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監控室

監控室

萬嘉轉身繼續向隧道的出口走去，腳步不疾不徐。

“你還是那麽認真。”她的聲音也很鎮定。

喬川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一群陌生人被迫聚在一個怪異的環境裏，居然玩起狼人殺，而且每個人都是全情投入，叽叽喳喳地讨論着勝利法則。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也并不會理解對方說的話，一切都只是為了那些金磚罷了。”

她的聲音不大，語氣冷靜，說得十分清晰。

二人走出隧道口，來到迷宮對面的那塊岩壁底下，電梯的門已經打開，仿佛正在等待他們進入。

電梯上升時，萬嘉突然問起：“主張要殺我的是你嗎？”

喬川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識到她在說那局狼人殺的事。他匆匆笑了，難掩得意：“入夜前我抿過所有人的身份，基本都定下來了，所以狼人夜睜眼時，就帶刀殺了女巫，這樣贏面大些。不過，游戲歸游戲，你可不要因此記恨我啊！”

萬嘉看着他，沒說什麽，電梯已經來到了地上一層。

電梯門一拉開，喬川便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看，就是這裏。”

果然如瘸主人所說，電梯門正對着一扇緊閉的鐵門，門上挂着一把有四組數字轉盤的鎖。喬川走出電梯，徑直來到門邊開始旋轉出開鎖密碼，萬嘉跟在他身後，四下觀察着周圍環境。

這裏好像是主屋內的一個房間，七八平方米大小，前後兩面牆上分別嵌着電梯和儲藏室的門，左右兩面牆上則是什麽也沒有。可見這間屋子并不能從地面的其他房間進入，只能通過這臺電梯到達。

屋裏陰濕，屋外的雨似乎還沒有停下。屋頂已經開始滲水，雨水從天花板入侵，沿着牆角流淌而下，最終在地面上彙聚成一片片水窪。

這時耳邊傳來“咔噠”一聲，鎖開了。

喬川推門走進，萬嘉緊随其後，二人來到了另一間密閉的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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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儲藏室慘白的燈，一種密閉的窒息感瞬間萦繞周身。四下封閉，除了進來的這扇門之外，其他三面牆上空無一物，屋頂低矮壓抑卻完好無損，沒有漏雨，關上鐵門之後，就連一只蟑螂也進不來了。

儲藏室裏橫着幾只簡易的貨架，貨架上整整齊齊碼放着裝有速食品和瓶裝水的紙箱，速食品的種類應有盡有——餅幹、泡面、八寶粥，甚至還有一箱自熱米飯，日期還算新鮮，看來瘸主人在深山裏也并非與世隔絕。

“我來拿水，你去拿些餅幹面包，輕一點。”

喬川說完，從角落拎起一只空紙箱，走向了瓶裝水的貨架。

萬嘉順從地點點頭，走向後面那排标着某某餅幹的紙箱，機械地翻開箱口開始取貨。很奇怪，眼下她好像并不餓，也不怎麽渴，即使嘴唇已經開始幹裂，只是她的心跳速度有點快，她明白，是因為在這裏待得太久的緣故，此刻讓她吃飯喝水，倒不如告訴她一個準信，到底幾點可以離開。

正在走神，喬川走了過來，一把拿走了她手裏的那兩包餅幹，萬嘉驚得回頭看他：“怎麽了？”

他撇嘴，低頭看着包裝袋：“鹹蛋黃肉松餅幹？你從前不是不愛吃這個口味嗎？”

“欸？”

萬嘉頓時有點慌亂。

他擡手将餅幹放回紙箱，又拉開旁邊那只，大手輕輕松松拿出三袋奧利奧餅幹塞給她：“我記得你比較喜歡吃這種，是吧？”

“嗯。”

萬嘉垂眼，從鹹蛋黃肉松口味的箱子裏再次取出兩包放進空紙箱：“下面人多，還是每個口味都拿幾包。”

喬川愣了一下，笑着點點頭：“差點忘了，你很會照顧人。”

他們按照十人份，共拿了20瓶礦泉水、10包餅幹、10罐八寶粥，一并裝在空紙箱裏。離開儲藏室時，喬川抱着紙箱，萬嘉鎖門，她合上鎖扣後，還特意撥亂了上面的四組數字轉盤的順序。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細心。”喬川感嘆。

她轉過身，面不改色，問他：“重嗎？需要我分擔一些嗎？”

喬川輕松地笑着，把手中的紙箱網上擡了擡：“不用。”

見他騰不出手，萬嘉走上前按下正對面的電梯按鈕，門開了，喬川卻沒有走進來。他抱着紙箱站在原地，擡頭注視着這間屋子的天花板。

“怎麽了？”萬嘉問。

“這裏漏雨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陰濕的感覺久久不能散去，萬嘉茫然地點了一下頭。

“可是，一牆之隔的儲藏室裏卻沒有漏雨。”喬川轉過頭看向她，面色嚴肅地繼續說道，“照理說，相鄰的兩間屋子應該是共用同一片屋頂，但你有沒有發現，儲藏室的屋頂似乎比這間屋子的要低矮一些。”

