衆人面面相觑，在那塊空地上圍坐下來。

瘸主人在他們身後1號木屋門外的石階邊坐下，饒有興致環顧着眼前神情各異的九人：“好了，我聽說，破冰第一步就是坦誠的自我介紹，沒錯吧？”

除了壯男人，其他人都沉默不語。壯男人點頭：“是的是的！”

“那就從你先開始吧。”瘸主人笑着，擡起拐杖指向他。

***

壯男人清清嗓子，自信滿滿地說：“我叫寇弛，目前在管理一家運輸公司。”

“很好。”瘸主人點點頭，指向他身邊的女伴，“順時針，輪到你了。”

漂亮女人悶悶不樂地說：“我叫龍襄......”

龍襄非常漂亮，一開口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大家似乎還在等待她繼續介紹，寇弛卻搶過話茬：“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這次進山是去古村落拍婚紗照的。”

接下來是坐在龍襄身旁的喬川。

“我是喬川，職業是攝影師。”他的自我介紹和昨晚幾乎一樣。

“到我了？”小天才想了幾秒，随即匆匆說道，“我叫段智，程序員，就是你們常說的，碼農。”

幾道詫異驚愕的目光立刻投向他。

局外人在場，誰也無法就這個過于巧合的真實姓名繼續談論些什麽。

“我叫萬嘉。”萬嘉接上，“我是個公司職員。”

甄姐的語氣小心翼翼：“我姓賈，叫賈婧，是家庭主婦。”

“甄、賈、真、假......”嘉嘉小聲念叨着，突然讪笑起來，冷冷說，“我是李笑，公司高管。”

“我，作家黑梭，本名丁小雷......這些，百度百科裏都有。”

最後一個是修吾，他用蚊子那麽小的聲音說：“肖聞，在讀高二......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千萬別告訴我爸媽......我沒去參加暑期夏令營的事，求求你們了！”

聽到這裏，瘸主人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