經他這麽一說，萬嘉也突然想起剛才走進儲藏室時，的确有着說不出來的壓抑感。

“我猜儲藏室的天花板上，可能還存在一個夾層空間。”

喬川說着，漆黑的眼珠裏閃爍着莫測的光，萬嘉看着他，默默走出了電梯。

他還是從前那個他。

聰明，機敏，洞察力超絕，更致命的是，他自己也深知這一點。

他們重新打開密碼鎖，再次進入儲藏室查看。

喬川在蒼白的燈光下仔細檢查起四壁尤其是天花板，萬嘉站在門邊小聲勸說：“要是找不到隔間，我們就回去吧，免得耽誤太久時間讓他起疑。”

喬川“嗯”了聲，很執着地繼續尋找，極力想證明他靈光一現的猜測。

很快他便消失在萬嘉的視線中，似乎開始推動沉重的貨架，萬嘉心急如焚時，突然聽他一聲大叫：“我找到了！”

萬嘉聞聲快步向儲藏室的深處走去，在昏暗的角落裏，眼前的牆上竟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小門洞，旁邊是被喬川推開的一摞紙箱。

“這裏之前被貼牆碼放的大紙箱擋住，所以我們剛才進來時根本沒有注意到。”

他拍拍手裏的塵土，矮身鑽進了那個漆黑的門洞裏。

借着儲藏室的光，萬嘉看清裏面是一道向上的樓梯，也不知通往何處。或許真的如喬川猜測的那樣，儲藏室的上面還有一層。

“萬嘉！”

這時，喬川的聲音從頭頂悶悶傳來：“你也上來看看吧，這裏面幾乎能解釋我們昨晚遇到的所有問題！”

***

萬嘉攥緊拳頭，躬身小心翼翼地走進洞口，踏上一段幽暗的石梯。

頭頂有隐約的亮光，還有喬川接連不絕的驚呼，似乎在上面看到了什麽出乎意料的東西。

萬嘉有點恍惚。她突然想起大學時代，她和喬川一起去登山，喬川也喜歡脫離原定路線去探索那些不尋常的險路，看到奇景之後，也會像這樣大聲呼喚她過去一道欣賞險境裏的絕美風光......她惴惴不安地沿着石梯向上，突然樓梯的方向一轉，竟踏進了一間與深山風貌格格不入的低矮房間中。

房間的天花板被大塊的防水黑色塑料布所遮住，應該是瘸主人為了防止漏雨所鋪設的。整片黑色塑料布如同黑壓壓天幕陰沉地迫近着這個低矮的空間，黑幕下的牆面懸挂着幾塊發着熒光的顯示器，每塊顯示器屏幕又被切割成四份，畫面上有的靜止，有的在動。

萬嘉下意識向其中那塊明顯活動着的畫面看去，裏面有群面容模糊的人圍坐在一圈，那些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其中的幾個正在手舞足蹈地激烈讨論着什麽。

“這是......”

“沒錯，屏幕裏是地下三層木屋外的空地，也就是我們剛離開的地方，你看，那些人還在玩狼人殺。”

喬川不再看那些人，而是不屑地哼了聲：“這裏應該就是混沌樓的總控室了，那個瘸子昨晚就是在這裏透過屏幕指點江山操控一切的。只不過，和游戲中‘混沌’自帶的那些垃圾攝像頭一樣，這些監控既不能收聲，拍下的畫質也很劣質......哼，所以當時你即便和那個叫李笑的女人換了衣服，去了對方的房間，他也沒察覺出來一絲一毫。”

的确，屏幕裏的畫面全是昏沉模糊，在沒有光線的地方甚至顯示出一片漆黑。

聽着喬川有些尖酸的點評，萬嘉默不作聲，開始仔細打量這間“監控室”。除了這面監控牆，整個房間都處于漆黑壓抑的基調中，正對着屏幕擺放着破破爛爛的桌椅，桌上放着一只保溫杯和幾袋打開的餅幹，她幾乎可以想象出昨晚瘸主人坐在這裏一邊看監控一邊喝茶的畫面。

桌邊的矮凳上有只塑料收納箱，裏面是幾臺帶着操控杆和旋鈕的黑匣子。

“這些是......用來在游戲裏操縱‘混沌’的嗎？”她問。

“對，應該就是操控‘混沌’的，你看，這裏一共有五臺，而游戲裏的NPC怪物一共也是五只。”

喬川說着快步走過來，拿起一只操控器低頭仔細打量：“哼，雕蟲小技。”

“喬川，”萬嘉有些擔心地再次看了一眼監控裏的畫面，“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喬川盯住監控畫面裏正在充當法官的瘸主人，冷冷說：“急什麽，黑白游戲耍了我那麽久，現在輪到我反握主動，開始調查。”

“調查？”萬嘉有點懵，“調查什麽？”

喬川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你們幾個，不光在游戲裏串通一氣，而且，在現實裏也是認識的，對吧？”